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羅伯特·卡帕(2)
- 戰地記者:他們讓戰爭更真實
- 李子遲編著
- 3519字
- 2015-04-24 20:14:45
二戰期間卡帕深入歐洲戰區各個前線,在他親歷的歐洲戰場攝影手記《失焦》中,卡帕用鏡頭,用心靈,用生命歷險目擊、記錄、詮釋了自己的見聞和感受。他憎恨戰爭,決心終生將戰爭作為采訪題材,不是為了追求刺激,而是為了揭露戰爭的殘酷。
1942年夏卡帕接受美國雜志《科利爾》戰地攝影任務前往英國。他在船上便遭遇到一場英德戰艦的近距離激戰,當即為《科利爾》完成了“北大西洋戰役”的圖片報道。然后他在倫敦入伍,作為美國戰地記者奔赴北非報道戰事。1943年春他跟隨進攻西西里島的美軍空降兵一起跳傘降落,最先報道了這場戰事,并成為其他戰地記者的采訪對象。其時他已轉到美國《生活》雜志工作。
西西里攻勢宣告了盟軍即將展開對歐洲大陸的進攻,卡帕隨首批部隊奔赴前線。1944年6月6日他和美軍士兵乘駁船在離法國西岸10英里處搶灘登陸。這就是著名的諾曼底登陸,扭轉歐洲戰局的關鍵一役,徹底挫敗了法西斯西線牢不可破的神話。美國電影《拯救大兵瑞恩》長達數十分鐘的開場里,展現過這次搶灘登陸的慘烈。但卡帕為我們現場拍出了最為珍貴的歷史照片:
奧馬哈海灘上煙霧彌漫,戳滿了張牙舞爪的鐵架障礙和鐵絲網,繚亂得恍若一處超現實主義境地,迎面而來的是德國機槍的轟狂掃射。士兵們下了駁船,趟水前進強行登陸,尸體隨著海潮翻騰。美軍的兩棲坦克被燒壞、駁船被擊沉。在此背景下,在死亡的恐懼中,卡帕渾身發抖,瘋狂“亂拍”出一組“失焦”照片。這些照片焦點偏廢,焦距不準,曝光不成功,畫面模糊,并且缺乏構圖,但卻無限逼真地記錄了戰況,是對這場艱苦卓絕登陸的最好報道。而其他同行記者只是躲在運送駁船的母船里,根本沒有下海。
他拍攝下了盟軍第116步兵師K連愛德華·雷根的面孔,這張照片已成為不朽的歷史見證。這名戰士18歲,登陸時周圍到處是血乎乎的海水和戰友的尸體。第一批登陸的美軍士兵,他們中大部分都在幾分鐘后就犧牲了。他是少數幸存者之一。他母親從《生活》雜志上剪下他的照片,一臉喜憂參半的淚水。
有人評價:“與其說卡帕是個戰地記者,倒不如說他是個冒險家,或者說他是手持照相機而非槍械的沖鋒陷陣的另一類士兵。”(馬策)卡帕曾說過:“戰地記者的賭注(他的生命)就在他自己手里,他可以把它押在這匹馬或那匹馬上,也可以在最后一刻把賭注放回口袋里。我是個賭徒。”卡帕堅持奔走在戰事核心地帶,他目睹了太多死亡,他所拍的士兵照片往往就成了他們的遺像,因此他痛恨自己的職業。“這些照片是給喪事承辦者們用的,而我并不想成為其中一員。如果我要參加那些陣亡士兵的葬禮,我發誓一定要和他們一起在戰場上戰斗。”卡帕和士兵一起,把生命押在了炮火中。在戰斗中,他總是跟隨著將士們,冒著槍林彈雨進行拍攝。為拍到優秀照片,他不惜冒生命危險。
卡帕的戰地照片是對戰爭的冷靜詛咒。卡帕說:“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夠好,那是因為你離炮火不夠近。”他在諾曼底登陸現場的攝影行動,為戰地記者塑造了行業精神典范。他的“失焦”并不能掩蓋其作品的偉大,相反隱喻了一個簡樸的道理:戰爭就是和平、安寧、文明的“失焦”。卡帕一生追求的就是讓歷史永遠記住那些西班牙內戰中沖鋒陷陣、飲彈身亡的普通戰士,記住第二次世界大戰行將結束時在萊比錫陽臺上中彈倒地的美軍大兵……
美國攝影家阿瑟·羅思坦的《紀實攝影》中有一段關于“羅伯特·卡帕的英勇事跡”的文字:“二戰后,卡帕原本希望成為‘失業的戰地攝影師’,但1948年他又跑到以色列去記錄那個新成立國家的斗爭。”1954年德高望重的他又進了在越南紅河三角洲熱帶叢林中的法國作戰部隊,結果被地雷炸死。
卡帕在18年間拍攝了5次戰爭,遺留給后世一項人性的勇氣——他個人的和永遠保存在他照片中的那些人的勇氣。他的作家好友約翰·斯坦貝克說:“羅伯特·卡帕不僅留下一部戰爭編年史,更留下一種精神。”他的另一位作家好友海明威寫道:“他是個很好的朋友,也是個偉大而非常勇敢的攝影家。命運如此捉弄他,是我們每個人的不幸。那對卡帕真是特別不幸,他精力這么充沛,想到他死了,令人終日難過。卡帕創作了一份反戰的遺言,也為它付出了性命。”當然他自己也很清楚:“那些在勝利到來之前壯烈犧牲的人們是最杰出的,可活著的人卻馬上忘了他們。”
大攝影師鏡頭下的中國
