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李語安看著外婆額頭上滲出血液,淚水奪眶而出。
“我沒事,快,快去把你媽媽追回來!”穆今華指著門口急急地催促。
“外公。”李語安看到阻攔在門口的外公也被推撞倒地,的心更像被拎出來被雨水澆。
于拓急了,推她一把:“你倒是快點去啊!噢,傘?傘?傘在這兒,快去啊!”他拿把傘和剛撿起的臟兮兮的兔子塞在李語安懷里,強行把她推出門外。
“外婆,我去找媽媽。你和外公就別出來了。”李語安匆匆丟下這句話,連傘都沒有打開就向遠方追去。
雨嘩嘩地下著,間歇有冰雹噼里啪啦地砸下來。
李語安咬牙,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在哪?究竟去了哪里?水花在腳下濺起,鞋里都是雨水,頭和身體被雞蛋大的冰雹連連砸中,生疼。顧不了那么多,她向通往荒野的路口跑去。
路上的車輛急速行駛,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但是對著這個在馬路上狂奔的少年,匆匆行走的人群和在站臺避雨的人還是投向了好奇的目光。
李語安拼命的向前奔跑,前面一輛賓利突然剎住停下,她好奇地掃了一眼,拐過路口大步跑過去。
“大哥?”
賓利的車門被推開,后座的人一下車,身邊立刻圍上幾個人,后面的幾輛車也停下了。
被圍困在中心的中年男人推開他身邊的人,瞬間消失在雨中,身后幾人跟了上去。
“大哥?”幾人追過去,看到中年男人站在一條岔路口,張望著遠方。
雨傘撐過去,被打掉了,男人目視著遠方,大步跑過去。
身后幾人全都把手中的雨傘一收,任強勢的雨滴、大塊的冰雹砸下來,緊隨在后。
“媽媽?”李語安追了半天,總算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她追上去,抱住她,勉強撐開雨傘遮住發(fā)狂的媽媽,卻又被媽媽使勁推開。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女人披頭散發(fā),衣服濕淋淋地貼在身上,兩只鞋子全跑掉了,光著腳板踩在泥濘中。她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但是響徹的打雷聲,讓她記起她的孩子在這樣的雷雨天氣中被搶走了,誰也不能阻止她搶回自己的孩子,她瘋狂地掙扎著,“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給你的孩子!”李語安再也忍受不了,狠狠地把那個水淋淋、臟兮兮的兔子狠狠地擲向她,“抱著你的孩子見鬼去吧!”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出聲。
“孩子,我的孩子…”女人卻看都沒看那個兔子,雙手瘋狂地揮舞在半空,大聲的狂叫。
李語安看著她發(fā)狂的模樣,恨不得上前抽醒她,可是她能做的只有哭泣,淚水和雨水在臉上肆無忌憚地橫流。
女人被腳下的石頭絆倒在坑邊,她掙扎了幾下,沒有爬起來,趴在坑邊又哭又叫。
李語安看著這樣的她,心痛欲絕,朝天怒吼:“啊!”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流,拳頭狠狠地捶打在身邊的泥水中,水花濺起,更落得一身泥點,狼狽不堪。雨嘩嘩地下,順著臉頰灌入衣領,大顆的雨點、冰雹重重地打在她的身上,那又如何?身體的不適和疼痛不及她心痛的萬分之一,她的人生早就被締造成絕望,早已經落入了深淵。希望?一點點希望在哪里?轟隆隆的雷聲連連炸響,閃光映照在她蒼白的臉上,照在前面的荒野上。路?前方的路在哪里?遠方是否還有可以通行的路,她看不到,一點都看不到。通過一道道閃電,透過瓢潑的大雨,她能看到的只有那個在泥水中掙扎的發(fā)狂身影。絕望!除了深深的絕望還是絕望。雷電轟鳴,她多希望閃電再近一些,霹中她和那不遠的身影…
路口,男人大步在奔跑,深藍色的襯衫被雨水浸透,緊緊貼在身上,包裹著那鼓起的肌肉,強健肌體蘊含的力量似乎要破體而出。
他張望著遠方,一眼即逝,總感覺要抓住什么,看過去卻什么都沒有。那個單薄的身影似乎熟悉,又很陌生,他只知道自己要追逐那個剛剛急速奔跑的身影。大雨瓢潑,他恨然。消失了,眨眼間消失了,只是停車打開車門下車的時間,那個在車窗閃過的身影在他快速下車追趕時竟然不見了。雨形成的簾霧,讓他捕捉不到那個身影的任何信息。
“怎么回事?”高橋問晁齊,剛才晁齊和大哥坐同一輛車。
“不清楚。”晁齊也納悶,他們在車里好好的坐著,大哥突然讓停車,然后下車開始跑起來。
“在找什么東西嗎?”高橋愣愣的看著大哥在雨中順著路口來回的奔跑,交叉口的四個方向全跑過了,雨水漫過腳踝,連行走的腳印都看不到痕跡。即使有心找什么,也無處可循。
晁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擰眉思索。大哥這十幾年從來都是波然不驚,這般沒有目的、雜亂奔跑驚慌的樣子還是第一次看到。但是,只要大哥不開口,他們也無從行動。
一個穿著套裙的女人走來,身后跟著打傘的人。套裙女人開口:“高橋,出了什么事情?”
