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天站在樓梯間拐角，U盤還握在手里，溫度沒降。他沒急著走，反而把后背貼上冰涼的水泥墻，等心跳平下來。三秒后，他從外套內袋抽出一張折疊的電路圖，撕開一角，露出底下微型SIM卡槽。這是他早年在實驗室攢下的老習慣——隨身帶一張廢圖紙，夾層藏應急工具。他把U盤插進讀卡器，連上隔離電源，屏幕亮起，信號波形開始跳動。

中繼頻率穩(wěn)定，每18秒發(fā)送一次心跳包，目標IP仍在輪詢。對方沒發(fā)現U盤被拿離原環(huán)境，還在等數據回傳。他合上筆記本，從鞋墊夾層取出另一枚空白U盤，接入物理寫入器，開始鏡像偽造信號流。新生成的數據包里塞滿冗余日志，模擬他正在持續(xù)讀取文件的假象。真實U盤被裹進鋁箔，塞進電磁屏蔽盒，盒子外纏了兩圈銅線，徹底斷絕信號泄露。

他打開系統(tǒng)后臺，調出周振國的門禁記錄。連續(xù)三天，二十三點零七分，測試網三樓節(jié)點機房刷卡進入，停留四十三分鐘，無報修工單，無設備更換記錄。那人每次進出都避開監(jiān)控巡檢窗口，動作熟稔得像在自家廚房踱步。葉無天關掉界面，把屏蔽盒放進公文包底層，順手將偽造U盤塞進襯衫內袋。

凌晨一點十七分，研究所B區(qū)照明系統(tǒng)例行切換夜班模式。他穿過地下通道，繞到東側員工入口，刷臉通過閘機。前臺值班員打了個哈欠，沒抬頭。他在終端上登錄個人賬戶，調出“動態(tài)場曲補償系統(tǒng)”項目文件夾，新建文檔，命名為“DSFC_v4_core.pdf”。光標停在空白頁，他輸入一串參數：等離子約束場頻率提升至12.7GHz，反饋延遲壓縮至0.8毫秒，表面看是重大優(yōu)化，實則在諧振區(qū)間埋了死循環(huán)漏洞——運行超過六分鐘，系統(tǒng)將自動鎖死并觸發(fā)核心熔斷。

他保存文件，權限設為“周振國項目組可見”，操作日志自動生成一條記錄：23:58，葉無天修改核心算法。做完這些，他起身離開，沒關電腦，任那條訪問記錄掛在系統(tǒng)里，像一塊擺在暗處的餌。

第二天中午，研究所食堂。葉無天端著餐盤坐在角落，視線掃過對面窗口。周振國穿著白大褂，端著咖啡走來，袖口沾了點奶泡，右手無名指上那枚舊式機械表還在走，表帶邊緣磨出了毛邊。他坐下，和旁邊同事聊了幾句天氣，語氣平和，笑了一下，眼角紋路舒展，和過去十年沒什么兩樣。

葉無天低頭吃飯，沒打招呼。他知道對方一定看了文件。那種級別的參數調整，不可能不引起注意。一個聲稱“技術不該超前于時代”的人，絕不會放過所謂“突破性優(yōu)化”。他等的是對方動手的時機。

當晚二十三點零五分，三樓機房監(jiān)控畫面顯示，周振國刷卡進入。他沒穿工服，而是套了件深灰夾克，手里拎著個黑色工具包。系統(tǒng)日志記錄他接入一臺標為“電源檢測儀”的設備，MAC地址與三天前完全一致。葉無天坐在監(jiān)控室隔壁的應急調度臺，面前兩臺屏幕并列：左邊是實時畫面，右邊是信號捕捉儀回傳的數據流。

數據開始傳輸。

他按下記錄鍵，追蹤腳本激活。不到十秒，GPS定位鎖定在機房西北角，攝像頭快照捕捉到周振國低頭操作設備的畫面——那臺“檢測儀”外殼被拆開，露出SPI接口轉接板，正通過物理寫入方式拷貝數據。葉無天起身，撥通安保值班電話，聲音平穩(wěn)：“三樓節(jié)點有異常設備接入，立即派人到場核查。”

兩分鐘后，兩名安保人員抵達機房門口。門沒鎖。他們推門進去，看見周振國正把一個微型SSD從設備上拔下，動作頓住。

“周工，這設備不在登記清單里，能解釋一下嗎？”

周振國緩緩抬頭，臉上沒有慌亂，反而笑了笑：“我在做系統(tǒng)兼容性測試，臨時借用了舊接口。”

“SPI？2028年后就淘汰了。”葉無天從門口走進來，手里拿著平板，屏幕上正回放剛才的傳輸記錄，“一個主張技術穩(wěn)健的人，卻用被淘汰的硬件做高速寫入，你不覺得矛盾嗎？”

周振國眼神微動，手指捏緊了SSD。

“你刪掉了系統(tǒng)里的權限標記，屏蔽了推演模型的識別路徑。”葉無天走近一步，“但你忘了，習慣是改不掉的。每次你調試設備，都會先用左手扶眼鏡，再用右手插線。過去十年，你在日志里留下的操作順序，全是這個節(jié)奏。”

周振國沒說話，慢慢把SSD放進褲袋。

“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么嗎？”葉無天盯著他，“你認為我太年輕，不懂技術的邊界。可你偷的，是一個早就設好陷阱的假版本。那份文件運行六分鐘后，所有讀取終端都會自動鎖死，數據不可逆損毀。”

周振國終于變了臉色。

“你故意留的？”

“我只負責設計。”葉無天把平板遞向安保人員，“他們負責查。”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節(jié)奏穩(wěn)定，不是安保的制服皮鞋。是硬底商務鞋，踩在地磚上發(fā)出短促回響。兩名穿便裝的男子出現在轉角，出示證件后徑直走向周振國。

“我們是市局技偵支隊。”其中一人說，“你涉嫌非法獲取國家重點項目數據，請配合調查。”

周振國沒反抗，任他們上銬。經過葉無天身邊時，他停下，聲音壓得很低：“你早知道系統(tǒng)會屏蔽我的痕跡。”

“我不知道。”葉無天看著他，“但我知道，有人能在后臺修改推演邏輯。而能動那個權限的，不超過三個。”

周振國笑了下，沒再說話。

押解隊伍走向電梯間，葉無天站在原地，沒動。他從公文包里取出屏蔽盒，打開，真實U盤靜靜躺在里面，表面一絲劃痕都沒有。他把它插進隨身終端，開始導出TS-097的完整鏡像。屏幕滾動著日志條目，突然停在一條記錄上：

“2024-05-18 02:48:33 |設備TS-097 |接收外部指令：覆蓋原始推演模型，替換為‘誤匹配高風險’標簽。”

指令簽名字段空著，但操作路徑指向一個內部調試接口，權限等級為S級。

葉無天盯著那行字，手指懸在刪除鍵上方。

終端突然震動，一條新消息彈出：

“系統(tǒng)日志同步完成。發(fā)現隱藏協議：每當特定權限賬戶登錄，自動清除行為溯源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