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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諸子學略說(3)

次論名家。名家之說,關于禮制者,則所謂“刑名從商,爵名從周,文名從禮”也。關于人事百物者,則所謂“散名之加于萬物者,則從諸夏之成俗曲期”也?!肚f子·天下篇》云:《春秋》以道名分,非特褒貶損益而已。《穀梁傳》曰:隕石于宋五,先隕而后石何也,隕而后石也。于宋四竟之內曰宋。后數,散辭也,耳治也。六退飛過宋都。先數,聚辭也,目治也。石、且猶盡其辭,而況于人乎說曰:隕石,記聞也,聞其磌然,視之則石,察之則五。六退飛,記見也,視之則六,察之則,徐而察之則退飛,是關于散名者也。凡正名者,亦非一家之術,儒、道、墨、法,必兼是學,然后能立能破,故儒有荀子《正名》,墨有《經說》上、下,皆名家之真諦,散在余子者也。若惠施、公孫龍輩,專以名家著聞,而茍為析者多,其術反同詭辯。故先舉儒家荀子《正名》之說,以征名號。其說曰:

何緣而以同異?曰:緣天官。凡同類同情者,其天官之意物也同;故比方之疑似而通。是所以共其約名以相期也。形體色理,以目異;聲音清濁、調竽奇聲,以耳異;甘、苦、咸、淡、辛、酸、奇味,以口異;香、臭、芬、郁、腥、臊、灑、酸、奇臭,以鼻異;疾、養、瘡、熱、滑、鈹、輕,重,以形體異。說、故、喜、怒、哀、樂、愛、惡、欲,以心異。心有征知。征知,則緣耳而知聲可也,緣目而知形可也,然而征知必將待天官之當簿其類然后可也。五官簿之而不知,心征之而無說,則人莫不然謂之不知,此所緣而以同異也。

然后隨而命之,同則同之,異則異之;單足以喻則單;單不足以喻則兼;單與兼無所相避則共,雖共,不為害矣。故萬物雖眾,有時而欲遍舉之,故謂之物。物也者,大共名也。推而共之,共則又共,至于無共然后止。有時而欲遍舉之,故謂之鳥獸。鳥獸者,大別名也。推而別之,別則又別,至于無別然后止。物有同狀而異所者,有異狀而同所者,可別也。狀同而為異所者,雖可合,謂之二實。狀變而實無別而為異者,謂之化;有化而無別,謂之一實。此事之所以稽實定數也。此制名之樞要也。

按此說同異何緣,曰緣天官。中土書籍少言緣者,故當征之佛書。大凡一念所起,必有四緣:一曰因緣,識種是也;二曰所緣緣,塵境是也;三曰增上緣,助伴是也;四曰等無間緣,前念是也。緣者是攀附義。此云緣天官者,五官緣境,彼境是所緣緣,心緣五官見分,五官見分是增上緣,故曰緣耳而知聲可也,緣目而知形可也。五官非心不能感境,故同時有五,俱意識為五官,作增土緣。心非五官不能征知,故復借五官見分為心作增上緣。五官感覺,惟是現量,故曰五官簿之而不知。心能知覺,兼有非量、比量,初知覺時,猶未安立名言,故曰心征之而無說。征而無說,人謂其不知,于是名字生焉。

大抵起心分位,必更五級:其一曰作意,此能警心令起;二曰觸,此能令根(即五官)。境識三和合為一;三曰受,此能領納順違俱非境相;四曰想,此能取境分齊;五曰思,此能取境本因。作意與觸,今稱動向,受者今稱感覺,想者今稱知覺,思者今稱考察。初起名字,惟由想成,所謂口呼意呼者也。繼起名字,多由思成,所謂考呼者也。凡諸別名,起于取像,故由想位口呼而成。凡諸共名,起于概念,故由思位考呼而成。同狀異所,如兩馬同狀,而所據方分各異;異狀同所,如壯老異狀,而所據方分是同。不能以同狀異所者,謂為一物;亦不能以異狀同所者,謂為二物。然佛家說六種言論,有云眾法聚集言論者,謂于色、香、味、觸等事和合差別,建立宅舍,瓶衣車乘軍林樹等種種言論,有云非常言論者,或由加行謂于金段等起,諸加行造環釧等異,莊嚴具,金段言舍,環釧言生?;蛴赊D變,謂飲食等于轉變時,飲食言舍便穢言生。(見《瑜伽師地論》。)然則同狀異所者,物雖異而名可同,聚集萬人,則謂之師矣。異狀同所者,物雖同而名可異,如卵變為雞,則謂之雞矣。荀子未言及此,亦其鑒有未周也。

次舉《墨經》以解因明。其說曰:

故所得而后成也。(《經上》。)小故有之不必然,無之必不然,體也若有端。大故有之必無然,若見之成見也。體若二之一,尺之端也。(《經說上》。)荀子惟能制名,不及因名之術,要待墨子而后明之。何謂因明?謂以此因明彼宗旨。佛家因明之法,宗因喻三分為三支,于喻之中,又有同喻異喻。同喻異喻之上,各有合離之言詞,名曰喻體,即此喻語,名曰喻依,如云聲是無常(宗),所作性故(因),凡所作者,皆是無常,同喻如瓶。凡非無常者,皆非所作。異喻如太空。(喻。)墨子之“故”,即彼之“因”,必得此因,而后成宗,故曰“故所得而后成也”。小故大故,皆簡因喻過誤之言,云何小故,謂以此大為小之因。蓋凡“因”較宗之“后陳”,其量必減,如以所作成無常,而無常之中,有多分非所作者,若海市電光,無常起滅,豈必皆是所作。然凡所作者,則無一不是無常。是故無常量寬,所作量狹,今此同喻合詞。若云凡無常者,皆是所作,則有“倒合”之過,故曰“有之不必然”。謂有無常者,不必皆是所作也。然于異喻離詞,若云凡非無常者,皆非所作,則為無過,故曰“無之必不然”。謂無無常者,必不是所作也。以體喻寬量,以端喻狹量,故云“體也若有端”。云何大故?謂以此大為彼大之因。如云聲是無常不遍性,故不遍之與無常,了不相關,其量亦無寬狹。既不相關,必不能以不遍之因,成無常之宗,故曰“有之必無然”。二者同量,若見與見,若尺之前端后端,故曰“若見之成見也,體若二之一,尺之端也”。

近人或謂印度三支,即是歐洲三段。所云宗者,當彼斷按;所云因者,當彼小前提;所云同喻之喻體者,當彼大前提。特其排列逆順,彼此相反,則由自悟悟他之不同耳。然歐洲無異喻,而印度有異喻者,則以防其倒合,倒合則有減量換位之失。是故示以離法,而此弊為之消弭。村上專精據此以為因明法式長于歐洲。乃墨子于小故一條已能如此,是亦難能可貴矣。若雞三足、狗非犬之類,詭辯繁辭,今姑勿論。

次論雜家。雜家者,兼儒、墨,合名、法,見王治之無不貫,此本出于議官。彼此異論,非以調和為能事也。《呂氏春秋》、《淮南》內篇,由數人集合而成,言各異指,固無所害,及以一人為之,則漫羨無所歸心,此《漢志》所以譏為蕩者也?!俄n非子·顯學篇》曰: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喪三月,世以為儉而禮之。儒者破家而葬,服喪三年,大毀扶杖,世以為孝而禮之。夫是墨子之儉,將非孔子之侈也;是孔子之孝,將非墨子之戾也。今孝、戾、儉、侈,俱在儒、墨,而上兼禮之。漆雕之議,不色撓,不目逃,行曲則違于臧獲,行直則怒于諸侯,世主以為廉而禮之。宋榮子之議,設不斗爭,取不隨仇,不羞囹圄,見侮不辱,世主以為寬而禮之。夫是漆雕之廉,將非宋榮之恕也;是宋榮之寬,將非漆雕之暴也。今寬、廉、恕、暴,俱在二子,人主兼而禮之。自愚誣之學、雜反之辭爭而人主俱聽之;故海內之士,言無定術,行無常議。夫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兼時而至,雜反之學不兩立而治。今兼聽雜學繆行同異之舉,安得無亂乎?韓非說雖如是,然欲一國議論如合符節,此固必不可得者。學術進行,亦借互相駁難,又不必偏廢也。至以一人之言而矛盾自陷,俛仰異趨,則學術自此衰矣。東漢以來,此風最盛,章氏《文史通義》謂近人著作,無專門可歸者,率以儒家、雜家為蛇龍之菹,信不誣也。

次論農家。農家諸書,世無傳者,《氾勝之書》,時見他書征引,與賈思勰之《齊民要術》、王楨之《農書》義趣不異。若農家止于如此,則不妨歸之方技,與醫經經方同列。然觀《志》所述云:“鄙者為之,以為無所事圣王,欲使君臣并耕,悖上下之序。”則許行所謂神農之言猶有存者。《韓非·顯學篇》云:今世之學士語治者,多曰:“與貧窮地,以實無資。”是即近世均地主義,斯所以自成一家歟!

次論小說家。周秦、西漢之小說,似與近世不同。如《周考》七十六篇、《青史子》五十七篇、《臣壽周紀》七篇、《虞初周說》九百四十三篇,與近世雜史相類,比于《西京雜記》、《四朝聞見錄》等,蓋差勝矣。賈誼嘗引《青史》,必非謬悠之說可知。如《伊尹說》二十七篇、《鬻子說》十九篇、《宋子》十八篇、《待詔臣安成未央術》一篇,則其言又兼黃老?!肚f子·天下篇》舉宋钘、尹文之術,列為一家,荀卿亦與宋子相難。今尹文入名家,而宋子只入小說,此又不可解者。以意揣之,宋子上說下教,強聒不舍(見《莊子·天下篇》),蓋有意于社會道德者。所列黃老諸家,宜亦同此。街談巷議,所以有益于民俗也?!缎α帧芬院螅酥笣u衰,非芻蕘之議矣。

上來所述諸子,凡得十家,而《漢志》稱九流者,彼云九家可觀,蓋小說特為附錄而已。就此十家論之,儒、道本同源而異流,與雜家、縱橫家合為一類,墨家、陰陽家為一類,農家、小說家為一類,法家、名家各自獨立,特有其相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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