高橋掃她一眼:“沒什么事。”
“沒什么事?堂本剛為什么突然下車?他在找什么?”
“葉子小姐,您關心的真細致。要不,等堂本董事長回來之后,您好好盤問他一番。”
葉子掃他一眼,轉頭盯著奔跑的深藍色襯衫男人。
晁齊啐:“可惡的三八!”
葉子扭回頭:“晁齊,你罵誰?”
“誰接話,我罵誰。”
“晁齊!你不要以為到了中國,我堂本葉子就由著你們胡來。堂本剛還是得聽我的,你也不要太放肆!”
“少給我擺譜……”
“晁齊!”高橋制止,“堂本葉子畢竟是我們堂本剛董事長的姑姑,我們要敬著!”
堂本葉子喝斥:“高橋,你少陰陽怪氣!別以為你是堂本剛的助理,我拿你沒有辦法。”
高橋豎起大拇指:“您老辦法多,我們太佩服。大哥前腳剛到燕京的機場,您后腳就等趕過來,還搶在我們的前面。你老有辦法了。”
堂本葉子狠狠瞪他們一眼,看向堂本剛。
終于,深藍色身影停了下來,靜靜地屹立在雨中,任雨水和冰雹砸落他身上。看錯了吧?天下多的是長得相像的人,何況只是背影?那為什么自己死灰燃盡的心還是有些不甘呢?
一秒一秒、一分一分…雨終于停了。高橋和晁齊看著深藍色襯衫男人又走在路的交岔口,重新張望。
良久,那個身影向他們走來:“回去。”他的眼神表情很平淡,只是跟隨他身邊多年的晁齊,敏銳地捕捉到他眼神中一晃即逝的落寞。
晁齊回頭看去,一片荒野,雜亂的小樹林、低矮的土坡,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大哥到底在找什么?難道這塊地方大哥曾經來過?即使來過這里也是很久之前了吧!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他對這里的人和事,要追逐著尋找。
堂本葉子看堂本剛看都不看她一眼,怒:“堂本剛…”
“滾!”
堂本葉子傻了下,眉毛立起:“你竟然敢叫我滾!堂本剛,別以為你到了中國,我管不了你了!”
堂本剛陰鷙地看著她。
堂本葉子后退一步,命令身后的保鏢:“把他押入我車的后備車廂。”
身后保鏢不動。
堂本葉子急:“你們聽到沒有?我讓你們把堂本剛抓起來,扔到我的后備車廂!”
高橋哼一聲,道:“把葉子小姐帶回車上。”
保鏢立刻行動。
葉子掙扎:“堂本剛!你竟然策反我身邊的人!你這個低賤的支那人…”
“堂本葉子!”堂本剛開口,“這里不是日本,你擺你堂本家族大小姐的范兒,沒人理會!”
“我早該看出來你的狼子野心,把你包裝出成貴族上流人士,你也改不了往泥土扎的本性!”堂本葉子的雙手被反剪在背后,被推著往前走,不甘心地往前走,“你不配是我堂本家的人,王八蛋!”
