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樓后巷的雨棚還在滴水，一滴一滴砸在水泥地上。陳硯站在暗處，盯著三樓那扇窗。空試管不見了，窗臺只留一道灰印。他沒動，手指蹭了下戰術包拉鏈，確認屏蔽器零件還在。江小雀看見紙條了，可她啥時候回，怎么回，還是個謎。

后頸那片紋路又燙起來，不是一直燒，是一陣一陣的，像誰在遠處敲鼓。拼圖系統這兩天老在腦子邊角晃，不完整，也不走。他知道不是幻覺——上次在江堤，它自己補了動態視力，這次呢？他不敢賭。

教學樓鈴響了，學生從四面八方涌出來。他低頭混進去，帽檐壓低，眼角掃著每張臉。走到主廊拐角，他停了。

趙世舟靠在墻邊，夾克敞著，袖口銀線一閃。他手里捏著個透明管子，里面是半凝固的藍液體，正一寸寸往管壁上爬。

“聽說你發燒了。”聲音不大，但剛好讓周圍人聽見，“三十九度八，耳朵發熱，系統標紅了。”

陳硯沒應，腳也沒停。

“管理局篩查不是擺設。”趙世舟把管子舉到眼前，“有人發燒是病，有人……是基因在重組。”笑了笑，“你猜，系統把你歸哪類？”

幾個學生停下，目光來回掃。陳硯繼續走，手藏進袖子，超距視覺悄悄開。他掃過趙世舟夾克內襯——銀懷表鏈垂在口袋邊，跟江邊快艇上的一個樣。表蓋沒開，可編號刻痕他記得：G-7。

“你燒得不比我低吧？”陳硯忽然停步，抬頭，“骨頭快撐破皮了。”

趙世舟瞇眼。

陳硯轉身就走。他知道這話會戳人，但他更清楚，趙世舟不會在走廊動手。太亮，太亂，攝像頭太多。

可剛拐上樓梯，身后腳步就跟了上來。

“挺會躲啊。”趙世舟貼在背后，“垃圾站排水管，昨晚夠冷吧？”

陳硯腳一頓。

“三只畸變鼠，你殺了兩只。第三只……笑了。”低笑一聲，“它笑的時候，你腦子里是不是多了點東西？”

陳硯猛地回頭。趙世舟站在下一級臺階，仰頭看他，眼神像刀片刮皮膚。

“我不知道你說啥。”

“你當然不知道。”趙世舟卷起左袖。一道新劃痕從肘到腕，皮肉翻開，沒血。下一秒，藍光從傷口滲出，像電流游走，裂開的皮肉肉眼可見地合攏，只剩淺痕。

“這才是進化。”他說，“不是靠發燒蒙混，不是靠病毒藏形。是主動改，是掌控。”

陳硯盯著那道愈合的口子，腦子里拼圖系統突然震了一下。一塊新碎片冒出來——不規則六邊形，帶鋸齒，中間有螺旋凹槽。它自己轉，往已有結構里嵌。

他立刻壓念頭，強行斷連接。可耳邊還是響了一聲短提示：“檢測到高危基因污染，建議終止吸收。”

趙世舟沒察覺，放下袖子，輕描淡寫：“走，上去說。”

“不去。”

“你不上去，我就在樓下喊，說你昨晚吃了畸變體的肉。”趙世舟笑，“信不信，五分鐘內管理局車就堵門口？”

陳硯盯著他，幾秒后，轉身往樓梯走。

天臺門是鐵的，銹得厲害，推開時“吱——”一聲刺耳。風灌進來，吹得衣服亂甩。趙世舟跟進來，順手把門反鎖。

“你到底想干啥？”

“我想看看你。”趙世舟靠在通風管上，“看看你這種靠吞活物進化的人，能撐幾天。”

“我沒吞誰。”

“那你耳朵后面的紋路，哪來的？”趙世舟逼近一步，“源質病毒不是誰都能扛的。普通人感染，三天內骨化、爆裂。你不但活了，還能動，能跑，能打——說明你補了東西，吃了東西。”

陳硯沒吭聲。

“我給你個機會。”趙世舟突然抬手，夾克背部裂開，一根骨刺從肩胛刺出，尖泛青灰光，“劃你一下，讓你嘗嘗什么叫‘正統進化’。”

