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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伉儷江湖聞歌圓破鏡 恩冤爾汝語燕定新巢(3)

驚寰苦笑道:“到如今只要你看見一回,就不枉了我。我也不如怎的,雖然每天在園子里和你見面,但是早晨要不看看你住的樓,就要從早晨難過到晚晌??墒窍騺頉]看見你一次。今天是怎么了,你會大清早起來看街?”如蓮點頭道:“今天么,”說著自己小聲道:“這可該謝謝我這新來的好爹?!斌@寰聽不清楚,問道:“你說什么?”如蓮笑道:“我說今天是天緣湊巧,該著咱倆人認識。咳,閑話少說,你說你這兩年苦苦釘著我,是想要怎么樣?”驚寰見問,怔了一怔道:“我知道我想要怎么樣?好容易有了今日,你還忍心跟我假裝?!比缟徲醚酪е齑降溃骸澳愕男奈叶?。我的心呢?”驚寰點點頭。如蓮接著道:“說句不害臊的話,你可別笑話我?!斌@寰道:“傻話,我怎么還笑話你?”如蓮紅著臉,自己遲疑了半晌,忽然從懷里掏出塊粉帕,用手按在臉上,聲音從手帕里透出來道:“只要你要我,我終久是你的!”說完又低下了頭。驚寰一面伸手去扯她臉上的手帕,一面道:“妹妹,妹妹,我從當初頭一次見你,就仿佛曾經見過,直拿你當做熟人。這里我也說不出是什么道理,可是總覺得這里面有些說處,反正我從兩年前就是你的了?!比缟徛犃艘膊淮鹧?,只是臉上的手帕始終不肯揭下來,驚寰卻只管動手。她忽然霍的把手帕揭下,露出那羞紅未褪的臉兒,卻噘著嘴道:“你好,沒見過你這樣不認生,見人就動手動腳。誰認識你?還不給我出去!”說著用手指了指門。

驚寰只當是真惹惱了她,心里好生懊悔,正想開口哀告,如蓮又寒著臉道:“你快走,不然我要喊娘!”驚寰原是未經世路的公子哥兒,站在生人院里,和人家的女兒說話,本已擔著驚恐,如今又見她變了臉,雖然不知真假,卻已十分站不住,便也正色問道:“妹妹,你真教我走?”如蓮點點頭。驚寰便看著她嘆息了一聲,慢慢的走出去。走到門首,才要拉門,只聽后面如蓮自言自語道:“好,你慪氣,你走,走了這一輩子也別見我?!斌@寰止步回頭,只見她正咬著嘴唇笑,便止住了步道:“走是你趕我走,又說這個話!”如蓮笑著招手道:“你回來。教你走你就走,你倒聽話?!斌@寰咕嘟著嘴道:“不走你要真喊娘呢!”如蓮笑道:“你真是土命人。

你來了,我會喊娘?別說我不喊,就是她撞了來,你也不用怕。娘要管我,我就教她先管管自己。你放心,我娘沒有關系。只是我昨天新來了一個爹,恐怕將來倒是麻煩。”

驚寰聽了不懂,如蓮便把自己的身世和昨夜煙館認爹的經過,約略講了一遍。說著又問道:“我的事是說完了,你的事怎么樣?告訴你一句放心的話,我是沒有人管得住,說走就走。你呢?”驚寰怔了半晌道:“我不瞞你,我家里已給我定下親事,不過我的心是早已給你了,世上哪還認得第二個人?只要你跟我是真心,我真敢跟家里拼命,把你拼到家里?!比缟彿鲋@寰的肩膀,低著頭沉吟了半晌,忽然眼圈一紅道:“像我這下賤薄命的人,還想到什么執掌昭陽,一定給人家作正室?只圖一世里常有人憐念,就算前生修來的了?!斌@寰聽了,心下好生凄酸,緊緊拉住她的手道:“你何必說得這樣傷心,把自己看得這般輕賤?

我卻覺得你是云彩眼里的人,為你死也死得過?!比缟弴@息道:“但愿你的心總是這樣,便是事情不成,我耽一世虛名也不冤枉??墒且院竽阌惺裁崔k法?”驚寰道:“這真難說,我父親那樣脾氣,無論如何我不敢和他說,就是說也說不過去,只可慢慢等機會。但盼天可憐,你我總有那一天。”如蓮想了想,忽然笑道:“你教我等到何年何月?”

驚寰道:“三二年你可等得了?”如蓮道:“好,我就先等你三年。這三年里你去想法子?!闭f完自己沉吟一會,才又赧然道:“我卻對不住你,要去不干好事了?!斌@寰不懂道:“你去干什么?”如蓮正色道:“你可信得過我的心?”

驚寰也正色道:“你可真要挖出心來看?”如蓮點頭道:

“那我就痛快告訴你,我將來跟你一走,把我娘放在哪里?