堂本剛冷冷地看著她:“你叫我支那人,就該記得我不是堂本剛。我回來了,站在我自己國家的領土上。當然,你可以繼續(xù)叫我堂本剛。‘堂本剛'這個名字不過是我暫時的稱謂。”
堂本葉子打了個寒顫:“你想干什么?你不想當堂本剛了嗎?你瘋了嗎?”
堂本剛擺手,保鏢把堂本葉子捂住嘴,扛起來送回車里。
高橋給堂本剛拉開車門,關上,也坐回副駕駛,濕淋淋的衣服緊貼在皮膚上,全身冰涼,盡管是暑天,還是非常難受。他透過后車鏡,看到坐在后車座的堂本剛和晁齊,輕輕打開了暖氣,一股暖流很快充滿車內,頓時感覺好多了。
“關上!”冷冷的兩個字。
高橋看向后視鏡,一碰到堂本剛那刺刀般寒霜般的眼神一驚,肢體快速做了回應,將暖氣關上。
晁齊好像是習以為常,拿出毛巾和備用的衣服遞過去,扭頭盯向窗外。
堂本剛甩下濕漉漉的深藍色襯衫,露出精壯的腹肌,拿過毛巾擦干上面的水漬,又將衣衫換上。他微皺了一下眉頭,空調剛散出的暖流吹過來,身體很舒服,但是他心里很不舒服。只有身體感受的痛苦才能轉移他內心的注意力。他以為時間會撫平他的傷痛,但是他錯了,隨著時間的逝去,他心底的傷痛,竟是越來越重。他低聲詢問:“晁齊,還是沒有找到人嗎?”
晁齊搖頭:“半個多月前,兩位老人曾在這個城區(qū)出現,郎圖已經帶人在片區(qū)搜索,但是,現在還是沒有確定的消息。兩位老人這些年被姜振華追查,四處流竄積累了經驗,發(fā)現有人跟蹤就搬家,沒有固定的位置。”
他聽到這話,心抽痛,臨近二十年,兩位年歲古稀的老人還在逃命流浪,他卻無計可施。
晁齊看他的臉色肅然,還是說道:“井田度的人出現了,好像也在尋找他們。”
他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井田度怎么會知道他們的事情?”
“您尋找兩位老人也有七年多的時間了,他不可能一點兒風聲也聽不到。或許,堂本葉子和他里應外和,也掌控著我們的行動。”
他道:“早些年我就派了兩個人在大陸尋找,增添人手也是今年在收拾井田度之后剛開始的。來大陸找人的事情可能漏了風聲,可是找什么人,堂本葉子和井田度應該不清楚。除非,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全部的底細”。
晁齊道:“大哥,您在日本受制于堂本葉子,我們能見面溝通的次數寥寥無幾,能派出行動的人也屈指可數。堂本葉子和井田度知道您多少情況,咱們都不清楚。”
他皺下眉:“現在我們已經把堂本葉子引誘出日本,困在我們的身邊,就差抓到井田度了。”
高橋自責:“大哥,對不起,是我沒管理好大阪分社,讓井田度拿著分社的財產跑掉了。”
“不是你的錯。你幫我將井田度和山田野助從公司里清理出去,已經斷了堂本葉子的左膀右臂。井田度他們在日本苦心經營了30多年,人脈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清理凈的。還有很多日本人對井田度的處境也不是聽之任之。我們慢慢找吧!總有一天,他會露面。”
“大哥,堂本家族的旁支也在還蠢蠢欲動,大哥不在日本,宮城崎新任總經理恐怕會震懾不住,堂本集團內部會大亂。”高橋對他堅持盡快來大陸有些不理解,事先他知道今天有大暴雨,想著大哥可能會考慮天氣和日本總社的事務,拖延幾天再到大陸。沒想到大哥迫不及待的趕來,即使惡劣的天氣也沒有延誤他的行程。
堂本剛說:“我要的就是大亂,堂本集團越亂越好。最好,把堂本集團亂沒了。”
高橋驚訝:“大哥,堂本集團如果倒臺,您辛苦十多年打拼下的基業(yè),可能付之東流。不可惜嗎?”
