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件疑案(2)
- 福爾摩斯探案故事集:巴斯克維爾的獵犬
- (英)柯南道爾
- 3260字
- 2015-05-05 13:35:49
“福爾摩斯先生,如果您親身經歷了所有的事情,您或許就不敢這么輕易地作出結論了。按照我的理解,您的意思是說:這個青年就算到了德文郡,也會像在倫敦一樣安全。還有五十分鐘他就要到了,您說我到底應該怎么辦呢?”
“摩梯末醫生,我的意見是,您趕快帶著您養的那只正在我家門前抓撓的長耳獵犬,雇一輛出租馬車,到滑鐵盧車站去迎接這位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
“接下來呢?”
“接下來,在我對這件事作出最后決定以前,什么事情都不要告訴他。”
“您作出最后的決定需要多長時間呢?”
“二十四個小時。假如您能夠在明天上午十點到我家來的話,摩梯末醫生,那我真的是太感謝您了;要是您再帶著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一起到我家來的話,那就能夠為我對未來作出計劃更有幫助了。”
“我一定會這么做的,福爾摩斯先生。”他用鉛筆把這個約定寫在了袖口上,然后就帶著一種奇怪的、目不轉睛卻又心神不寧的表情匆匆離去了。他剛走到樓梯口的時候,福爾摩斯又叫住了他。
“我可以再問您一個問題嗎,摩梯末醫生?在查爾茲·巴斯克維爾爵士去世之前,有幾個人在沼澤地里見到過這個怪物呢?”
“三個人。”
“后來還有人見到過嗎?”
“這倒沒聽說過。”
“太謝謝您了,再見。”
福爾摩斯的臉上帶著一種平靜而充實的神色坐到了他的座位上,這說明他已經又遇到了一件適合他口味的案子。
“華生,你要出門嗎?”
“是的,不過若是你需要我幫忙,我就不出去了。”
“不需要,親愛的朋友,只有需要采取某種行動時,我才會求你幫忙。太妙了,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件案子確實很特別。請你在路過布萊德雷商店時,讓店里的伙計送一磅氣味濃烈的板煙上來,謝謝你了。如果可能的話,請你盡量在黃昏以后再回來,從現在到黃昏,這段時間當中,我想把剛剛獲得的與這件引人注目的案件有關的各種信息好好地整理一下。”
我明白,要想確定這些信息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虛假的,就需要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要作出不同的假設,對每個細節進行推敲,把這些假設進行對比,最后才能得出結論。在這個過程中,獨自一人呆在家里終日苦思,對福爾摩斯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把美好的時光全都打發在俱樂部里,確保自己黃昏前不回貝克街去。到了晚上將近九點鐘時,我才再次回到了休息室。
我打開房門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家里失火了,因為煙霧彌漫了整間屋子,連臺燈發出的光都無法看清。進了屋以后,我才算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粗板煙濃烈的煙氣把我嗆得咳嗽了起來。透過迷蒙的煙霧,我隱隱約約地看到了福爾摩斯身穿睡衣蜷在安樂椅中的身影,他的嘴里還銜著一柄黑色陶制煙斗,旁邊放著一卷一卷的紙。
“感冒了嗎,華生?”他問道。
“沒有感冒,是這些有毒的氣體引起的。”
“哦,你說得太對了,我也覺得空氣實在是太嗆人了。”
“嗆得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既然這樣,那就趕緊打開窗子透透氣吧!我能看出來,你一整天都在俱樂部里待著了吧?”
“哦,親愛的福爾摩斯!”
“我說對了嗎?”
“當然是對的,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著我那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臉上露出了譏笑。
“華生,由于你帶著一副輕松愉快的神情回家,讓我很想在你面前露一手,也算是解解悶吧。一位紳士,在一個泥濘滿路的雨天在外面待了一天;晚上回家時,身上卻是干干凈凈的,連帽子、皮鞋都依舊閃著亮光,那他一定是整天都坐在一個地方,一動也沒動過。他也沒有什么親近的朋友,既然如此,他還能到哪里去度過這一天呢?答案不是很明顯嗎?”
“是啊,真是太明顯了。”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很明顯的,但卻沒有人能看出來。你覺得我應該待在什么地方呢?”
“不是一直待在家里沒有出門嗎?”
“恰好相反,我到德文郡去了一趟。”
“‘靈魂’去了一趟吧?”
“哈哈,是的,雖然我的肉體整整一天都是坐在這把安樂椅里的,但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我竟然在‘靈魂’遠遠飛到德文郡的時間里喝了兩大壺咖啡,抽掉了一大堆煙草。你出門以后,我就派人到斯坦弗警局找到了一幅繪有沼澤地地區的地圖,之后,我的‘靈魂’就在這幅地圖上徘徊了一天。我相信自己已經對這一地區的道路了然于胸了。”
“我想那應該是一張非常詳細的地圖吧?”
