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狼谷的暮色來得快，夕陽剛沉到山尖，谷里就浸了層冷意。楚凡蹲在最后一頭尸狼的尸體旁，用磨亮的鐵劍割下幾根粗壯的青藤——這藤是后山特有的“韌筋藤”，泡水后更結實，正好用來捆尸狼。他的灰布短打早就被血污浸透，貼在背上涼絲絲的，額角的汗順著下頜往下滴，砸在尸狼青灰色的皮毛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還愣著干什么？過來搭把手。”楚凡頭也沒抬，聲音帶著剛經歷過廝殺的沙啞。他剛用噬魂爪捏碎這頭尸狼的頭骨，指尖還沾著黑紅色的腦漿，掌心的噬魂珠微微發燙，像是在提醒他——這已經是第二十頭了。

林虎站在不遠處的枯樹下，臉色比尸狼的皮毛還難看。他的胳膊用布條胡亂纏著，血漬已經滲透了布條，順著小臂往下滴，走路一瘸一拐的——剛才殺第五頭尸狼時，被尸狼的爪子劃到了腿。他看著楚凡熟練地用藤條捆尸狼，每五頭捆成一捆，動作利落得像經常干這種活，心里的不甘和憋屈像野草似的瘋長。

二十頭。

這個數字像根刺，扎得他眼睛發疼。他拼盡全力，忍著胳膊的劇痛，才殺了五頭，可楚凡呢？半天時間，殺了二十頭，還都是靠那詭異的黑金色力量——他到現在都覺得，那是邪術，不是正經修士該用的功法。

“憑什么……”林虎低聲嘀咕，聲音小得像蚊子叫，“你肯定是用了邪術，不然怎么可能殺這么多……”

楚凡像是沒聽見，捆好最后一捆尸狼，起身活動了下肩膀。淬體五重的靈力在體內流轉，剛才廝殺時的疲憊很快消散，只有胳膊因為反復揮劍、用噬魂爪，有些酸脹。他看了眼林虎，見他還在磨蹭，皺了皺眉：“再不走，天黑了谷里更危險，你想留在這喂尸狼？”

林虎咬了咬牙，沒說話，扶著枯樹慢慢走過來。他不敢再跟楚凡叫板——剛才楚凡殺最后那頭尸狼時，只用了一招，黑金色的爪芒閃過，尸狼的頭骨就碎了，那股狠勁，讓他心里發怵。

兩人一前一后往谷外走。楚凡用靈力托著四捆尸狼，每捆都有幾百斤重，可他走得很穩，腳步踩在落葉上幾乎沒聲音；林虎跟在后面，手里只拎著那頭他殺的最大的尸狼，卻走得磕磕絆絆，腿上的傷口一扯就疼，額頭上的冷汗一層疊一層。

路上遇到幾波從谷里出來的外門弟子，都是接了其他任務的。他們看到楚凡托著這么多尸狼，都驚呆了，圍過來問：“楚凡，你這是殺了多少頭啊？”“這么多尸狼，得殺一整天吧？”

楚凡只是淡淡點頭：“二十頭。”

“二十頭？！”有人驚呼，“我上次跟師兄來，三個人才殺了八頭，你一個人殺二十頭？”

林虎聽著這些議論，頭垂得更低了，腳步也更快了，想趕緊離開這讓他難堪的地方。可越急越出錯，他腳下一滑，差點摔在地上，手里的尸狼也掉了，正好砸在一塊石頭上，發出“砰”的悶響。

“哈哈哈，林虎，你行不行啊？”有弟子忍不住笑出聲，“殺五頭就累成這樣，還跟楚凡賭？”

林虎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猛地撿起尸狼，惡狠狠地瞪了那弟子一眼：“笑什么笑！再笑我揍你！”

那弟子也不怕他，攤了攤手：“誰不知道你被楚凡救了？要不是楚凡，你早就成尸狼的點心了，還好意思兇？”

“你！”林虎氣得渾身發抖，可他知道自己打不過楚凡，也打不過眼前這幾個弟子——他們都是淬體四重，加起來能輕松收拾他。

楚凡看了眼鬧僵的場面，開口道：“行了，都別吵了，趕緊回宗門，天黑了不安全。”

弟子們見楚凡開口，也不再打趣林虎，紛紛讓開道路。楚凡拎著尸狼往前走，林虎跟在后面，心里卻開始盤算：到了任務堂，要是李伯問起賭約，他就說楚凡用邪術，不算數；實在不行，就說自己沒聽清賭約內容，反正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給楚凡下跪道歉。