“可惜?”他冷笑,望向窗外,偌大的廣告牌,在霓虹燈下閃閃發(fā)亮,聯想、恒大等字冠飾著他們的主權,顯得光輝奪目不可一世。經歷過,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過眼云煙罷了。他瞟了一眼二人:“你們也都有未了之事,拿現有的一切去完結,可惜嗎?”
晁齊轉眼看向前方,答案早就在心中,否則他為何要迫不及待地回到中國。
高橋垂下頭,沒想到心中的秘密,大哥早已經知曉。想想也是,他不是像晁齊他們從一開始就跟著大哥在日本打拼,十年前才被大哥所救,以新的身份到公司,又被派駐中國擔任總負責人,不知底細,怎敢將全部身家托付?大哥說的未了之事,他也有,就在他的家鄉(xiāng)。他比誰都怕來到大陸,但是知道大哥要在大陸安排負責人時,又比誰都更積極學習,如愿提早幾年來到大陸,卻又近鄉(xiāng)心怯,愿望始終沒有達成。他吸吸鼻子:“未盡之事如果得償所愿,拿我現在所有的一切去換又如何?”
晁齊輕笑一笑:“大哥,您沒看錯,高橋和我們是一路人。”
堂本剛的臉上沒有表情,看向窗外,看到窗戶上映出的面孔,厭惡地別過頭。
高橋道:“大哥,您打算怎么對付堂本葉子?把她軟禁也不成啊!她是堂本集團的副董事長,又是堂本集團公關部的負責人。她如果總是不出席,那些日本人就該有懷疑了。”
“對外公布堂本葉子身體不適,在尼姑庵靜養(yǎng)。堂本葉子在日本堅持跟我來中國的理由,不是要找寺廟修身養(yǎng)性嗎?咱們就讓她好好修養(yǎng)。”他諷刺道,又正色:“你們一定要趕在井田度之前,找回兩位老人。還有,萬一兩位老人落到我們的敵人手上,不管什么條件,務必要先保他們平安。”如果兩位老人落在姜振華和井田度手里,他不敢想象,接下來會怎么樣,給兩位老人帶來什么傷害,那是他不能承受的。
高橋和晁齊應:“是。”
“盡快,要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他們,把他們帶回來。”
“是!”
“你們記住,雖然井田度的事情解決迫在眉睫,干掉姜振華也是早晚的事兒,可是,這些都沒有兩位老人的安危重要。他們七十多歲了,在外流離失所,實在是讓人揪心。”
晁齊他們點頭:“大哥,我們清楚。”這些話,大哥反復交代,生怕他們面對仇家時只顧報復,忘記老人的安全。
堂本剛點下頭,望向窗外,剛才在路上看到的那張臉看錯了吧?許是幻覺!那張臉太像他和妻子的面容,也像兒子憲兒。許是自己將妻子的容貌記得太深,也或許他太想念在美國的憲兒,以至于看個陌生人都像他們。然而,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路邊閃過那一排排高大的寫字樓、居民樓,在昏黃的燈光映射下,離他非常的遙遠。間隔小二十年,他又回到這個城市,記憶中紅磚瓦房有的依然存在,可是,這一切對于他是多么的陌生。
高橋的電話響了,他拿起來接聽,片刻,他道:“大哥,馬騰云給我的秘書打電話,說想約我見面,談共同投資生物科技的事情,他聽說您到燕京了,希望您當面談一談。”
“轉告馬騰云,你能拿主意。等到姜振華出席時,有合適的機會我再露面。高橋,馬騰云這個人,你現在了解的透徹嗎?”
“當然,為了解馬騰云的習慣和品行,我收集了不少材料。大哥,您想聽一下他的情況嗎?”
堂本剛望向窗外:“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說吧!”
