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格勒近郊的雪，下得比宋強想象中更狠。

成為副班長的第二天清晨，他就跟著伊萬諾夫和三十多個新兵，被拉到了一片開闊的雪地訓練場。風裹著雪粒子打在臉上，像小刀子割肉，棉帽檐積了層薄冰，稍一低頭就簌簌往下掉。遠處的伏爾加河結著厚冰，河面上偶爾傳來冰層開裂的悶響，和訓練場上傳來的口令聲混在一起，透著股讓人發緊的冷意。

“都把裝備背好！步槍、彈藥帶、工兵鏟，一樣都不能少！”

粗嗓門的科瓦廖夫上尉站在訓練場中央，軍靴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他個子高大，肩膀寬闊，臉上的凍瘡凍得發紫，眼神卻像淬了冰——這是宋強第一次見他，也是整個新兵營的“魔鬼教官”。據說科瓦廖夫參加過莫斯科保衛戰，左腿被德軍子彈打穿過，走起路來有點跛，但訓練時的狠勁比誰都足。

“今天的科目：雪地沖鋒！從這里跑到對面的樹林，再跑回來，限時十分鐘！誰要是超時，晚上就去戰壕里站哨，站到天亮！”科瓦廖夫手里的馬鞭往雪地上抽了一下，積雪濺起半米高，“都聽明白了嗎？”

“明白！”新兵們的回答稀稀拉拉，不少人偷偷搓著凍得發僵的手——他們身上的棉衣本就單薄，再背著近十斤重的裝備，要在沒過腳踝的雪地里跑往返兩公里，十分鐘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宋強皺了皺眉，目光掃過訓練場中間的一片低洼地。那里的雪比別處更厚，表面泛著一層異樣的光澤，像是被凍住的冰面。他想起昨天巡邏時伊萬諾夫說的話：“這片訓練場以前是沼澤，冬天凍硬了，但有些地方的冰殼薄得很，踩上去就會塌。”

科瓦廖夫已經開始點名，第一個新兵扛著步槍往前沖，剛跑到那片低洼地，腳下突然“咔嚓”一聲，整個人瞬間陷了下去——雪下面果然是冰坑！好在坑不深，新兵掙扎著爬出來時，棉褲已經濕透，凍得直打哆嗦。

“廢物！連路都不會走？”科瓦廖夫罵了一句，又點了第二個新兵的名字。

宋強趕緊往前跨了一步，對著科瓦廖夫大聲說：“上尉同志！這片低洼地不能走！冰殼太薄，會出事的！”

科瓦廖夫轉頭看向宋強，眼神里滿是不屑：“你是誰？新兵蛋子也敢教我做事？”

“報告上尉，我是二排副班長伊萬！”宋強挺直身體，指了指那片低洼地，“您看那里的雪，比周圍亮一點，說明下面是冰面，而且冰殼很薄。我們應該繞開這里，走旁邊的高地——那里的雪更實，不會陷進去。”

他說的是《孫子兵法?九變篇》里的“涂有所不由”——有些道路不能走，因為暗藏危險，強行通過只會白白受損。昨天在戰壕里，他還把這句話寫在筆記本上，沒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可科瓦廖夫根本不聽，反而冷笑一聲：“繞路？戰場上敵人會給你繞路的機會嗎？我當年在莫斯科，踩著冰面沖德軍陣地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繼續練！誰要是再敢廢話，直接關禁閉！”

宋強還想再勸，伊萬諾夫悄悄拉了拉他的胳膊，低聲說：“別跟他犟，科瓦廖夫最討厭別人反駁他。”

宋強咬了咬牙，只能退到一邊。第二個新兵硬著頭皮往前沖，剛跑到低洼地邊緣，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在冰面上，步槍甩出去老遠，膝蓋磕在冰殼上，疼得直冒眼淚。

“沒用的東西！”科瓦廖夫的臉更黑了，正要再罵，突然看到那名新兵的膝蓋在流血——冰殼裂開的碎片劃破了棉褲，傷口在雪地里顯得格外刺眼。

宋強趁機又走了過去：“上尉同志，您看，再這么練下去，還沒上戰場，我們就先傷了兩個人。不如換個訓練方法，既能練體力，又不會出事。”

科瓦廖夫盯著那名受傷的新兵，臉色緩和了些，終于看向宋強：“你有什么辦法？說出來聽聽。”

