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里也在商議同樣一件事,孫興文目光從寫著“搗嘎子”三個字的布上移開,說:“是胡子的報號無疑。”
“暗啞之謎啊!”徐將軍覺得蹊蹺道,“三江地面上數十綹胡子,沒聽說搗嘎子。”
“興許是個不起眼的小綹子,如今三五條槍就拉桿子上山為匪,搗嘎子十有九成是這樣的匪綹,只有他們才不知天高地厚。”
“我也認為是青皮子。”徐將軍嘆然道,“胡子猖狂到了極點,竟然綁票到我的頭上。我擔心他們另有所圖,不是敲詐勒索幾個錢財那么簡單啊!”
“將軍不必多慮,”孫興文勸慰說,“胡子綁票主要為錢為仇,為錢我們給他們就是,大不了損失幾匹馬,幾桿槍嗎!為仇,我們沒得罪他們,救大小姐要緊,統統都滿足胡子的條件。”
徐將軍不是舍不得錢物,他想,連一個將軍的女兒都敢綁架的綹子非同小可。
孫興文自有主見,膽大妄為的胡子只兩種,要么是幾百人以上的大綹子,要么是幾條火燎桿(土槍)的小匪,大綹子自不必說,小綹子初生牛犢不怕虎,才碟子里扎猛子——不知深淺。
“經你這么一說,我心里敞亮不少。興文,我急著把你叫回來,就是幫我出出主意,對付這個搗嘎子。”徐將軍眉峰舒展開些說,“你說我們是剿?還是等?”
“區區流賊草寇,將軍不用太看重他們,大小姐雖然在他們手上,量他們也不能把大小姐怎么樣。”孫興文說,“等,以靜制動,胡子終要找上門來談贖人條件。大張旗鼓地追剿不合適了,目前尚未掌握搗嘎子的情況,在哪里躲藏都不清楚。”
“環兒從小到大沒離開過家,膽兒又小,怕黑天……”徐將軍心疼女兒道,“興文哪,我也將要老矣,徐家軍后繼無人啊!環兒、枝兒是女孩子,擎不起帥旗掛不了印。我想為環兒挑選一個上門女婿,將來由女婿來接替我統帥徐家軍。”
孫興文回避徐將軍凝望的目光。
“興文你講武堂畢業,本來可到其他軍隊高就,有很好的前程,屈尊到我這兒做副官,給團長你不干。”徐將軍意味深長地說,“興文,我對你寄予厚望啊!”
“將軍待我恩重如山,小輩愿為您效犬馬之勞。”
徐將軍審視的目光望著孫興文,問:“你覺著環兒怎么樣啊?”
“大小姐……很、很好啊!”孫興文支吾道。
“興文,你有二十八歲了吧?”
“虛歲二十九。”孫興文低聲答。
“唔,”徐將軍咽回到了嘴邊的話說,“興文,環兒回來再說吧!說說牤牛河的情況。”
“將軍,那里確實出現幾個俄國人,我暗中觀察,他們也沒干什么,白天在荒甸子上走走。”
徐將軍心存疑慮,牤牛河北沿是徐家的五百多坰河套地,再往北是望不到邊的荒甸子,俄國人沒事到那兒走什么?
“大概是修鐵路。”孫興文說。
“他們把鐵路修到了旅順口,還想修……”
“修了主線修支線,鐵蹄不踏遍東北不甘心。”孫興文說。
“貪心不足蛇吞象!”徐將軍道,“有頭沒頭哇!”
“不修鐵路往回運物資不方便,在北方俄國人拼命地修,在南方英國人、德國人要修,傳說日本人也要來東北修鐵路。”孫興文說,“現在還沒得到最后證實,牤牛河活動的俄國人是鐵路的技術人員,種種跡象表明他們像。”
“這些卷毛獸非把我們國家的東西倒騰光嘍,才肯罷休啊!”徐將軍憤慨說,“狼跑到家門口了……興文,大鼻子的事朝后放一放,全力以赴救環兒。還有,老爺嶺洪光宗綹子,時限也眼瞅到了還沒動靜,我們派兵進山逼降。”
“還有兩天時間。”孫興文說。
兩天,徐將軍有耐心等兩天,何況環兒的事還沒解決。他憂慮女兒,也為夫人著急。
“環兒,環……”徐夫人躺在病榻上,一陣昏迷一陣清醒,清醒時便喚女兒的名字。
“娘,姐姐會沒事的。”枝兒守在徐夫人身邊,給她擦淚道,“爹叫回來孫副官,正和他商討救姐姐。”
徐夫人眼睛睜大些,道:“興文回來了,興文回來就好啦。”
“娘,”枝兒發覺什么,試探著問,“一聽孫興文回來您就高興,在娘的眼里,他不只是一個副官吧?”
“那是什么呀?”
“爹的眼神我看出來,想讓孫興文做女婿。”
徐夫人沒否認,問:“你覺得怎么樣?”
“挺般配的。”枝兒眉毛朝上挑了挑說。
“環兒,環兒啊!”徐夫人鼻子又酸道,“老天保佑你躲過這一劫。”
“娘,姐姐肯定沒事的。”枝兒寬慰道。
“環兒太太平平回來……”
“我能喝到她和孫副官的喜酒啦。”枝兒雀躍地說。
“八字還沒一撇呢。”徐夫人悵然道。
“這么說他們倆都不知道?”
“本打算最近提起,唉,沒想到環兒出了事兒。”徐夫人憂心如焚,叨咕道,“胡子禍害人哪!”
夜晚,徐將軍走進堂屋,小鳳退出去,他拉把椅子坐在徐夫人身邊問:“好些了嗎?”
“見輕。”徐夫人心惦記女兒,問:“環兒還沒消息?”
“哪有那么快,胡子故意拖延時間吊胃口,為了提高贖金的價碼嘛。”徐將軍說。
“只要環兒不受傷害,人囫圇個兒地回來,胡子要什么你都給他們。”
“那當然。”
“說是興文回來啦。”
“我急催他回來的,遇事有他在身邊我心才有底。”
“身邊得有這么一個底靠人啊!”徐夫人透問起另外一件事,“提了嗎?”
“沒有,這種時候……”徐將軍搖搖頭,說,“營救環兒的事壓倒一切。”
“打算什么時候和他說?”
徐將軍說他今天用話點了點,相信孫興文聽得出來。
“環兒一點兒也不知道我們的想法,也該讓她知道。”徐夫人說,“透個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