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甲字丙號廨房
- 大唐:我在武則天朝打工
- 作家gS78Fr
- 2537字
- 2025-08-27 17:51:59
吳主簿的效率高得驚人。
或許是那根性能卓越的鐵條實在太過震撼,林墨獲任“監事”的當天下午,就有一名小吏引著他,離開了那間臨時羈押他的廨房,穿過將作監內部更為復雜的院落和廊道,來到了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
這里有一排低矮但規整的磚瓦房舍,比匠役們居住的大通鋪工棚要好上許多,顯然是提供給有品級的小吏或技術骨干的居所。小吏在一扇標著“甲字丙號”的木門前停下,掏出一把銅鑰匙打開了門鎖。
“林監事,這便是您的廨房了。這是鑰匙。”小吏將鑰匙遞給林墨,態度算不上熱情,但也足夠客氣,“屋內一應鋪陳俱是官中所配,若有缺損,需得自行添置。每日飯食可去西邊庖廚領取,辰、午、酉三時開伙。茅廁與水井在院落后頭。”
小吏交代完,便躬身告辭,留下林墨一人站在門口。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略顯沉重的木門。
一股混合著陳舊木料、干燥泥土和淡淡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房間不大,約莫十平米見方,地面是夯實的泥土,還算平整。一扇狹小的木窗開在北墻,糊著泛黃的桑皮紙,透進朦朧的光線,照亮了空中飛舞的細微塵埃。
靠墻擺著一張簡單的木榻,上面鋪著草席,放著一套疊得還算整齊的、半新不舊的青布被褥。一張低矮的書案,案面有磨損的痕跡和些許墨漬。一個粗陶水罐并一個陶碗放在案角。墻邊立著一個敞開的木柜,可以用來放置衣物雜物。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簡陋,甚至堪稱寒酸。
但林墨站在門口,看著這個完全屬于自己的、四四方方的小空間,心中卻第一次生出了一絲奇異的、近乎安定的感覺。
自從穿越以來,破廟、城墻根、南市喧囂的角落……他從未有過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一個可以關上門、暫時隔絕外界窺探和危險的容身之所。這里雖然依舊簡陋,卻是官方的分配,意味著他暫時獲得了某種程度的認可和庇護。盡管這庇護脆弱而有條件,但終究是一個起點。
他將那臺寶貴的電腦小心地放在書案上,仔細打量了一下窗戶的位置和插銷——足夠隱蔽,也還算安全。他走到榻邊,伸手按了按被褥,有些硬,但還算干燥。
“呼……”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一直緊繃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
然而,這種放松并未持續太久。【當前電量:6%】的提示像幽靈般在他腦中閃過。他走到窗邊,透過桑皮紙的縫隙向外望去。天色尚早,將作監內依舊人聲鼎沸,各種勞作的聲音隱約傳來。他現在有了身份,有了住處,但最根本的危機并未解除。
他需要給電腦充電。這個念頭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著他。
在這個時代,電力是天方夜譚。他嘗試過思考所有可能的替代方案:化學電池?材料、配方、工藝全是難題,而且動靜太大,極易暴露。太陽能?且不說這個時代沒有光伏板,就算有,效率也低得可憐,何況洛陽多陰雨。機械發電?制造一臺哪怕最簡陋的手搖發電機,也需要磁鐵、銅線、精密的軸件……每一樣都是難以逾越的障礙。
思路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被現實無情掐滅。絕望感如同潮水,幾乎要將他淹沒。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盡可能減少開機時間,將每一次開機都用在刀刃上,并祈禱能在電量耗盡前,找到一線生機,或者……完成某種必須的使命。
正當他對著窗戶出神時,門外傳來了輕輕的叩擊聲。
林墨心中一凜,迅速調整表情,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年輕人,約莫二十出頭,穿著和林墨相似的青色小吏服飾,面容白凈,帶著幾分書卷氣,眼神里有些好奇,又有些局促。
“敢問……是新來的林監事嗎?”年輕人拱手問道,語氣頗為禮貌。
“正是鄙人,閣下是?”
“在下陳遠,忝為將作監錄事,就在隔壁甲字乙號房舍當值。聽聞有新同僚入住,特來拜會。”名叫陳遠的年輕人微笑著說道,遞過來一個小紙包,“一點自家腌的梅子,不成敬意,給林監事嘗個鮮,去去這屋里的陳氣。”
林墨有些意外,連忙接過:“陳錄事太客氣了,快請進。”他側身將對方讓進屋內。屋里連個坐榻都沒有,兩人只好站在屋中。
陳遠快速而不失禮地掃了一眼屋內的陳設,笑道:“廨房簡陋,林監事初來,怕是多有不便。若有需添置的物件,或是想知曉監內諸事規矩,盡可來問在下。大家都是同僚,理當相互照應。”
他的態度友善而自然,似乎只是單純的鄰里往來。林墨心中警惕未消,但面上也露出恰到好處的感激:“多謝陳錄事關照。林某初來乍到,人地生疏,日后少不得要叨擾請教。”
“好說,好說。”陳遠笑著點頭,隨即看似隨意地問道,“聽說林監事精于營造冶煉之術?今日坊間都在傳,匠作區那邊出了好鐵,竟是出自新法?真是令人欽佩。”
消息傳得真快。林墨心下了然,這恐怕才是對方前來“拜會”的真正目的。他謙遜地搖頭:“不敢當‘精于’二字,不過是偶得前人遺澤,略知皮毛,僥幸成功一次,當不得真。日后還需趙作頭他們多多指點。”
陳遠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笑容更盛:“林監事過謙了。吳主簿對此事極為看重,特意吩咐下來,一應所需優先供給呢。”他頓了頓,壓低了些聲音,“如今監內大事,莫過于配合天樞工程,以及籌備……嗯,一些其他的欽命要務。林監事有此大才,必能大展拳腳,前途無量啊。”
他話語間透露的信息,與林墨所知的歷史隱隱印證。林墨只是含糊應道:“盡本分而已,不敢奢望其他。”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陳遠便借口還有公務,告辭離去。
送走陳遠,林墨關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心中思緒翻涌。陳遠的到來,無疑是一個信號。他已經被置于將作監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之下。友善可能是試探,恭維可能包裹著嫉妒。他必須更加小心。
他走到書案前,看著那包腌梅子,又看了看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有了一個棲身之所,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他需要真正地“融入”這里。他需要了解將作監的人際脈絡,需要熟悉這個時代的官場規則,需要小心翼翼地運用自己的知識,既不能過于藏拙失去價值,也不能過于鋒芒畢露引來災禍。
他打開那包梅子,取出一顆放入口中,酸澀中帶著回甘,刺激著味蕾。
就像他此刻的處境。
他拿起案上的陶碗,走到院落后頭的水井邊,打上來一碗清澈冰涼的井水。回到屋內,就著井水,慢慢嚼著梅子。
夕陽最后的光線徹底消失,屋內陷入昏暗。他沒有點燈——官配的燈油也是定額的,需要節省。
黑暗中,他坐在冰涼的草席上,背靠著墻壁,懷里緊緊抱著那臺電量僅剩6%的電腦。
洛陽城的夜鼓聲次第響起,沉重而悠遠,回蕩在龐大帝國的神都上空。
在這片古老的黑暗里,他只是一個剛剛找到一片瓦遮頭的異鄉人,懷揣著一個足以驚世駭俗卻又即將熄滅的秘密。
路,還很長。家,或許永遠都在遠方。
但至少今夜,他不必再露宿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