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淺幽無事則罷,若是有絲毫損傷,她受罪是小,假扮金痕波惹出的麻煩還會波及到安家和南海。倘若三生蠱再被其他人得手,赫連卿不會善罷甘休,這些罪名加在一起的后果,局面難以收拾。
到底是誰想要將事情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她抬眸望去,那黑衣人也在望著她,臨陣對敵他沒有半分緊張,反而頗有興致的等著她注意到他。
與此同時安紫薰指間藏著銀針倏的扎向赫連卿,他失神間不知覺松開手腕,卻見她飛身朝前沖去,衣袖里可見一抹寒光。
短小僅三寸長的分水匕首在她手中靈活,雖然沒有內(nèi)力,她的招式還是一如往昔靈巧,直接刺向?qū)γ娴娜恕?
無人料到安紫薰突如其來這一招,赫連卿楞了下,他為了以防萬一封住了她內(nèi)力,此時的她空有招式。
他將她當(dāng)做盾在身邊,是想鉗制金痕波,幾十回合下來,她幾次從旁提點,赫連卿心里對她仍有深深戒備,眼見她手中匕首改了方向,直刺驚呆在原地的花淺幽。
赫連卿一聲暴喝,“安紫薰,你敢!”
鋒利匕首來勢兇猛,卻貼著花淺幽臉頰擦過,狠狠刺向刺客脖頸。
刺客眼里閃過瞬間驚訝,更有一絲驚嘆,方才那招看似對著花淺幽,實則是她已經(jīng)找到了忍術(shù)的破綻,這一刺也多少能讓他吃了一驚。
“你是誰?為什么冒充金痕波!”她怒目而視,沒有內(nèi)力她下手還是不含糊,動手要掀開他蒙面的黑巾。
他當(dāng)然不會讓她的手,笑著躲開。
此時手里的花淺幽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多余,推她出去,刺客長劍在她肩頭劃出傷口,她一聲驚呼,淺白的衣衫頓時染血一片。
眼前劍光如匹練光華,他含笑使力一拋,推著手中利劍直直釘過去。安紫薰見狀忙扭轉(zhuǎn)身子攔在花淺幽身前,就勢將她再度推開危險之地。
長劍穿過安紫薰肩胛骨,用力之大劍刃直釘?shù)絼Ρ┨?。鮮血順著衣襟蔓延至胸口,溫?zé)岬难瓷霞∧w,她紫色長裙,倒也看不出傷勢多嚴(yán)重。
聽得身后急匆匆腳步聲,并沒有在她身邊停下,安紫薰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花淺幽。
赫連卿將受傷的花淺幽摟在懷里,她從沒有見過他這樣驚慌失態(tài)。
“疼…王爺,我疼…”花淺幽在他懷里蒼白著小臉抽泣呻吟。
赫連卿低頭面頰緊貼著她,顫抖的手緊緊握住她,嗓音低沉暗啞,眼里仿佛就要失去什么最珍貴寶物的驚慌。
“淺幽別怕,我在這里,大夫馬上就來了,你忍著點疼,乖!”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
“你怎么樣了!”赫連春水沖到她身邊,又不敢碰她,著急擔(dān)心不斷詢問傷勢。見她衣衫被血染透,他急忙大聲喊道,“慶王妃也受傷了!”
安紫薰看向正急的不知怎辦才好的赫連春水,忍著疼笑笑輕言道,“我還好,謝謝。”
緊蹙眉頭的赫連卿聽見聲音終于回頭看了看安紫薰,而她卻避開他眼神。
這樣的結(jié)果,她一早就應(yīng)該想到了。她別的不在意,只希望這樣可以證明,今夜行刺的那個人并不是金痕波。
“給王妃找個大夫瞧傷。”他說完再也不看她一眼,旋身抱著花淺幽匆忙離去。
安紫薰力竭倒在地上,傷口在肩胛骨被牽動到,動一下痛十分,她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她不能軟弱,不能讓任何人瞧見自己的軟弱,亦如連她自己也不可以瞧見!