“雪地負重分步訓練法！”宋強立刻回答，“第一步，我們先不帶裝備，在雪地里練步伐，熟悉雪地的阻力，練半個小時；第二步，帶上步槍，不帶彈藥帶，再跑半個小時；第三步，把所有裝備都帶上，慢慢加速。這樣循序漸進，既能讓身體適應，又能避免受傷。而且……”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們可以分組練，一組跑的時候，另一組在旁邊觀察，看看誰的步伐更穩，互相學習，這樣效率會更高。”

這個方法是他結合高中體育課上學的“循序漸進訓練法”，再加上《九變篇》里“通于九變之利者，知用兵矣”的道理想出來的——打仗不能蠻干，訓練也一樣，得靈活調整，才能達到效果。

科瓦廖夫皺著眉想了一會兒，又看了看那些凍得瑟瑟發抖的新兵，終于點了點頭：“行，就按你說的辦！要是沒用，我第一個找你算賬！”

宋強立刻組織新兵分組，先讓大家原地活動身體，搓手、跺腳、拉伸，等身體暖和了，再開始第一步訓練。沒了裝備的負擔，新兵們跑得輕松多了，雖然還是會有人滑倒，但再也沒人陷進冰坑。

半個小時候后，開始第二步訓練——帶步槍跑。宋強特意教大家把步槍斜挎在肩上，重心放在右腿，這樣跑的時候不會晃來晃去，還能節省體力。有個新兵試了之后，興奮地說：“伊萬副班長，這樣跑真的不累！”

科瓦廖夫站在旁邊看著，眼神漸漸變了。他發現按照宋強的方法，新兵們不僅沒再受傷，跑起來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之前第一個新兵跑單程用了五分鐘，現在最快的新兵只用了三分鐘，而且臉色還沒那么難看。

等到第三步帶全裝備訓練時，奇跡出現了：三十多個新兵里，有二十多個人都在十分鐘內完成了往返跑，比科瓦廖夫預期的多了一倍還多。就連之前陷進冰坑的那個新兵，也咬牙跑完了全程，只是棉褲上的冰碴還沒化掉。

訓練結束時，天已經黑了。科瓦廖夫走到宋強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的力道很輕，沒有像上次那樣差點把他拍倒。

“伊萬，你這個方法不錯。”科瓦廖夫的聲音緩和了不少，“今天要是按我的辦法，說不定還得傷幾個人。你立了功，晚上的罰站，你們班就不用去了。”

“謝謝上尉同志！”宋強心里一喜——這是他穿越過來后，第二次靠兵法解決問題，而且這次是得到了長官的認可。

伊萬諾夫湊過來，對著宋強豎了個大拇指：“伊萬，你太牛了！科瓦廖夫從來沒夸過新兵，你是第一個！”

其他新兵也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副班長，你怎么想到這個訓練方法的？”“剛才你說的‘繞路’，是不是早就知道那里有冰坑？”

宋強摸了摸懷里的《孫子兵法》，笑著說：“是一本書教我的——遇到危險要繞開，做事要一步一步來，不能急。”

新兵們聽不懂，但都覺得宋強很厲害。有個叫彼得的新兵甚至說：“副班長，以后訓練你多教教我們吧，我們不想去站哨。”

宋強點點頭，目光看向遠處的戰壕。雪還在下，德軍的碉堡里偶爾會傳來機槍的試射聲，但他心里卻比昨天踏實多了——他知道，《孫子兵法》不僅能幫他保命，還能幫身邊的人少受傷害。

晚上回到戰壕，宋強把今天的事寫在筆記本上，末尾加了一句：“《九變篇》云：‘智者之慮，必雜于利害。’考慮事情要兼顧利和害，才能避免犯錯。”寫完后，他把筆記本和《孫子兵法》放在一起，貼身收好。

外面的風雪更大了，伊萬諾夫遞給他一塊黑面包：“吃點吧，明天還要訓練呢。科瓦廖夫說了，明天要練射擊，你要是能再想個好辦法，咱們班說不定還能免罰。”

宋強咬了一口面包，雖然又干又硬，但心里卻暖暖的。他看著戰壕外的雪景，突然想起爺爺說過的話：“強子，兵法不是死的，是活的。能用在戰場上，也能用在生活里。”

他想，爺爺說得對。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他不僅要用兵法打敗德軍，還要用兵法保護身邊的人——這才是《孫子兵法》真正的意義。

第二天清晨，訓練場上的槍聲準時響起。宋強站在新兵中間，手里握著步槍，眼神銳利如鷹。他知道，新的挑戰又開始了，而他的兵法，還有更多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