話沒落，骨刺已甩出。

陳硯側身，左臂還是被擦到，布料撕開，皮膚裂出血口。血剛冒，拼圖系統猛震。那塊六邊形碎片自動放大，鋸齒邊緣接上他的基因鏈，開始補。

“警告：基因污染風險上升。”提示音急。

他咬牙，硬斷連接。可碎片已嵌一半，愈合能力開始滲——傷口邊緣皮肉抽動，血止了。

趙世舟笑了：“你看，它自己在吸。你的身體……早認我當同類了。”

“你不是同類。”陳硯盯著他，“你是被人喂出來的。”

“喂？”趙世舟攤手，“我是自己選的。你呢？病毒的宿主，畸變體的清道夫。”骨刺一抬，指他胸口，“你敢說，殺那些東西時，不爽？不……餓？”

陳硯沒答。他確實餓過。第一次拼圖啟動，胃里像有東西啃，直到他把那只畸變鼠殘骸踢進排水溝，才停。

“你吞得越多，越不像人。”趙世舟收起骨刺，“等你哪天想吃活肉了，別怪我沒提醒。”

風突然大了。天臺角落通風管嗡鳴，接著“砰”一聲炸開一塊鐵皮。

江小雀從管子里翻出來，落地一滾，站起時手一揚，一捧熒光粉撒向趙世舟。

粉沾上夾克，瞬間泛藍綠紋路——從脖頸爬到手臂，像藤蔓纏繞，拼成魚尾三角圖案。

“你才是吞臟東西長大的吧？”江小雀站到陳硯身邊，手里攥著空試管，“蛻盟的標記都長進皮里了，還裝啥正統進化？”

趙世舟臉色一變，抬手揮骨刺。江小雀后跳，熒光粉灑地，水泥上微微發亮。

“你跟蹤我？”

“我盯你三個月了。”江小雀冷笑，“你燒文件的碼頭，換樣本的實驗室，半夜溜生物庫的記錄——我都記著。”

趙世舟盯著她，忽地笑：“你以為這點能定我罪？管理局不會信大一學生的話，除非……你有證據鏈。”

“我們有。”陳硯開口。

趙世舟挑眉。

“G-7金屬環，是你給畸變鼠戴的。”陳硯說，“你在測精神控制，用編號標記實驗體。昨晚三只鼠，只有最后一只會笑，因為它被注入了定向神經信號。”

趙世舟眼神冷了。

“你不是來挑釁的。”陳硯看著自己傷口，“你是來喂我的。你故意劃我，就想讓我吸你基因片段。”

江小雀轉頭：“拼圖被動啟動了？”

陳硯點頭：“它捕了愈合能力，但帶污染。系統警告了。”

“污染？”江小雀皺眉，掏出一支藍試管，滴一滴液體在他傷口上。液體碰血，立刻起泡，泡里浮出細藍絲，像活的一樣扭。

“這是你體內的酶。”她盯著那些絲線，“它在分解熒光粉，也在拆外來基因。你不是在吸，是在被反向改造。”

趙世舟笑了：“現在怕了？等你體內拼圖全被我基因覆蓋，你就不是陳硯，是我造的下一個‘完美樣本’。”

“你錯了。”陳硯撕下衣角，纏住傷口，“拼圖不是啥都吞。它會挑，會篩。你這段基因，它只拿了‘愈合’，剩下的，全當垃圾排了。”

趙世舟眼神一縮。

“而且。”陳硯抬眼，“你漏了一點——拼圖補完后，能力會優化。你的愈合要藍光驅動，我的……已經不用耗能。”

說完，解開布條。傷口只剩粉痕，正慢慢消失。

趙世舟沉默幾秒，抬手，骨刺再彈出。但他沒動，轉身走向天臺門。

“你會吞到失控的。”他拉開鐵門，回頭看了陳硯一眼，“等你哪天想吃人了，別怪我沒提醒。”

“哐當”一聲，門關了。

江小雀走過來，盯著他手臂：“你剛才說的……真？拼圖優化了愈合？”

陳硯看著傷口，點頭：“但污染沒清完。系統提示還在閃。”

江小雀掏出一支新試管，綠色液體晃了晃：“剛從實驗室偷的，能中和部分畸變酶。你得趕緊用。”

陳硯接過，指尖碰玻璃那刻，拼圖系統猛震。六邊形碎片邊緣閃紅光，緊接著，提示音響起：

“檢測到匹配抑制劑，基因凈化進程可啟動。”

他抬頭看江小雀：“你這藥……從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