太累了,她深吸口氣,闔眼沉沉睡去,身邊嘈雜聲音響起,迷糊里,似乎有人喊著她,她卻懶得再去看看發(fā)生了什么。
整個慶王府里亂成一團,進出的每一個人都愁眉不展,全西楚最有名的幾位大夫被赫連卿連夜綁來會診。
“夫人到底什么怎么樣了?”他坐在花淺幽身邊守著,從太子府快馬回來,大夫施針用藥,折騰一夜了都沒有蘇醒。
包扎傷口的白布上印有血痕,她秀麗眉頭緊皺,不時囈語,“王爺、救我…疼…”
赫連卿眉睫裹著寒霜,寢室里氣氛凝重。
“王爺,我等盡力了,夫人身子原本虛弱有寒癥又失血,受傷雖然不算嚴(yán)重,到底是對身體有損害,這醒來是會被普通人遲些?!崩厢t(yī)師回答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該用藥的都用了,人卻沒有醒,再不給個理由,他們也甭想活著出去。
赫連卿低頭凝視昏迷的她,那刺客一掌沒有拍中要害,肩頭是皮外傷,對普通人來說不算嚴(yán)重,以她體質(zhì)來說,卻是重傷!
該死的東西!赫連卿心里騰起怒意,握住她涼涼的小手,放在掌心憐惜的揉搓。
出去追查刺客一夜的赫連孝趕回來,瞧見他未眠的憔悴,小嫂子對三哥而言,快比他性命重要了。
他進來見了幾位大夫,赫連孝皺皺眉道,“都先出去吧?!?
小心放下花淺幽的手,替她蓋好薄被子放下帷帳,赫連卿才不舍的走出來。
“暫時還沒有刺客消息,不過探子已經(jīng)全數(shù)出動追查,很快就該有消息回來。”赫連孝對此有信心,東方非池訓(xùn)練的探子,哪怕是上天入地的人,也能被他查到蛛絲馬跡。
赫連卿沒出聲,雖然掩不住一臉疲倦,他的眼睛依舊流光溢彩,在晨曦中,浮現(xiàn)一抹妖魅的異樣。
“派人看守安紫薰住的地方,沒有本王的吩咐不準(zhǔn)任何人出去或者進入,違者格殺勿論。”他慢慢說道。
“啊,馬上嗎?”赫連孝脫口而出問道。
看他驚訝的樣子,赫連卿身形一動抬眼道,“出了什么事?”聲音里多了一點難以察覺的關(guān)切。他派了大夫去她那里診治,不過還沒有人來回報。
“怎么會有事?!焙者B孝臉上堆起笑容打著哈哈。
“沒事就好,本王也該去瞧瞧王妃傷勢如何了?!蹦且坏洞滔蚧\幽是她及時推開,不然淺幽傷勢更重,她的用意赫連卿當(dāng)下已經(jīng)明白。
“還是我去吧,三哥留下照顧小嫂子吧!讓她醒來第一眼就看見你,也不枉費你一夜照顧!”
赫連孝連忙阻攔他,接著轉(zhuǎn)身離去。如果被三哥知道安紫薰那里有誰照顧,還不知道又要弄出什么事情。
清晨陽光透過窗欞雕花落滿在安紫薰床榻邊,她手掌攤開,掌心躺著紙疊的千紙鶴,目光瞧著身側(cè)正埋頭疊紙的人。
“想不到你還會疊這個。”她目光沉靜,肩胛骨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不過現(xiàn)在的心情卻比醒來時好轉(zhuǎn)不少,也多虧這個人陪著逗她開心。
阿端拿了糕點進來,見桌上疊好的千紙鶴,還有為疊這個一夜沒有睡的人。她半開玩笑,“錦衣侯爺,你打算讓慶王府里到處飛滿這些東西??!”
“你喜歡就好?!彼仡^看著安紫薰,俊秀面容眼下淡淡一圈黑色,目光純凈帶著滿足笑意。
安紫薰看他累出來的熊貓眼,心里一暖,卻還是忍不住輕笑起來,“我很喜歡,你吃點東西,然后快些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見她好容易笑了,他獻寶似的把手里疊的一堆千紙鶴放在她面前,“阿薰,我在錦州聽聞有個傳說,疊千紙鶴越多,就能實現(xiàn)越多的愿望?!?
“侯爺你有什么愿望?”她抿唇一笑。
他看著安紫薰一會,然后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拔蚁M銈诳煨┛祻?fù),天天都能見到你笑著。”
她楞了下,隨即笑著,“好啊,這個簡單,有侯爺在,我豈會不開心。”在西楚,能讓她開懷一笑的,大概還真的只有在赫連春水面前。
輕松自在,他全然沒有心機,有時候舉止更像個孩子。他如此的模樣,與三年前的赫連卿有幾分相似。
現(xiàn)在她面對赫連卿時,他對她就像不可相信的敵人,太子府抱著受傷的花淺幽決然離去的無情背影,又一次浮現(xiàn)安紫薰面前!