他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可行，腳步也輕快了些，連傷口的疼痛都忘了。

等兩人回到青云宗外門時，天已經擦黑了。任務堂里還很熱鬧，十幾個弟子圍在柜臺前，有的在交任務，有的在看任務板，李伯坐在柜臺后，手里拿著個賬本，正低頭算賬，算盤珠子打得“噼里啪啦”響。

“李伯，我們來交任務。”楚凡的聲音剛落下，任務堂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弟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和他手里的尸狼上。

“我的天，這么多尸狼！”

“這得有二十頭吧？楚凡也太厲害了！”

“林虎呢？他不是跟楚凡一起去的嗎？怎么就拎了一頭？”

議論聲像潮水似的涌來，林虎下意識地往楚凡身后躲了躲，想把手里的尸狼藏起來，可那尸狼太大，根本藏不住，反而顯得更狼狽。

李伯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看到楚凡手里的尸狼，也愣了一下：“楚凡，你這是……殺了多少頭？”

“二十頭。”楚凡把尸狼放在柜臺前的空地上，四捆尸狼堆在一起，像座小山，黑紅色的血漬在地上漫開，帶著淡淡的腥氣。他又指了指林虎手里的尸狼：“林虎殺了五頭，不過他只帶了一頭回來，剩下的應該還在尸狼谷。”

李伯拿起賬本，又看了看楚凡的任務憑證，點了點頭：“行，我讓人去清點。王執事，你過來幫個忙。”

從里間走出來個穿灰袍的修士，約莫五十歲，臉上沒什么表情，是外門的執法執事王執事。他走到尸狼堆前，蹲下來檢查，手指劃過尸狼的致命傷——有的是頭骨碎裂，有的是心臟被捏爆，傷口邊緣都殘留著一絲微弱的黑金色靈力，是魂修特有的氣息。

王執事抬起頭，看了楚凡一眼，沒說什么，只是對李伯點了點頭：“都是剛殺的，致命傷一致，是他殺的。”

李伯把賬本翻到楚凡的名字那頁，提筆在上面寫了“二十頭”，又看向林虎：“林虎，你的呢？”

林虎心里一慌，連忙開口：“李伯，我……我殺了五頭，但是谷里天黑了，我沒來得及帶回來，而且……而且楚凡他用了邪術！”

這話一出，任務堂里瞬間炸開了鍋。

“邪術？真的假的？”

“楚凡怎么會用邪術？他以前是先天劍骨啊！”

“林虎該不會是輸了想賴賬吧？”

楚凡皺了皺眉，看著林虎：“我用的是自己的功法，怎么就是邪術了？王執事剛才檢查過，尸狼的致命傷是我用靈力造成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用邪術了？”

“我……我就是看到了！”林虎梗著脖子，硬撐著，“你用那黑金色的力量，肯定是邪術！不然你怎么可能殺這么多尸狼？你以前就是個淬體三重的廢物！”

“你說誰是廢物？”楚凡的聲音冷了下來，掌心的噬魂珠微微發燙，一股淡淡的黑金色光暈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壓得周圍的弟子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林虎被楚凡的氣勢嚇了一跳，往后退了兩步，卻還是嘴硬：“我說的是事實！你要是沒用地邪術，就跟我再比一場！”

“沒必要再比。”王執事突然開口，他走到林虎面前，手里拿著一塊黑色的內丹——是楚凡之前交給李伯的黑毛尸狼首領內丹，“這是尸狼谷首領的內丹，只有淬體五重以上的修為才能殺得了它。楚凡現在是淬體五重，殺它沒問題，你呢？淬體四重巔峰，連普通尸狼都費勁，怎么殺首領？”

林虎的臉一下子白了，他看著王執事手里的內丹，說不出話來——他在谷里見過那三頭黑毛尸狼首領，知道它們有多厲害，自己根本打不過。

“還有，”王執事又拿出一本小冊子，翻開其中一頁，“這是外門功法記錄，魂修功法雖然少見，但不算邪術，只要不濫殺無辜，宗門是允許修煉的。楚凡的功法沒問題，你說他用邪術，是誣陷。”

林虎的嘴唇動了動，想再說什么，卻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借口。周圍的弟子也開始指責他：“林虎，你太過分了，愿賭服輸啊！”“就是，輸了就賴賬，太丟人了！”“趕緊履行賭約，給楚凡道歉！”

李伯也放下了賬本，臉色沉了下來：“林虎，賭約是你自己同意的，老夫也做了見證，你現在想賴賬？青云宗外門雖不禁止弟子比試，但最看重誠信，你要是不履行賭約，就按宗門規矩，罰你面壁思過一個月，扣除三個月月錢！”

面壁思過一個月，還扣月錢？林虎心里咯噔一下——他這個月的月錢還沒花，要是被扣了，連買傷藥的錢都沒有了。而且面壁思過會耽誤修煉，他本來就快突破淬體五重了，要是耽誤了，肯定會被其他弟子超過。