“確實非常詳細。”他把地圖展開了一部分,鋪到膝蓋上。“這一部分地區與我們的關系特別密切。這片地區的中心就是巴斯克維爾莊園。”
“這周圍環繞的都是樹林嗎?”
“對。這兒雖然沒有注明那條水松夾道在哪里,但我想它一定是順著這條線延伸下去的;而沼澤地呢,你能夠看出來,就在它的右側。這一片房子就是格林盆村,我們的朋友摩梯末醫生就住在這里。在方圓五英里之內,我們可以看到,零星分布的房屋很少,只有幾座。這兒就是摩梯末醫生提到過的賴福特莊園,這兒還有一所標注了的房屋,我想可能就是那位生物學家的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好像姓斯特普爾頓。這里是位于沼澤地的兩家農舍,它們的主人是高陶和弗麥爾,再走14英里就到王子鎮監獄了。沼澤地就在這些星散的各點及其周圍延伸,而這里就是曾經上演了一出悲劇的舞臺,或許,在我們的幫助下,這個舞臺上能夠演出更加精彩的好戲呢!”
“這個地方一定非常荒涼。”
“是啊,如果魔鬼真的想插手人間的事情,那么,這附近的環境可真是太適合了……”
“聽你這樣說,好像你也有點贊成神怪之說了。”
“也許魔鬼沒有直接出現,只是找了一個擁有血肉之軀的人作為他的代理呢,這也是有可能的吧?我們現在面臨兩個問題:一,這里到底是否發生了犯罪事件;二,這罪行到底是怎么發生的?該如何定性?當然啦,如果摩梯末醫生的懷疑是對的,那么,和我們打交道的,就是超過普通自然界規則的勢力了;如果是那樣的話,那我們的調查工作就算是終結了。不過,我們所作的各種假設只有全部被推翻之后,才能把結論歸結到這一方面。我想咱們該關上窗戶了,希望你不要反對。好奇怪啊,我總是覺得濃烈的煙草氣味能讓自己的注意力更加集中。雖然目前我還沒有發展到只有鉆到箱子里才能考慮問題的地步,但我覺得如果任由這種情況繼續發展下去,那么,總有一天會產生那樣的一種結果。華生,你今天在腦子里想過這件案子嗎?”
“當然,今天白天我想了很多與此相關的問題。”
“那你的觀點是什么呢?”
“太難以捉摸了。”
“這件案子的確有它特別的地方。它有幾個非常值得人思索的地方。比如說,那腳印的變化,你是怎么看待這個問題的呢?”
“摩梯末說過,那個人用腳尖在水松夾道上走路。”
“他不過是把某個傻蛋驗尸時說過的一句話重復了一遍而已,你想想,一個人沿著夾道走路時為什么要踮著腳尖呢?”
“那你覺得這應該如何解釋呢?”
“他是在奔跑,華生——他在拼命地奔跑,也就是說,他在逃命的過程中一直奔跑到了自己的心臟破裂、倒在地上死掉才停止。”
“那他又為什么才逃跑的呢?”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兒,種種跡象表明,死者在逃跑之前就已經被嚇瘋了。”
“你為什么要這么說呢?”
“根據我的想象,他的恐懼感來自沼澤地。假如真的是這樣,那么,最有可能的事實就是:他被嚇得喪失了理智,所以他沒有向著房子的方向跑,反而朝著相反的方向跑了起來。若是那個吉卜賽人的證詞確實是真實的,那查爾茲爵士一定是在奔跑的過程中大呼救命,但他跑向的地方卻是一個得到救助的可能性最低的地方。還有一點:當天晚上他在等什么人呢?為什么他不在自己的房子里等人,而非要在水松夾道那兒等呢?”
“你也覺得他是在那里等待某個人嗎?”
“他的年紀已經不算小了,而且身體一向虛弱,所以他會在傍晚散散步,這一點我們不難理解;但是在一個潮濕陰冷的夜晚,他還要出去散步,這不是令人感到很奇怪嗎?摩梯末醫生細致的觀察能力的確應該得到我們的稱贊;他根據落在地上的雪茄煙灰得出查爾茲爵士在那里站了五到十分鐘時間的結論,這件事情難道不令人產生懷疑嗎?”
“但他每個夜晚都會出去啊!”
“我認為他不會每個夜晚都在那扇通往沼澤地的門前佇立守候。恰好相反,我們有證據表明他對沼澤地一直都是持躲避態度的。那天晚上,他確實在那里等待過一段時間,而且時間恰恰是在他要動身到倫敦去的前一個夜晚。案件已經初露端倪了,華生,案件的前后已經基本相符了。請把我的小提琴遞給我,等明天早晨我們見到摩梯末醫生、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的時候再進一步討論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