她眼里光彩一點點黯淡去,赫連春水見狀皺起眉頭, “我說的是真話!”
“我相信你的話?!?
顯然赫連春水當(dāng)她不真心相信,突然的他屈膝蹲下,“以后我對你好,哄你開心,不會讓你傷心難受,在我心里當(dāng)你是最重要的人!”他表情認(rèn)真時,自然有種吸引人的魅力。
安紫薰聽了唇角揚起大大的弧度,笑著笑著她眼里水汽氤氳。
赫連春水的話有些傻氣,換做以前她聽了僅僅一笑而過。昨夜,太子府她痛到昏厥,醒來第一眼見到身邊照顧她的只有赫連春水與阿端。
他疊了一夜千紙鶴,為的是讓她早日康復(fù),天天開心…
門外赫連孝冷哼,顯然這番話他也聽到了?!按核?,王妃面前,你又胡說八道什么!”他進來見狀,一個箭步上前拉著赫連春水站起來?!案呋适遄?,這里可不是你能私自來的地方!”
“這是三皇叔府邸,我自小就隨意進入。再說阿薰受傷,府里沒有人照顧,大夫說她傷的嚴(yán)重,我當(dāng)然要留下幫忙?!彼豢想S赫連孝走,“我要照顧阿薰!”
話音剛落,他倏的被一股力量震開幾米之外,幸好赫連孝趕緊扶著他才站穩(wěn)。
“放肆的東西,你嬸娘的名字豈是你能喊的!”身后悄然而至的赫連卿,正冷了眉眼一掃他們,初夏的天,寒意頓起。
赫連卿一宿未睡眼底帶著縷青色,原本眉梢眼角那薄薄笑意寸寸斂去。
眼下三哥不去陪著昏迷的小嫂子,卻破天荒跟著他來這里。偏巧又聽見春水這小子口無遮攔親昵稱呼安紫薰。
赫連孝心里隱隱覺得不對勁,更有些不敢看他的臉色。
“三皇叔?!憋@然相比赫連孝,讓他有些懼意的還是和自己同歲的三皇叔。
昨夜歸來擔(dān)心淺幽傷勢,他未曾在意春水留在王府里,老七那家伙一瞬間表情驚愕,他就猜到必然有什么事情瞞著。
再看赫連春水一臉倦容,眼下發(fā)黑的模樣。
“王爺請息怒,侯爺無心,再說一個稱呼而已。”躺在床榻的安紫薰見狀微微抬起身子對赫連卿解釋。稍微一動,肩胛骨傷處鉆心疼。
正等著被訓(xùn)的赫連春水眼角瞄見她似有痛楚,表情急切顧不得什么低呼道,“是不是傷口疼了?阿薰你別亂動??!”邊說著邊要掙脫緊緊拉著他的赫連孝。
“春水,你給我回來!”赫連孝眼見三哥眼里陰霾一片,這傻侄子還不知好歹。
赫連卿揚手在他肩頭一點,朝后一拽,赫連春水欣長身子急速朝外退去,接著只聽見冷冷一句,“老七,別讓我再看見你和他?!?
門被關(guān)起,“阿薰、阿薰…”外面赫連春水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聽不到。
高大身形擋住窗外陽光,頓時屋里起了寒意,被籠罩在赫連卿身影下,安紫薰慢慢靠在那里,低斂眉睫,濃密如蝶翼的睫毛微顫投下一片扇形陰影。
屋里很安靜,靜到清楚聽見低頭上方是他沉穩(wěn)低低的呼吸,偶然吹拂在她蒼白幾乎透明的臉頰。
“傷在哪里?”赫連卿終于開口冷冷淡淡,目光落在她傷口。
“肩胛骨,大夫看過了,也用了藥?!彼睦镂⑽⒁活?,卻同樣冷淡回答,片刻感覺赫連卿目光異樣凝視她。不由抬頭望去,他眼里冷嘲。
“來人,將伺候王妃的奴婢拖下去杖責(zé)二十板子!”
