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貴婦人
- 最適合青少年的微型小說 生活素描(校園文學必讀叢書)
- 蕭楓 竭寶峰 李慧編著
- 2018字
- 2015-04-02 15:53:02
左琴科
格利戈里·伊萬諾維奇用袖子擦了擦下巴,打開話匣子之前還大聲地嘆了一口氣。
“咳,各位老兄,我可不喜歡那些戴寬檐兒帽子的娘兒們。在我看來,一個女人戴上一頂寬檐沿兒帽子,腳上穿一雙長統襪子,手里抱只哈巴狗兒,或者嘴里鑲顆金牙,那她根本就算不得女人,我壓根就不會把這種貴婦人放在眼里。”
“可是當初,我也曾看上這么一位貴婦人。和她一起溜馬路,帶她上戲院。可到了戲院,一切都完了。一到戲院里,她那套思想意識就全部暴露無遺。”
“我是在我的住所與她偶遇的。那是有一次開會的時候,我一瞧,有這么一位女士,她穿著長統襪子,還鑲著顆金牙,于是就上前問道:”
“‘您住在哪兒,女公民?門牌幾號?’”
“‘我住7號,’她說。”
“‘知道了,’我說,‘您就在那兒吧。’”
“不知怎么的,她一下子就把我迷住了。我開始經常去她那兒,去7號。當然啰,通常都是辦公事的樣子。我問她:‘您這兒水管子沒壞吧?衛生間怎么樣?能用吧?’”
“‘沒壞,’她說,‘能用。’”
“說完這句話,她就不再說了,那天,她頭上裹著一條絨毛頭巾。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嘴里的金牙閃閃發亮。在以后的一個月里,我經常去她那里,她也習慣了,也愛多講一些話了。她說,水管子好用,謝謝您啦,格利戈里·伊萬諾維奇。”
“隨著我們交往時間的增多,麻煩也就接踵而來。我和她開始溜馬路。走到街上,她讓我挽著她的胳膊,慢慢地滿街轉悠,像條半死不活的狗魚。我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眾目睽睽之下,我可真夠難為情的。”
“但有一次她對我說:”
“‘您為什么老帶我逛大街呀?’她說,‘頭都轉暈啦。您是我的男朋友,又在政府里辦事,領我上戲院看看戲不行嗎?’”
“‘當然可以!’我欣然答應。”
“‘可巧第二天黨支部送來了歌劇票。我自己得了一張,又把鉗工瓦西卡的一張也撈來了。”
“拿到票以后,我也沒有仔細看一看,原來位子不在一塊兒。我那張在樓下,可瓦西卡的那張呢,我的天,在樓座最高一層。”
“來到戲院她坐我那個位子,我坐瓦西卡的位子。我坐在樓上,連她的人影也看不見。要從欄桿上彎下腰來,才看得見她。但也是模糊一片,看不清楚。我掉了伴兒,心里悶得慌,就下樓走走。我一看:正好幕間休息,她也出來了。”
“‘您好。’我說。”
“‘您好。’”
“‘有意思,’我說,‘這兒的水管子沒壞吧?’”
“‘不知道。’她說。”
“她走出戲院,朝小吃部方向走去。我跟在她后面。她在小吃部里轉來轉去,眼睛老盯著柜臺。柜臺上的盤子里面盛著甜蛋糕。”
“我這個傻瓜,真是十足的笨蛋,居然還圍著她轉。”
“‘您想吃一塊甜蛋糕嗎?’我問,‘吃一塊吧,我來付錢。’”
“‘多謝。’她說。”
“她突然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盤子跟前,抓起奶油蛋糕就往嘴里送。”
“我摸了摸錢袋,里面的錢頂多買得起三塊。她在那兒狼吞虎咽,我心里卻怦怦直跳。”
“她吃完一塊又抓起一塊。我簡直要喊出聲來,可我忍住了。因為資產階級的面子觀念束縛了我。她會說,還是個男人呢,錢也不帶!”
“我像公雞纏住母雞那樣圍著她轉。她咯咯笑著。”
“‘我們該回去了?也許已經打過鈴了。’我說。”
“‘不,還沒有呢。’她顯然不想離開。”
“她拿起第三塊蛋糕。”
“我說:‘空著肚子這么吃,太多了吧?當心會惡心。’”
“‘沒關系,我習慣這樣吃。’她說。”
“她邊說邊伸手抓第四塊。”
“我簡直氣極了。”
“‘你放下,’我喊了起來,‘靠邊兒站!’”
“她張大了嘴,口里那顆金牙閃閃發亮,顯然,她被嚇了一跳。”
“我火冒三丈,根本就顧不上想什么了,反正我再也不和她出來逛了。”
“‘你放下,’我說,‘真見鬼!’”
“她放回去了。我問掌柜的:”
“‘三塊蛋糕,多少錢?’”
“看到這般情景掌柜的不動聲色,態度冷淡。”
“‘你們吃了四塊。’他對我說,并說了該付多少錢。”
“‘你說什么?’我喊道,‘吃了四塊?!那第四塊不是還在盤子里嗎?’”
“‘不,’掌柜的答道,‘第四塊雖說在盤子里,可是她用手捏皺了,還咬了一點兒。’”
“‘什么?還咬了一點兒?’我說,‘真是笑話,你簡直在信口開河!’”
“但掌柜的還是不動聲色。這家伙當面就耍賴。”
“這時我們周圍圍了一大群人,他們都當起鑒定人來了。”
“有的說,是咬了一點,有的說沒咬。”
“我把口袋全翻了過來,撒了一地雜七雜八的東西。人們哄堂大笑,可我并不覺得好笑。我在數錢。”
“我數了數錢——勉強夠支付四塊蛋糕的錢。我的媽呀,我白白和他爭了半天。”
“我把錢付了,對那女士說:”
“‘女公民,您把它吃完吧。錢我已經付了。’”
“女士沒有動。她當然想吃完,可是她沒好意思去拿。”
“沒想到旁邊有個家伙插了進來。”
“‘給我,’他說,‘我來幫你吃完。’”
“他真的把蛋糕吃完了。這個混蛋,居然揩起我的油來了。”
“回到戲院,我們好歹聽完了歌劇,就回家了。”
“走到家門口,她操起那副資產階級腔調對我說:”
“‘您這個缺德鬼,你把我害慘了。你要是沒錢,就別找女人玩!’”
“‘不客氣地說,女公民,幸福可不在于金錢。’我說。”
“我們就這樣分手了,對于這號貴族派頭的女人我根本就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