高橋不用翻材料,對馬騰云的情況了如指掌:“馬騰云,是清華大學經濟系的高材生,畢業(yè)后自己創(chuàng)業(yè),開了家挖掘機大型機械設備銷售公司,后來又主攻煤炭的銷售工作,趕上煤炭大賣的好時機,積累下不少資金。近年,成立了一家風投公司,投資幾家游戲公司,賺了大錢,又轉行做生物科技行業(yè)。這個人很低調謹慎,從不接受采訪,也沒有花邊新聞,潔身自好。他的太太韓正莉患有抑郁癥,多次鬧自殺,幾年前從樓上摔下來坐上了輪椅。不過,馬騰云對他的太太很好,忙完公司的事情就回家陪太太。他們有一個女兒叫馬小西,在法國留學。我調查過馬騰云的公司,很守規(guī)矩,沒有過偷稅漏稅。馬騰云這人交友面不廣,不愛與人交際,也鮮少參加清華大學校友聚會,基本上是公司、家兩點一線。他平日來往最多的人是姜振華,不過,他幾乎沒有主動找過姜振華,都是姜振華找他。”
他扭回頭,疑惑:“馬騰云不愛與人交際?”
高橋點頭:“對。他深居簡出,投資的項目不多,有很多人想加入他的公司,都被他拒絕了。連大學的很多同學找上門,他也不愿意見。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喜歡找陌生人合作,跟他之前合作過的人,他不愿意過多接觸。我想這也是他找我們合作的原因。”
堂本剛皺眉:“馬騰云是1979年放開高考后,考上清華大學的第一批高材生。他雖然身體瘦弱,戴一副老式的眼鏡,可是很活躍。他在山西開公司的那時候,經常組織大學同學聚會,邀請各地的同學到山西投資,還經常去各村莊招人,扶助當地的經濟發(fā)展。他很喜歡與之前打過交道的人合伙做生意,怎么會突然性情大改,寧愿和日本人合作,也不愿意和熟人合作了?”
高橋驚訝:“大哥很熟悉馬騰云?”
“早年見過面。”他閉上眼。“馬騰云是第一個頻頻勸說我在農村建廠發(fā)展經濟的人。他說一個人富不叫富,在城市里發(fā)展,守著水泥樓房沒意思,要把吃飯困難的村民帶動起來,過上好日子,才叫真本事。他曾經是我認識的最正直、最善良、純真的商人。可是,也是這樣一個滿嘴仁義道德的人,當眾撒謊,讓我付出慘痛的代價。”
“大哥,我們要積極給他點兒回應嗎?”
“沒必要。高橋,你記住,堂本集團也好、龍憲集團也罷,咱們名下的這兩大集團現在也算財力雄厚,在商界也有一定的名聲。你一個響當當跨國集團的總裁,上趕著找馬騰云合作,不說別人,馬騰云也會起疑心。”
高橋的心里一顫:“是我太著急了,我會思慮周全再動手。”
“你先思慮怎么把堂本集團從我們身上徹底剝離吧!”
“是。”
晁齊看了一會兒窗外,突然扭頭問:“外面宣傳欄廣告上的悅覽國際城,是姜振華的悅正集團開發(fā)的嗎?”
高橋點頭:“是,姜振華幾年前才在燕京拿地,弄的聲勢不小,有幾個影響力的樓盤都是他開發(fā)的。”
堂本剛臉上的肌肉輕微抽動一下:“這些年他倒是順利的很。”
“是,有兒有女,雖瘸著一條腿,事業(yè)卻不受影響。他所有的材料,我都已經讓人整理好,放到四合院那邊了。”
晁齊咬牙:“咱們在日本戰(zhàn)戰(zhàn)兢兢,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來。姜振華這個廢物倒是過的舒服。”
堂本剛放在兩側的拳頭捏緊:“這些年,親者痛仇者快,該結束了。”
高橋深吸口氣:“要對付姜振華,我們很可能要先扳倒馬騰云。”
晁齊一驚:“你是不是發(fā)現了什么?”