眼角余光瞧見屋外阿端被侍從拖走,安紫薰忍痛起身,“為什么要打阿端?”正欲出去阻攔,冷不丁赫連卿卻將她攔腰抱住扔回床榻。
牽動傷口,她額上滲出冷汗咬緊唇也不喊疼,赫連卿上前倏的將她抵在床榻邊緣。
安紫薰只穿了素色中衣,袖子挽起露出一雙雪白藕臂,衣料單薄隱隱可見身體曲線玲瓏,敞開的領(lǐng)口下是線條優(yōu)美的脖頸,玉色肌膚晶瑩潤澤。
赫連卿按住她肩頭的力道越發(fā)用力,流彩重瞳瞇起,一字一句冷到冰點的嗓音,“你就是穿成這樣和春水相處整夜!”
安紫薰猛然抬頭勾唇冷笑,“和你有關(guān)嗎?”赫連卿的反應(yīng)令她心里一寒,沒有想過他會來看望,更不曾想到,他意外出現(xiàn)卻是為了那些無中生有的東西!
他望著毫不示弱回望的安紫薰,攫起她下頜不準(zhǔn)她動分毫。
“和本王無關(guān)?你再敢說一次瞧瞧!”她還是他的妃,他還沒有說休掉她,這么急于撇清關(guān)系!
“在你心里,只有花淺幽才是你的妻,我的事情自然和你無關(guān),所以也輪不到你來過問。”
她沒有反抗,赫連卿聽了她說的那些話也不動怒,雙方都在無聲對峙。
方才一番拉扯,她傷口再度裂開,黏膩溫?zé)岬难N著肌膚。有時疼痛狀態(tài)下,反而令人腦袋更清楚,例如現(xiàn)在。
驀的,赫連卿提她領(lǐng)口不消幾下撕扯開單薄中衣,鮮血流滿她整只右手臂,她竟然吭也不吭。他瞳孔微縮,正要伸手扶住她。
卻見安紫薰一直安靜垂放的左手臂揚起,一道白光迅速朝他面前撲來。
赫連卿曾經(jīng)被她銀針傷過,早就防備,身子未動手指已經(jīng)截住她手腕。安紫薰手里攥著細(xì)長發(fā)簪,想來隨身一直藏著。
不費力奪下,她沒有內(nèi)力,這點小殺招根本不入他眼。但是這份警惕大膽的反抗,再一次不容他小覷。
面對她一副失手戒備的神情,赫連卿動作更快,點了她穴道,不給安紫薰亂動,將她側(cè)放在床榻間。
他瞧著她眼里慌亂,冷哼道,“今天非要給你點教訓(xùn)不可!”
想起那次她差點就被他…安紫薰又羞又氣,一點嫣紅浮現(xiàn)臉頰,幾乎咬著牙,“赫連卿,你敢碰我一下!”
忽然肩頭清涼,似乎疼痛減輕,安紫薰眉頭微擰,稍微側(cè)身看去,他是在替她包扎傷口,清涼藥膏令她傷口舒服不少,比起大夫的藥,效果好太多。
身后是他走動細(xì)微腳步聲,在她身邊坐下,錦被拉上蓋住她纖細(xì)背部,淺淺呼吸里起伏著優(yōu)美的線條。
只是肩頭那傷,傷的不輕,赫連卿目光動也不動的注視著,突然出聲道?!疤痈憔攘藴\幽,本王暫時相信那刺客也許真的和你無關(guān)?!?
她救了花淺幽得到他暫時相信,聽起來,反而是她占了便宜?“那謝謝王爺了。”她身子微怔,唇邊笑意微涼,“春水他曾經(jīng)受過傷,行為舉止像個十多歲的大孩子,除去是本王的侄子外,家世背景無再有可利用的價值。”
“赫連卿你自己愛利用人,別想的其他人都和你一樣!”她瞧著手里的千紙鶴,笑起來那么相似的兩個人,唯獨春水真心待她這么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好。
“安紫薰,你和金痕波之間的事,本王可以暫不追究,但是春水不是你能接近的。你最好不要打主意在他身上,不然別怪本王無情!”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散落一地的千紙鶴。
阿薰…他喊的如此親昵,那小子,偏偏要和安紫薰扯上關(guān)系,誰不好招惹,偏偏招惹那個女人!沒有一點過人之處,到底哪里好?赫連卿心里突然有種說不出,一絲亂亂的感覺。
走出寢室門前,“來人,把這些紙鶴都給本王燒了,一個不準(zhǔn)留!”他從不準(zhǔn)自己對任何人或事亂一分,絕對不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