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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紋身(3)

  • 成長的儀式
  • 王十月
  • 3373字
  • 2015-05-28 16:00:10

可是少年突然發現情況不對,現場的氛圍讓他感覺到有某種危險的存在。少年看過電視里的動物世界,那些生活在非洲大草原上的弱小的食草動物,總是會練就一種特別靈敏的觸覺,能及早發現危險的存在的。還有一些動物,則會長出一些刺眼而恐怖的斑紋,這些斑紋往往能嚇退試圖攻擊他的動物。少年覺得他就是那食草動物,他行走在外,對周圍的事物總是保持著高度的警惕的。而他紋身的目的,也是想讓自己像那些弱小的動物一樣,靠自己的斑紋來嚇退別人。現在,少年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然而他的發現還是晚了。

少年最先看見的是斧頭。斧頭扭著屁股朝少年跳了過來。少年當然是認得斧頭的,但是斧頭并不認識少年,雖說每個月都要向少年收取保護費,但那么多的打工仔,他們根本沒必要知道哪些人是受他們保護的。斧頭扭到少年的面前,他胳膊上的斧頭和少年胳膊上的龍相比,就顯得很沒有分量了。斧頭開口說話了,斧頭對少年說,兄弟,有些面熟啊,在哪條道上混?少年這里已是高度緊張了,他沒有扭動了,轉身想走。可是剛一轉身,他就看見了忍。忍擋住了少年的去路,忍說怎么不跳了呢,再跳一會兒嘛,你跳得很好。少年的心像關在籠子里的獸,一個勁兒想往外沖。少年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少年知道今晚可能要挨打,就像動物世界中看到的一樣,一群動物里,只能有一個王者。這里的王者是阿鋒,你憑什么也學著阿鋒的樣子刺紋身,而且紋在身上的龍比阿鋒的還要威猛?那最后的結果自然是少不了一番爭斗的。少年一點斗志都沒有,他在想從哪個方向逃跑。這時,其他跳舞的都停了下來,遠遠地觀望著,他們不想錯過即將發生的精彩的一幕。

我們老大想見你。忍對少年說。少年的手心開始冒汗。少年無路可逃,在忍和斧頭的挾持下,一起去見阿鋒。他們很快離開了舞場,廣場上又響起了歡快的音樂。少年的心七上八下。少年見到了阿鋒,阿鋒正坐在大排檔吃燒烤。阿鋒的身邊還坐著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少年緊張得不行,可是阿鋒指著坐位讓少年坐下。少年不敢坐,怕被人摁在椅子上揍,那時想跑都跑不了了。可是阿鋒下了令。忍說老大讓你坐你就坐,我們老大這是瞧得起你呢。

阿鋒推給少年一瓶啤酒,阿鋒說喝掉它。少年說他不會喝酒,少年這時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少年問阿鋒找他有什么事。阿鋒說操,找你來喝酒,喝完酒還請你去泡妞。少年說他真的不會喝酒。阿鋒突然指著少年說,你喝不喝!忍和斧頭就一人扭住了少年的一條胳膊。阿鋒朝他們揮了揮手,少年的胳膊就被松開了。少年知道他今晚是在劫難逃了,于是拿起了酒瓶,一閉眼就咕嘟咕嘟往肚子里倒啤酒。倒下去半瓶,就再也灌不下去了。阿鋒說,喝,不要停。阿鋒的話有一種少年無法反抗的力量。少年又繼續往肚子里倒酒,終于把一瓶酒喝干凈了。少年感覺兩條腿直打漂。他就聽見阿鋒在對他胳膊上的紋身發表見解,說他的紋身雖然弄得很大很夸張,但是手法太粗糙了,這條龍根本就不像龍,一點精神都沒有。阿鋒說他胳膊上的龍才是真龍,是找高手紋上去的。阿鋒還問了少年叫什么名字。并說從今天起少年就是他的小弟了,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接著是忍給少年敬酒,再接著是斧頭給少年敬酒。后來的事,少年就不知道了。

少年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少年是被忍推醒的。忍說起來起來,你還睡,像個死豬一樣。少年睜開眼,陽光像針一樣刺眼,頭痛得要裂開了。斧頭讓少年快點起來去吃東西。少年于是清醒了過來,他記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這么說來,他現在就算是黑社會的成員了。少年想,尋個機會,溜之大吉,做什么也不要做黑社會。少年跟著忍和斧頭一起下了樓,在一家飯館里吃了飯。斧頭告訴少年,富達廠今天發工資,吃完了飯他們一起去富達廠收保護費。少年嘴里應承著,一直在瞅機會逃跑,可是忍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一樣,看得他很緊。忍告訴少年,老大的意思是要鍛煉新人,讓少年去收保護費,忍和斧頭在后面給他助威。少年說他連架都沒有打過,怎么敢收保護費呢,要是別人不給呢。斧頭啃著一只雞腿,抹了一把嘴上的油,用他的經驗來教導少年,他說他第一次也是不敢的,可是后來他發現,現在的人都是欺軟怕硬,只要你兇一點就成。斧頭指著他胳膊上紋的那把斧頭說,那些打工仔看見這個,屁都不敢放。斧頭又指著少年胳膊上的龍說,有了這個,誰見了不嚇得往外掏錢啊。

