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狼谷的晨霧比后山更濃，像是摻了墨的紗，裹著腐肉與血腥的臭味，順著風往鼻腔里鉆。楚凡背著布包走在前面，磨亮的鐵劍斜挎在腰后，劍刃偶爾蹭過路邊的枯樹，發出“沙沙”的輕響。他掌心的噬魂珠微微發燙，識海里能隱約“觸到”周圍游離的死氣——那是尸狼死后殘留的魂息，像細碎的黑絲，纏繞在每一寸空氣里。
“磨磨蹭蹭的，再慢些太陽都要落山了！”林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不耐。他扛著柄環首刀，刀身寬三寸，邊緣泛著冷光，是他花了五十塊下品靈石從外門兵器庫換的，此刻正嫌惡地用刀背撥開擋路的白骨——那是半具修士的骸骨，肋骨斷了好幾根，頭骨上還留著深可見骨的爪痕，顯然是死于尸狼之口。
楚凡沒回頭，只是腳步稍快了些。他比林虎更清楚尸狼谷的兇險：這谷是青云宗外門附近有名的兇地，尸狼不是活物，是野獸死后被陰氣浸染而成，皮糙肉厚，牙尖爪利，最喜群居，且對活人的氣息格外敏感。昨晚他特意在破屋推演過，若遇狼群，需先引開首領，再逐個擊破，噬魂之力對付這種死氣凝聚的怪物，本就有先天克制。
兩人往里走了約兩刻鐘，霧漸漸淡了些，前方出現一片開闊地，地上散落著十幾具獸尸——野兔、山鹿的尸體被啃得殘缺不全，黑紅色的血漬在地上凝成硬塊，還有幾具尸狼的尸體，看樣子是內斗或被其他妖獸所殺。林虎停下腳步，從懷里摸出火折子，吹亮后晃了晃：“前面就是尸狼窩了，聽說最近聚集了不少，正好一次清完。”
楚凡也取出捆好的干樹枝，借火折子點燃。火光在霧氣里撐開一圈暖黃的光，照亮了前方半塌的山洞——洞口布滿抓痕，黑紅色的液體順著石壁往下淌，隱約能聽到洞里傳來低沉的狼嚎，像是無數饑餓的野獸在磨牙。
“你跟在我后面，別拖我后腿。”林虎丟下一句話，舉著刀就往洞口走，腳步踩在骨頭上發出“咔嚓”的脆響，在寂靜的谷里格外刺耳。他仗著自己是淬體四重巔峰，根本沒把尸狼放在眼里，甚至覺得楚凡能跟來都是沾了他的光。
楚凡緊隨其后，眼睛警惕地掃過洞口兩側的草叢——那里的草葉在微微晃動，不是風吹的，是有東西在里面。他剛想提醒，左側草叢突然“簌簌”作響，一道青灰色的影子猛地撲了出來！
是頭尸狼！它的皮毛又臟又硬，沾著血污和泥土，像塊破爛的氈子；眼睛是渾濁的血紅，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死寂的紅；獠牙足有三寸長，掛著粘稠的黑涎，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直撲林虎的咽喉。
“來得好！”林虎反應不慢，側身躲開的同時，揮刀砍向尸狼的腰腹。刀光閃過，“噗嗤”一聲，尸狼的腰上被砍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黑紅色的血液噴濺出來，濺在林虎的青布褲腿上，瞬間凝成黑痂。
尸狼吃痛，發出一聲凄厲的嚎叫，轉身又要撲上來。可這聲嚎叫像是信號，周圍的草叢里瞬間涌出更多青灰色影子——足足七八頭尸狼，體型比剛才那頭還大，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兩人，喉嚨里發出“嗚嗚”的低吼，形成一個半包圍圈，把兩人困在中間。
“媽的，這么多！”林虎臉色一變，手里的刀握得更緊了。他雖能對付兩三頭，可一下子來了七八頭，還是有些吃力。尤其是其中三頭，體型比其他尸狼大了近一半，毛色偏黑，顯然是狼群的首領，正慢慢繞到他身后，眼神里滿是算計。
“小心身后！”楚凡喊道，同時揮劍擋住撲向自己的一頭尸狼。鐵劍雖銹，卻被磨得鋒利，一劍刺穿了尸狼的眼睛，黑紅色的液體順著劍刃往下流。尸狼發出一聲短促的哀嚎，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不再動了——但它的殘魂還沒消散，像一縷黑煙，飄在尸體上方，被楚凡掌心的噬魂珠輕輕吸了過去，化作一絲微弱的噬魂之力。
可沒等楚凡再動手，那三頭黑毛尸狼已經撲向了林虎！它們分工明確，一頭咬向林虎的胳膊，一頭抓向他的腿，最后一頭則撲向他的胸口，顯然是想一擊致命。
“滾開！”林虎怒吼，運轉靈力，刀身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白光——那是淬體四重巔峰的靈力外放，他猛地劈向左側咬來的尸狼。刀身與尸狼的獠牙撞在一起，發出“鐺”的脆響，震得林虎手臂發麻，虎口隱隱作痛。