他看了看周圍弟子的眼神，有嘲諷，有鄙夷，還有些人在幸災樂禍；又看了看楚凡，楚凡正冷冷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我……我道歉。”林虎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他慢慢走到楚凡面前，頭低得快碰到胸口。

“沒聽見。”楚凡淡淡開口，“賭約里說的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跪下來道歉。你現在這樣，算什么？”

“你！”林虎猛地抬起頭，眼里滿是屈辱，可看到李伯和王執事嚴肅的表情，還有周圍弟子的起哄聲，他又慢慢低下頭，膝蓋一點點彎曲。

“咚”的一聲悶響，林虎的膝蓋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憤怒和不甘，可他還是咬著牙，聲音帶著哭腔：“楚凡，我錯了，我不該說你是廢物，不該賴賬，我向你道歉。”

任務堂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沒人再說話。楚凡看著跪在地上的林虎，心里沒有一絲快感，只有一種釋然——這不是為了羞辱，是為了拿回屬于自己的尊嚴，是為了讓所有人知道，他楚凡，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廢物。

他點了點頭：“起來吧。記住今天的教訓，以后別再隨便誣陷別人，也別輕易跟人打賭。”

林虎猛地站起來，不敢再看楚凡，也不敢看其他人，捂著胳膊，頭也不回地跑出了任務堂，背影狼狽得像條喪家之犬。

“好了，都散了吧。”李伯拍了拍手，弟子們也不再圍觀，紛紛散開，只是走的時候，看楚凡的眼神都變了，有敬畏，有佩服，還有些人主動過來跟他打招呼。

“楚凡，你太厲害了，以后能不能帶帶我？”

“楚凡，下次去尸狼谷，能不能叫上我？我也想多殺幾頭，換點靈石。”

楚凡一一回應，態度平和，沒有絲毫驕傲。他走到柜臺前，李伯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玉盒，遞給楚凡：“這是淬體丹，你拿好。這丹是外門最好的淬體丹藥，能溫和滋養經脈，你剛突破淬體五重，正好用得上。”

楚凡接過玉盒，入手溫潤。他打開盒子，里面躺著一顆圓潤的丹丸，呈淡黃色，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聞一下就讓人覺得精神一振。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淬體丹，有了它，他受損的經脈就能更快修復，說不定還能沖擊淬體六重。

“多謝李伯。”楚凡小心翼翼地把玉盒收好，貼身放著，像是捧著稀世珍寶。

王執事也走了過來，拍了拍楚凡的肩膀：“你很不錯，不僅實力強，還懂分寸。外門大比還有一個月，你可以報名參加，以你的實力，說不定能拿個好名次，進內門也有可能。”

進內門？楚凡心里一動。他以前的目標就是進內門，只是后來修為倒退，這個目標就成了奢望。現在，他不僅突破到了淬體五重，還有了噬魂珠和淬體丹，進內門似乎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我會考慮的，多謝王執事提醒。”楚凡拱手道。

離開任務堂時，天已經黑透了。外門的街道上掛著燈籠，昏黃的燈光照亮了路面。楚凡走在街道上，偶爾遇到外門弟子，他們都會主動打招呼，甚至有人會給他遞水、遞吃的，跟以前的冷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知道，這就是實力帶來的尊重。在修真界，沒有實力，再高的天賦也只是笑話；有了實力，才能贏得別人的認可，才能拿回屬于自己的一切。

回到后山破屋時，楚凡把淬體丹拿出來，放在燈下仔細看。丹丸的光澤溫潤，香氣清雅，他能感覺到，丹藥里蘊含著精純的靈力，對淬體境修士來說，確實是至寶。

他沒有立刻服用——《噬魂秘典》里說，服用丹藥前，最好先鞏固當前境界，否則容易浪費丹藥的藥力。他盤坐在稻草堆上，運轉功法，開始消化今天吞噬的尸狼殘魂。

噬魂珠在掌心靜靜躺著，黑金色的光暈緩緩流轉。尸狼殘魂轉化的噬魂之力，配合淬體五重的靈力，在經脈里游走，一點點修復著受損的脈絡。楚凡能清晰地感覺到，經脈里的淤塞越來越少，靈力也越來越順暢。

“等修復好經脈，突破到淬體六重，就去報名參加外門大比。”楚凡睜開眼，眼神里滿是堅定。內門，蘇清月，劉長老，楚家的族老……所有他失去的，所有他受過的屈辱，他都會一點點拿回來，一點點討回來。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落在楚凡身上，也落在他手里的淬體丹上。這顆小小的丹丸，不僅是他修復經脈的希望，更是他翻盤之路的重要一步。而這條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