“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我們查到姜振華能拿到覽國際的土地,全靠馬騰云,馬騰云給他出了5個億的自有資金。”
晁齊的表情凝重:“馬騰云財大氣粗啊!不顯山不顯水,竟然給姜振華投資了那么多錢。這樣的話,他們的關系必然非常牢靠,我們要對付姜振華,必須將馬騰云連根拔起,這個過程會很難。”
堂本剛不置可否:“多難,我都得走下去。只是,馬騰云一個清華大學畢業(yè)的高材生,怎么會和姜振華一個小混混走的那么近?姜振華一個小混混又怎么能成為大房地產商?這些,你們都要查清楚。”
其他人點頭。
高橋心中感慨。他以為自己的事情已經很難辦了。沒想到大哥更難,大哥在日本費盡千辛萬苦對抗堂本家族和井田度一類人,來到大陸,要尋人,還得面對堂本家的人,還有姜振華和馬騰云之流等他鏟除。
簡陋的平房內,格外的寂靜。
頭上纏上紗布的穆今華和于拓坐在床邊,眼巴巴地看著窗外。窗外雨早已停了,一片漆黑。
“啪嗒!”門被撞開了,一道身影摔進屋內,掉在地上的還有一只被泥水浸泡、模模糊糊勉強看出是只兔子的毛絨玩具。
李語安面色慘白,半個身子摔在地上,但是她竭力保持一條腿撐地、半跪的姿勢,一手扶住背上要掉下的人。
“安安!姁兒”。兩人沖過去,將李語安背上的人接過。
李語安強撐起身,幫外婆把媽媽安頓在床上。
穆今華一眼看到外甥女流血的手,著急不已:“安安,你的手劃傷了?我看看。”
李語安躲過外婆,把手藏在身后:“外婆,只是皮外傷,沒事的。”她專注地盯著床上的人,拿著濕毛巾把媽媽發(fā)際的泥水一縷縷輕輕擦拭。突然,她的手被一把抓住,她驚訝地看著外公。
于拓看著外孫女沾滿泥水的手上,都是點點血漬和傷口,胸口像被人搗了一拳,壓抑情感:“藥和熱水在你屋內,去洗干凈。”悶悶的、無波瀾的聲音,她卻感覺溫暖著心,也打定了主意。
“撲通。”李語安跪在地上,兩位老人驚訝的看著她。
“外公、外婆。”她扯住外公、外婆的衣襟,眼神中充滿著哀求,“求求你們,求求你們讓我上大學吧!我真的好想上大學。我上大學是這個家能過上好日子的唯一希望。三年、就三年,我只要再讀三年書就行。只要讓我上大學,我什么都能做,媽媽我也會照顧的,我會努力賺錢的,求求你們,讓我讀大學吧!讓我讀大學…”她一頭栽在地上。
“安安?”驚慌的叫聲,那兩張蒼老的臉上緊張的神情是李語安昏過去前模糊的記憶。
穆今華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女兒的意識不清,現在外孫女也倒下了。
于拓嘆氣:“別哭了,快把安安扶上床,拿熱水給她擦下,我去拿藥”。
穆今華聽到老伴的話,忙拿衣袖擦擦淚,他們沒時間傷心,先照顧好她們娘倆才可以。
天色蒙蒙發(fā)亮。
兩位老人看著床上并排躺著的兩人,神情疲憊、悲傷。
床上的兩個人臉色潮紅,不時囈語。“孩子,我的孩子…”“大學、我要上大學…”間歇的叫聲,讓兩位老人肝腸寸斷。難受的同時,還有現實的問題擺在眼前。
“她爸,安安的高考成績那么優(yōu)秀,在這片兒都出名了,姜振華還有那些仇家找上門來怎么辦?”
“準備隨時搬家。這片大部分都是租戶,沒有長期住在這里的,對咱們家的情況都不了解。現在麻煩的就是那個胖二嫂,是個多嘴的家伙,我回頭嚇一嚇她,讓她不敢把咱家的情況露出去。”
他們一邊輕聲說著話,還一邊觀察李語安的動向,生怕她聽到。
李語安在夢中感覺自己好累,渾身酸痛。大雨滂沱,媽媽在發(fā)狂,她在后面狂追,腳下打滑,依然趔趄著往前跑,不想一頭栽在泥水里,雨水、冰雹噼里啪啦打在身上,只感覺深入骨髓的冷和痛。天黑漆漆,她只能摸索著路,背著媽媽走在泥濘的道路上,一步一步,慢慢地沉重地似乎腳步都抬不起來。
希望?希望在哪里?微弱的光似乎亮起,近了,近了,“燕京工商大學”幾個字閃現,閃閃發(fā)光。對了,她可以去上大學,上了大學就可以有一份體面的工作,有一個不錯的平臺開始新的人生。她伸手去碰觸,幾個字消失了,恐懼的撲過去,抓到的卻是一片灰燼…
唰地,她睜開眼睛。
“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