即使你家里有錢,也不見肯拿出來辦這宗事,你肯旁人也未必肯。還不如我早給她賺出些養老的費用,到那時干干凈凈的一走,我不算沒良心,也省得你為難,也免得你家里人輕看我是花錢買來的。”驚寰道:“你說的理是不錯,可是你要去干什么?”如蓮道:“那你還用問?靠山的燒柴,靠河的吃水,試問我守著的都是什么人,還有別的路?左不過是去下窯子?!斌@寰連連擺手道:“這你簡直胡鬧。咱們今天一談,你就是我的人了,再教你去干這個,我還算是人?再說,你這要干凈的人,為我去干這種營生……”如蓮撇撇嘴道:“干凈?我還干凈?我要干凈倒真出古了!不怕你瞧不起我,實話說,在前年上北京去的時候,我娘就把我的清白賣了幾百塊錢,她都順著小窟窿冒了煙。何況我每天跟著這樣一個娘,去東邊賣歌,西邊賣眼,教千人瞧萬人看,和下窯子有什么兩樣?反正我總要對得住你。這幾年臺底下想著我的癩蛤蟆已不算少,成天際鬼叫狼號,擠眉弄眼,也得給他們個搗霉的機會。再說我有地方安身,咱們也好時常見面,省得你天天在園子里對著我活受罪?!斌@寰搖頭道:“寧可我多受些罪吧,你還是不干這個的好!”如蓮看了他一眼,只見曉日已從東面墻隙照到他那被曉風凍成蘋果色的頰上,紅得可憐,便又拉著他的手道:“那你還是不放心我?只要我的心向著你,他們誰能沾我一下?也不過只有進貢的份兒罷了。現在我已拿準了主意,咱們是一言為定,等我找妥了地方,再想法告訴你,你快去吧!”驚寰還遲疑不走,如蓮不由分說,一直把他推出大門口,口里道:“這院里又不是咱的家,在這里戀什么!”驚寰走出門外,又立住回頭道:“我說干不得,你再想想!”如蓮擺手道:“想什么?我就是這個主意了??熳甙?,你這身衣服,在這巷里溜,教人看著多么扎眼。”說著把身兒向里一縮,把門一關,驚寰再回頭,只見兩扇門兒,已變成銀漢紅墻,眼看是咫尺天涯,美人不見,只得望著樓上看了幾眼,提起了腳,便走了去。哪知走不到幾步,只聽后面門兒呀的一響,忙立定回顧,見如蓮從門里探出臉兒來,叫道:“回來?!斌@寰便又向回走,如蓮笑著道:“傻子,你不當官役,用不著起五更來查街。明天再這樣,我發誓再不理你。這樣傻跑,凍病了誰管!”說到這里,驚寰已快走到門首,她便霍的將身兒縮入,把門關了。驚寰又只看見兩扇大門立在面前,人兒又已隱去。對著門發了一會呆,只可再自走開。等他快走到巷口拐角的地方,如蓮又探出身來,向著他一笑。他回頭才待立住,如蓮又縮回去。

沉一會兒,如蓮再開門出來,只見冷靜靜的空巷無人,知道他去遠了,呆呆的自己站了一會,忽覺得兩只手都凍得麻木了,耳朵也凍得生疼,心里卻一陣涼一陣熱的不好過,自己詫異道:“他在這里說了這半天,我也沒覺冷,他走了怎忽的冷起來?這倒怪呢!”說著自己呸了一口,賭氣回身關門進去。上了樓,見煤爐已經滅了,聽聽里間周七的鼾聲還在響亮,回頭看看自己的床,見被子還那樣散亂的堆著,自己輕輕咳了一聲,這才脫了隔夜未脫的鞋,上床去,拉過被子躺下。忽覺被子冰得人難過,才知道在外面站得工夫大了,衣服上帶進來許多寒氣,被被子一撲,便透進衣服,著在體上。如蓮忙把頭蒙上,在被底瑟縮了好一會,細想方才的景況,心下一陣甜蜜,一陣凄涼,輾轉反側了好大工夫,到外面市聲喧動,才慢慢的睡著。正睡得香甜,忽然夢見和他住在一間屋里,自己睡在床上,他坐在床邊,向著自己呆看。忽然他低下頭來,努著嘴唇向著自己笑。曉得他要輕薄,便笑著伸手去抵住他的肩窩,但是他口里的熱氣,已呵到自己額上,暖煦煦的溫柔煞人,不由得那里抵住他肩窩的手便松了,心里一陣迷糊,反而醒了。

睜開了眼,只見自己的娘正坐在床邊,蓬著頭發青黑著眼圈,臉對臉兒的向自己看。憐寶見如蓮睜開眼,便摸著她的玉頰道:“你夢里敢是拾著洋錢,就那樣的笑?”如蓮原是要起來,聽了這句話,便又閉上眼,在心頭重去溫那溫馨的夢境。憐寶搖著她的肩膀道:“好孩子,天過午了,起吧?!比缟彵阍诒焕锷炝藗€懶腰,張開雙手向著娘。

憐寶伸手把她拉起來,順勢攬在懷里,看著她的臉兒道:

“你莫不是凍著了?怎么睡了一夜好覺,臉上反倒透著蒼白?”如蓮看著娘噗哧一笑,道:“我沒凍著。我看娘夜里倒沒睡舒貼,眼圈怎這樣黑?!睉z寶呸了一聲道:“你快起來漱口洗臉。你爹已經把飯買來,只等你吃呢!”如蓮懶懶的下了床,站在地下發怔。聽得周七在里間咳嗽,便叫道:“娘,您將洗臉家具拿出來?!睉z寶道:“你這孩子,不會自己上屋里去,難道跟你爹還認生!”說著就拉著她進去。如蓮見周七正候在床頭上吸紙煙,床上還輝煌的點著煙燈。他看如蓮進來,局促不安,覺著坐著不是,立起來也不是。如蓮倒趕上前去,親親熱熱的叫了聲:“爹,您起得早!”周七倒半晌說不出話,最后只迸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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