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早就讓他們見了面。”嫦娥轉(zhuǎn)身時，吳剛正往木屋里搬新做的竹椅。他穿著她用云錦改的短打，袖口還繡著只小兔子。

“阿榴說，當年在集市上，是后羿給她買了第一串糖葫蘆。”吳剛把一塊桂花糕遞到她嘴邊，“他總對著月亮說，要等個穿廣袖的女子，后來見了阿榴的紅裙子，倒覺得像極了記憶里的顏色。”

玉兔突然從窩里鉆出來，嘴里叼著塊繡品，上面是吳剛砍樹的樣子，只是斧下的桂樹，已經(jīng)開滿了火紅的石榴花。它跳到嫦娥懷里，三瓣嘴蹭著她的臉頰：“星君說要在銀河邊蓋座別院，讓我們都去住。”

廣寒宮的鐘鳴再次響起時，太陰星君帶著阿榴踏云而來。如今的阿榴已褪去稚氣，梳著婦人的發(fā)髻，手里抱著個襁褓，里面的嬰兒正吮著手指，耳后有塊小小的月牙形胎記。

“這是小羿。”阿榴把孩子遞到嫦娥面前，“他總在夜里對著月亮笑，像是聽見了月亮上的聲音。”嬰兒抓住嫦娥的手指，咯咯地笑起來，睫毛上沾著星塵，像極了當年玉兔啃出的霜花。

吳剛往月桂樹下的石桌上擺了酒盞，月露釀的酒里浮著新鮮的石榴籽。阿榴抱著孩子坐在竹椅上，講起人間的趣事：江南的雨能繡出綠苔，塞北的雪能堆出兔子，而后羿說，他好像真的見過嫦娥，在桃花紛飛的那年春天。

“其實他每次對著月亮射箭，箭尖都纏著根紅繩。”吳剛給嫦娥斟滿酒，“那是你當年繡肚兜剩下的線，他收了一輩子。”

酒液入喉，清甜里帶著石榴的微酸。嫦娥望著桂樹上新抽的綠芽，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吳剛說要在銀河邊種棵石榴樹。如今不必去銀河了，月宮里的桂樹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石榴，金紅色的果子掛在枝頭，像極了在人間茅屋前的那棵。

玉兔突然跳上石桌，叼起塊桂花糕就跑，身后跟著搖搖晃晃的小羿，他剛學會走路，跌跌撞撞地追著兔子，銀鈴般的笑聲撞在桂樹上，震得石榴果輕輕搖晃。

“你看，”吳剛握住嫦娥的手，掌心的溫度漫過來，“他們都回來了。”

遠處的廣寒宮傳來仙子們的琵琶聲，星君站在瓊樓的欄桿邊，望著桂樹下的人群，素色裙裾在風里舒展，像只終于展翅的白鳥。月魂在輪軸里發(fā)出柔和的光，將整個月宮照得如同白晝，而那些曾經(jīng)的傷痕與等待，都化作了此刻的桂香與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