1938年3月羅伯特·卡帕輾轉來到中國報道采訪,拍攝了一大批反映中國軍民抗擊日本侵略軍的照片,成為真切記載中國歷史的珍貴文獻。
“那是同一種性質的戰爭:西班牙人民針對侵略者的戰爭和中國人民抗擊日本人的戰爭。”于是卡帕同意隨另一位戰地記者約里斯·伊文斯前來中國,拍攝一部紀錄片《四億人》,也便與中國結下了一段不解之緣。
他拍過宋美玲。宋美玲是在美國接受的教育,她決定讓《四億人》成為自己親自過問的項目。只有得到她的批準,伊文斯和他的攝制小組才能拍攝抗擊日本人的情形。在他們到達漢口6個星期后,她讓攝制人員限制在漢口范圍內,并派她的間諜人員跟蹤他們。伊文斯在回憶錄《我與攝像機》中說,他希望拍攝到毛澤東武裝力量的情況,但“蔣夫人”不允許。
在國軍衛隊的嚴密保護下,卡帕和伊文思進行了深入、細致的拍攝和采訪。
目睹日寇對中國的侵略,他拍下了許多揭露日本侵略軍罪行的新聞照片。
他拍過一張后來聞名于世的中國士兵肖像,并成為當年《生活》雜志的封面人物,讓美國及全世界了解了中國抗戰的決心,贏得了民眾的廣泛支持。
隨著抗戰全面爆發,國軍在正面戰場的作戰愈加激烈,卡帕和伊文思一路上都看到大量中國軍隊,他拍下了。
他去過徐州前線,那里臺兒莊戰役血戰猶酣,他拍下了。
跟蔣介石政府有著很深交情的德國,礙于盟友日本的強烈要求,撤出中國;而由德國武裝起來的德裝師,在日后的淞滬會戰和遠征緬甸中打出了威名。他拍下了。
蔣介石為阻擋日軍進攻,在河南花園口炸開黃河大堤;大堤決口造成驚人效果,但日軍進攻僅停頓了幾個星期,而數百萬中國人卻因此無家可歸。他拍下了。
采訪沿途是絡繹不絕的傾家蕩產、背井離鄉的難民,他拍下了……
是戰爭使這個古老而偉大的東方國度山河破敗;是戰爭使這個國度里勤勞而熱愛生活的人民妻離子別;是戰爭讓這個上帝的信使帶著照相機遠涉重洋來到東土;是戰爭讓這個血性男兒悲痛有力地舉起相機;是戰爭讓這個和平衛士把一副副灰暗的底片當成控訴侵略者的利器;是戰爭……
卡帕鏡頭里的中國千瘡百孔,一片廢墟。
卡帕鏡頭里的中國讓我們羞于忘卻,讓我們勇敢前行。
羅伯特·卡帕的愛情傳奇
羅伯特·卡帕不但是一個號稱“戰爭攝影之神”的著名記者,還是一個男人味十足、魅力四射的中歐匈牙利人。他在動蕩而短暫的一生中,贏得了兩位杰出女性的真摯愛情。不過,感情豐富、個性特別的他,一生結交過的各種女子可不計其數。他那帶著孩子式的調皮和頑劣的、富有魅力的微笑,曾激起過無數女性的愛憐和傾慕,“它能輕而易舉地攻破所有女人矜持的自閉與防范”。
1935年前后卡帕在法國巴黎和德國姑娘“小紅狐”葛爾德·達娜相識相戀。達娜嬌小美麗、善解人意,她不僅在生活中給卡帕以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是他事業上的伙伴,幫他打開了作品的銷售門路。她可也是個攝影家呢!“羅伯特·卡帕”這個名字最初也是她杜撰的,所以卡帕稱她是他的“發明人”。達娜天性樂觀,在戰火紛飛的歲月里依然能開懷大笑。這段他們用愛情照亮的歲月,是兩人一生中彌足珍貴的時期。正在他倆為愛情熾熱燃燒時,達娜意識到自由對新聞記者的重要性,婚姻會成為束縛,含淚拒絕了卡帕的求婚。1936年西班牙內戰爆發,他們雙雙奔赴戰場,協同從事新聞報道。卡帕因拍攝《共和國戰士之死》一舉成名。但是,1937年7月26日對他來說是最不幸、最悲痛的,達娜在一次軍事行動中被共和軍方面的坦克履帶殘酷軋死。卡帕感情上遭受了沉重打擊,竟拒絕相信這是真的,且非常內疚,此后自責、酗酒、餒落長達4個月;于是后來更加痛恨戰爭,要獻身戰地報道。
相信大家對飾演《卡薩布蘭卡》(另譯《北非諜影》)女主角的著名影星英格麗·褒曼還記憶猶新吧。褒曼天生麗質、驚艷一時,號稱“全世界的情人”。1945年卡帕和褒曼初識于浪漫之都巴黎,他們一見如故,非常投緣。褒曼戲稱他是“一個有趣的、穿大兵服裝的拍照片的人”。此后,在巴黎、柏林、好萊塢,兩人感情不斷深化,達到如膠似漆的地步。但就在褒曼和他正式要談婚論嫁時,他卻斷然拒絕。戰地記者卡帕深知自己這種將生命付諸冒險的生活方式并不適合常人婚姻,他無法承擔起對褒曼的責任,只能抽身離去。1954年卡帕在越南采訪時誤踩地雷,炸得血肉模糊,尸骨不存,魂歸天外,而此段悲情傳奇也便劃上句號。
莫非卡帕是上帝造人時蓄意開的玩笑?他就像一陣旋風,迅疾地刮過我們的心田。就在我們感到陣陣痛楚、準備伸手把他抓住的瞬間,他早已逝遠了。他將感嘆和惋惜帶給每一個男人和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