可右側的尸狼已經咬住了他的胳膊！尖利的獠牙刺穿了青布長袍，深深陷入肉里，黑紅色的血液瞬間滲出來，順著胳膊往下淌。林虎疼得慘叫一聲，手里的刀差點掉在地上，而撲向胸口的尸狼已經近在咫尺，爪子上的寒光幾乎要碰到他的衣襟——再慢一步，就要被開膛破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楚凡動了。
他沒有再用鐵劍，而是猛地閉上眼，識海與掌心的噬魂珠徹底連通。黑金色的光暈從珠身上爆發出來，順著他的手臂蔓延到指尖，一股無形的吸力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直撲那三頭圍攻林虎的黑毛尸狼。
“噬魂之力，引！”楚凡低喝一聲，識海里清晰地“看到”——那三頭尸狼體內，漂浮著一團團濃郁的黑色死氣殘魂。這些殘魂是它們力量的根源，也是它們的弱點。被噬魂珠的力量引動的瞬間，三頭尸狼的動作突然停滯了，血紅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迷茫，像是失去了控制的傀儡，連咬著林虎胳膊的力道都松了幾分。
就是現在！
楚凡腳下發力，身形如箭般沖向最前面的那頭黑毛尸狼。淬體四重的靈力全部灌注在右手上，黑金色的爪芒在指尖凝聚——那是《噬魂秘典》里記載的基礎武技“噬魂爪”，雖只是入門，卻帶著噬魂之力的鋒利，足以撕裂尸狼的硬皮。
他的動作快得超出林虎的預料，甚至快過了尸狼的反應。在林虎還沒回過神來的瞬間，楚凡的右手已經狠狠刺穿了那頭黑毛尸狼的頭顱！
“噗嗤”一聲悶響，尸狼的頭骨像脆木一樣被捏碎，黑紅色的腦漿混合著血液噴濺出來，濺在楚凡的灰布短打上，留下一片腥臭的污漬。尸狼發出一聲短促的哀嚎，身體抽搐了一下，就徹底不動了，嘴里的獠牙也從林虎的胳膊上滑落。
緊接著，楚凡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精純的死氣殘魂順著他的指尖涌來，被噬魂珠瞬間吞噬。珠身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強數倍的噬魂之力，像滾燙的溪流，順著他的手臂涌入丹田——這股力量帶著尸狼的兇性，卻被噬魂珠馴服得服服帖帖，順著經脈快速游走，沖刷著那些堵塞的地方。
丹田深處的靈力像是被點燃的篝火，瞬間暴漲起來！原本停滯在淬體四重中期的修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四重后期、四重巔峰……然后，在一股強烈的脹痛感中，他感覺到瓶頸被徹底沖破——淬體五重！
突破的瞬間，楚凡只覺得渾身舒暢，像是被溫水浸泡過。丹田變得更加寬闊，靈力也更加渾厚，甚至連感官都敏銳了不少：他能聽到遠處尸狼的心跳聲，能看到草叢里隱藏的細小影子，能聞到空氣中更細微的血腥氣。掌心的噬魂珠也變得更加溫潤，像是與他的氣息徹底融合在了一起。
“這……這怎么可能？！”林虎的聲音帶著震驚，甚至忘了胳膊的疼痛。他眼睜睜看著楚凡刺穿尸狼的頭顱，看著楚凡身上爆發出黑金色的光暈，更看著楚凡身上的氣息從淬體四重暴漲到淬體五重——這才多久？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楚凡不僅殺了一頭尸狼，還突破了修為？
剩下的兩頭黑毛尸狼也反應過來，見首領被殺，血紅的眼睛里閃過瘋狂，一頭撲向楚凡的后背，一頭則繼續撲向受傷的林虎——它們似乎知道，林虎現在是薄弱環節。
楚凡轉身，眼神冰冷。突破到淬體五重后，他的速度和力量都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面對撲來的尸狼，他甚至不用刻意躲閃，只是側身一步，同時右手的噬魂爪再次凝聚。
黑金色的爪芒閃過，精準地抓住了那頭尸狼的脖頸。“咔嚓”一聲脆響，尸狼的脖子被直接捏斷，黑紅色的血液噴濺出來，尸體重重地摔在地上。它的殘魂也被噬魂珠瞬間吸收，轉化為新的噬魂之力，繼續滋養著楚凡的經脈。
另一頭尸狼剛撲到林虎面前，楚凡已經瞬移般出現在林虎身前。他左手抓住尸狼的前爪，右手的噬魂爪直接刺穿了它的心臟——尸狼的心臟早已壞死，只有一團死氣凝聚的核心，被噬魂爪捏碎的瞬間，它的身體也軟了下去，殘魂同樣被吞噬。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三頭圍攻林虎的黑毛尸狼就全部斃命，而楚凡甚至連汗都沒怎么流。
