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nnifer，你找Aaron嗎？”我從茶水間回來就看見財務部的Jennifer在羅鎧辦公室門前徘徊。

“哦，他們部門這個禮拜交上來的幾筆費用申請都有點問題，我需要找他核對一下。”Jennifer揚了揚手里的一沓文件。“他這幾天都沒來上班嗎？”

“他去總部開會了。你說的是哪幾筆費用？能讓我看一下嗎？”羅鎧不在的期間，為了不影響付款，有一部分常規費用的審批臨時授權給了我。Jennifer說這個禮拜的費用有問題，多數是我代簽的那幾筆費用。

Jennifer懷疑地上下打量了我幾眼，顯然她并不認識我是誰。

我微笑著自我介紹：“我叫Tina，TinaGan，Aaron團隊的項目助理。他出差的這個禮拜授權由我簽批一些常規的費用。我看你手上的申請單上像是我的簽名，我應該可以給你解釋清楚。”

“你就是Tina？這幾份手機費報銷都是你簽的？”Jennifer斜著眼睛看我，毫不掩飾眼里的嫌惡。

我努力忍住氣，恭敬地說：“是我簽的。我都核對過，每一份報銷的數額都在限額以內，除了Terry上個月去香港出差有一百塊的國際漫游費，其他人的費用和前一個月相比都在百分之五的合理浮動范圍之內。不知道還有什么問題嗎？”

“我怎么不知道Aaron授權給你簽批了？”Jennifer冷冰冰地質問。

“Aaron臨走的時候發過郵件說明，也抄送給財務部了。可能是郵件系統出了問題，你沒收到吧。我一會兒就把那封郵件轉發給你。”明知道她是故意挑釁，我也還是盡量專業友善地回應她。

Jennifer白了我一眼，“手機費報銷完全可以等Aaron出差回來再提交申請，干嗎非急著這個星期就交上來？再說Terry的國際漫游費，是不是全部用于工作電話，你核實過嗎？我看你還是讓Aaron確認一下吧。費用審批可不是誰都能做得了的。”說完把一沓報銷申請扔到我懷里，趾高氣昂地轉過身，踩著恨天高一扭一扭地走了。

我忍著滿腔怒火拿著報銷申請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Terry趴在工作區隔板上抱不平：“那個Jennifer就是個神經病，我每次去國外出差，國際漫游費的報銷Aaron都批的，從來沒看她跳這么高。她就是欺負你職位比她低，你別理她。”

Rita也湊了過來，皺著鼻子說：“她就是想借機接進Aaron，傻子都能看出來她暗戀Aaron。三天兩頭拿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找Aaron！”

Terry馬上應和：“對對對，她每次出去旅游回來都會帶小禮物給Aaron，可是她一走，Aaron轉手就都送給我們了。”

Rita說：“她也真是舍得下本錢，有一次她去日本，回來送給Aaron那么大一盒白色戀人，咱們部門八九個人，每人都能分到四五塊。”

我瞪大了眼睛：“那么大的一盒？得要兩百多塊錢呢吧！”去年靈靈去日本旅游，給我帶了一盒，才那么薄薄的十二塊，就要五六十塊錢。“這還算‘小’禮物？”

Rita冷笑一聲：“所以我說她舍得下本錢啊！我聽Terry說她去年還給Aaron送過加拿大的冰酒。”

我驚訝得嘴也何不攏：“這么貴重的‘小’禮物，Aaron也收嗎？”

Terry幸災樂禍地笑道：“Aaron當著她的面把冰酒轉送給了財務部的總監。Jennifer給她自己領導只送了一枚楓葉書簽，她領導從Aaron手里接過冰酒時，臉色都變了。聽說那年Jennifer都沒加上工資。從那次以后，就再也沒見過她送禮物給Aaron了。不過還是會借各種由頭來辦公室找Aaron，還常常制造茶水間的偶遇。”

我暗地里直搖頭，羅鎧真是夠狠，絲毫不給別人留情面。可是連Rita和Terry都看出Jennifer對羅鎧的居心，我作為他的女朋友，居然絲毫無感。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種愧疚的感覺。