可是少年知道,說什么也是不能跟他們去收保護費的。少年說他想上廁所,可是忍說他也想上。少年說那你去上我不上了,忍說那我也忍著吧。斧頭搖了搖頭對少年說,你別打什么鬼主意了,你想溜是溜不了的。第一次都是這樣的,過了第一次就好了,慢慢就習慣了。吃完了飯,也不付錢,忍和斧頭領著少年大搖大擺地出了飯館。少年說不用埋單嗎?忍說這下你知道了吧,跟上了我們,今后天天吃霸王餐。少年莫明的有些亢奮了起來。跟著二人走了一段路,腿腳也沒那么軟了。亂七八糟的海風吹在身上,也很有一點意思。少年在那一瞬間,還真是動了和他們一塊兒干的念頭的,但這念頭只是在他的心頭一閃而過,很快就被他給否了。說什么也不能走上邪道。少年對自己說,眼就四處瞅著,想瞅一個機會逃跑。可是少年覺得從哪個方向跑都可能是危險的。那個阿鋒一直沒有露面,少年覺得阿鋒可能在某一個他不知的地方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果然,少年聽見忍的手機響了,忍接了電話,對少年和斧頭說,老大發話了,讓我們快點上。少年于是小心地問忍,老大在什么地方。忍說,老大在他該出現的地方,你問這么多干嗎。少年就出了一身冷汗,想自己幸虧沒跑,要是被那鋒抓住了,不死也會脫層皮的。少年就開始恨起了胳膊上的紋身來,恨自己當時怎么鬼迷了心竅要在胳膊上紋這么一條龍,都是這條龍惹的禍。

有來來往往的打工者,看見了他們三個紋身的爛仔,都躲開了走。少年想對他們說,他不是爛仔。少年渴望遇見一個治安員或者警察。少年想,要是遇上了治安或者警察,他就去求助,讓他們幫他脫離斧頭和忍的控制。可是治安和警察并沒有出現。少年開始恨起了這些治安和警察來,為什么平時總看見他們在工業區的路口查證,這會兒卻一個也沒影子也見不著了。

你想什么呢,別磨蹭了。忍在少年的背后戳了一下。說前面就是富達廠了。少年到了富達廠的門口時,還沒有到下班的時候,三人就蹲在富達廠對面的一株大葉榕下面,忍和斧頭各點上了一支煙。問少年要不要,少年想了想,說他也來一支。吸完了煙,少年的心平靜了下來。這時富達廠的下班鈴聲響了起來。忍催促少年上去收保護費,讓斧頭帶著他。忍說,多教教他。斧頭說包在他的身上,保證把少年帶出師。忍說別油了快去吧。忍蹲在大葉榕下望風。

少年和斧頭一起走到富達廠的門口。少年的心里又亂了,兩條腿軟得不行。少年對斧頭說不成,說他的腿上的力氣都跑掉了。斧頭說沒用的東西,你這熊樣還想吃黑道的飯。少年說他并沒有想吃這碗飯,是被逼的。斧頭說,扯什么,那你干嗎紋這么威風的紋身。斧頭說,第一次都是這樣的,漸漸就習慣了。斧頭讓少年上,斧頭說你再不上,老大知道了,你就慘了。少年說可是真的不行,他沒這個膽,打死也沒這個膽。斧頭于是嘆了一口氣,大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意思。斧頭說你是走狗屎運了,是我帶你。要是老大帶你,找抽你了。斧頭于是自告奮勇的表示要給少年示范一下。斧頭朝一個打工仔招了招手。打工仔不情愿地走了過來。斧頭說,發工資了吧,還磨蹭什么呢。打工仔沒有再多說什么,掏出十塊錢交給了斧頭。斧頭對少年說,搞掂了,簡單得要死。斧頭說著又向幾個打工妹們招了招手說你們都過來。斧頭對少年說,我再示范一遍給你看。斧頭正說著呢,聽見在大葉榕下望風的忍打了一聲尖厲的口哨。斧頭聽到口哨聲,對少年喊了一聲快跑。斧頭轉身就跑。少年一看斧頭沒命地跑,也沒弄清是怎么回事,也跟著跑。少年聽見后面有人喊站住,他知道是警察在喊他站住,可是少年沒有站住,他像一頭小鹿一樣跑得飛快。可是少年跑得再快,也沒有警察們的摩托快。小子,挺能跑的嘛。你跑呀,怎么不跑了。警察拿銬子往少年的手上一搭,咔嚓一聲,少年的腦子里就成了一片空白。

后來在審訊時,少年讓警察們大傷腦筋。沒想到這個看上去還一身學生氣的小混混嘴這么緊,居然一問三不知。少年說他不是黑社會的,他沒有勒索打工者。少年說他也是打工的,他從前在麗都廠打工。警察搖了搖頭,說,那你跑什么?你這身上的紋身是怎么回事?你昨天晚上和什么人在一起喝酒?告訴你,我們盯著你們這一伙人多時了,你還狡辯什么呢?小小年紀這么頑固,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2005.9.21日于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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