林虎站在原地，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的胳膊還在流血，傷口傳來鉆心的疼痛，可他卻感覺不到似的，只是呆呆地看著楚凡。眼前的楚凡，和他印象里那個“被退婚的廢物”判若兩人——他身上的黑金色光暈還沒散去，眼神銳利如刀，站在尸狼尸體旁，像個從地獄里走出來的修羅。
之前的嘲諷、不屑、囂張，此刻都變成了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林虎的臉上。他想起兩人在任務堂的賭約——誰斬的尸狼少，誰就當著所有人的面跪下來道歉。當時他還覺得楚凡是自不量力，可現在看來，輸的人恐怕是他。
“你……你用了什么邪術？”林虎的聲音帶著顫抖，既是因為疼痛，也是因為不甘。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會輸給一個曾經的廢物。
楚凡沒理會他的質疑，只是走到那頭黑毛尸狼的尸體旁，用鐵劍剖開它的腹部，取出一顆黑色的內丹——這是尸狼的核心，也是任務憑證。他把內丹放進布包里，又看了看周圍剩下的幾頭尸狼。
那些尸狼見首領全被殺了，又感受到楚凡身上淬體五重的氣息，再也不敢撲上來，只是在遠處的草叢里徘徊，喉嚨里發出低沉的低吼，血紅的眼睛里滿是忌憚。
“還打嗎？”楚凡看向林虎，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林虎的臉色一點點變得鐵青，像是被人潑了墨。他攥緊了手里的環首刀，指節泛白，指甲深深嵌進肉里，卻感覺不到疼痛。他看著楚凡布包里的內丹，又看了看自己流血的胳膊，一股屈辱感從心底涌上來——他不僅輸了，還被自己看不起的人救了。
“打！怎么不打！”林虎猛地吼道，強忍著胳膊的疼痛，舉著刀沖向遠處的一頭尸狼。他的動作比之前僵硬了不少，刀砍下去的力道也弱了些，可他還是要打——他不能就這么認輸，不能在楚凡面前低頭。
楚凡看著林虎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他知道，林虎現在已經失去了理智，這樣下去很容易出事。但他沒有阻止——這是林虎自己的選擇，也是兩人賭約的一部分。
他轉身走向另一頭尸狼，掌心的噬魂珠還在微微發燙。剛才吞噬的三具黑毛尸狼殘魂，還有一部分沒完全轉化，正好借著殺剩下的尸狼，鞏固淬體五重的修為。
火光在霧氣里跳動，刀光與黑金色的爪芒不斷閃過。楚凡的動作越來越熟練，每一次出手都精準無比：他會先用噬魂之力引動尸狼的殘魂，讓它們動作停滯，然后再用噬魂爪或鐵劍一擊致命，最后吞噬殘魂。短短半個時辰，他就殺了五頭尸狼，布包里的內丹也變成了八顆。
而林虎那邊，情況卻越來越糟。他的胳膊一直在流血，靈力消耗極大，每殺一頭尸狼都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剛才殺第三頭尸狼時，他的刀被尸狼的爪子撞飛，差點被反咬一口，最后還是靠撿了塊石頭才砸死尸狼。此刻他的臉上沾滿了血污和泥土，頭發凌亂，哪里還有之前的囂張模樣，只剩下狼狽。
夕陽西下時，尸狼谷里的尸狼終于被兩人殺得差不多了。楚凡的布包里裝著八顆內丹，而林虎的身邊只躺著五具尸狼尸體，他本人則靠在一棵枯樹上，大口地喘著氣，胳膊上的傷口用布條簡單包扎了一下，卻還是在滲血。
“這兩顆給你。”楚凡走到林虎面前，從布包里拿出兩顆內丹遞過去。他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畢竟都是青云宗外門弟子，抬頭不見低頭見。
林虎看著楚凡遞過來的內丹，眼神里充滿了屈辱和憤怒。他猛地揮開楚凡的手，吼道：“誰要你的東西！我林虎就算輸了，也不需要你可憐！”內丹掉在地上，滾到一具尸狼尸體旁，黑金色的表面沾了層泥土。
楚凡收回手，沒再說什么。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內丹，放回布包里，然后轉身：“三日后，任務堂見。”
林虎看著楚凡的背影，拳頭攥得更緊了。夕陽的余暉灑在楚凡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那道淬體五重的氣息，在暮色里顯得格外清晰，像一根刺，扎在林虎的心里。
他不知道，楚凡的強大不是靠什么邪術，而是靠三年來的隱忍、掌心的噬魂珠，還有那份不肯向命運低頭的倔強。
而這，只是楚凡翻盤之路的一小步。三日后的任務堂，才是真正的清算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