我把Jennifer的要求寫郵件告訴羅鎧，又麻煩Terry去網上下載了一份上個月國際漫游的通話記錄，一起發給羅鎧。羅鎧很快回了郵件給Jennifer，抄送給我。郵件寫得很不客氣：

“Jennifer，根據公司的授權政策，Tina有足夠的資格在我缺席時代簽我部門的常規費用，我也已經通過郵件通知過財務部。我沒有拖欠員工費用報銷的習慣，我不希望因為我出差，我的下屬就無法準時報銷費用。另外，Terry在香港出差期間產生的國際漫游費，無論是否用于工作電話，都是由于因公出差而產生的。我不認為員工因公出差期間就必須自費給家人打電話。請根據Tina的審批及時為員工報銷手機費。Tina，麻煩把報銷申請單送去財務部。”

我再次把報銷單拿去給Jennifer的時候，Jennifer的目光銳利得像是要在我臉上戳兩個窟窿。我丟下報銷單調頭就走，生怕走得慢了會被Jennifer的怨氣震傷。

回到座位上，我悄悄給羅鎧發微信：“你干嘛說得那么直白？婉轉一點多好？你沒看到，Jennifer的目光都快要把我殺了！”

羅鎧不屑：“你怕她？”

“倒不是怕她，都是同事，沒必要弄得那么劍拔弩張。”

羅鎧發來一個發怒的表情：“她擺明了欺負你，我沒有抄送給她領導就算客氣了。”

我有點感動，卻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回應他。猶豫間，他問：“這幾天過得怎么樣？”

“無聊死了！”我如實回答，“我家里的網絡斷了。看不了韓劇了！”

“PMP都復習好了？”

我不好意思說是因為怕一個人復習PMP會覺得不習慣所以這幾天都沒碰過課本，就瞎編道：“你不是說我只要全程清醒全部答完就一定能通過嗎？我不想給自己太大壓力，這幾天都沒看。”我這個理由編得漏洞百出，我猜羅鎧一定看得出這并非真實原因，但他沒有點破，只是說：“今天早點睡，上好鬧鐘，明天別忘了帶準考證！”

看看時間，下午四點半，舊金山時間應該已經過了午夜，我說：“很晚了，你快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

從PMP的考場走出來，我一身輕松。并不是我對自己的答題覺得有多滿意，而是我相信羅鎧說的，只要我全程清醒全部答完，就一定能通過。說實話，我不是很信得過自己，可是我卻很相信他。

剛打開手機，電話就響了起來。是羅凱。

“考完了？”羅鎧去美國的這一個禮拜，我們每天都會在微信上多多少少聊幾句。我有時偷懶不想打字，會直接發語音，而他一直都很認真地打字。這是這一個星期以來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我竟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嗯，考完了。”

“感覺怎么樣？”

“全程都沒睡著，所有的空格也都涂滿了……”

羅鎧氣笑：“我教你的是在戰略上藐視敵人，你居然膽大得敢在戰術上也藐視敵人。”

我傻呵呵地笑：“你那么厲害，我只能學到你的皮毛，精髓太難學了。”

他嘆了一口氣，問：“考完了打算去哪里放松一下？”

說起放松，我開始發愁：“我也不知道去哪兒。外面那么熱，也沒什么好玩兒的；我姨媽一家去浙北農家樂三日游了，我只能回家呆著。可是家里的網絡還是不能用，上不了網看不了韓劇，回去也是無聊。”

“去我家里看吧。”他好似隨意地提議。

去他家看？這個提議是不錯。可我也得能進得去啊！“你家在二十五樓，爬窗什么的，很危險的！”

“誰讓你爬窗戶？”他沒好氣地說，“好好的大門干什么不走？”

“走大門？你回來給我開門嗎？”我有點暈。我記得他是明天的飛機，抵達上海要到周一了。

“你先過去吧。到了再說。”他的語氣已經微微有一點不耐煩，“我還有點事，先掛了。你到了再聯系我。”我徹底摸不清他是什么路數了。一路上都在努力回憶著他家門口有什么隱蔽的地方可以藏備用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