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廨房筆墨
- 大唐:我在武則天朝打工
- 作家gS78Fr
- 1871字
- 2025-08-27 17:46:24
墨是上好的松煙墨,研得濃稠,帶著一股清冽的香氣。筆是兔毫,尖、齊、圓、健,是林墨來到這個時代后摸過的最好的筆。
紙鋪在冰冷的榆木案上,案面還殘留著之前使用者留下的細微刻痕和墨漬。
林墨的手指卻有些發僵。
那青袍官員——此刻已知他姓吳,官居將作監主簿——就站在案旁,目光如實質般壓在他的筆尖上。廨房內極靜,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遙遠人聲。
【當前電量:9%】。
那猩紅的數字在他閉合的眼皮底下灼燒。每一次呼吸,都感覺那電量又往下掉了一絲。他必須一次寫成,沒有修改、沒有重來、沒有查閱更多資料的機會。他能依賴的,只有腦中那些因為反復背誦而尚未模糊的關鍵數據,以及對這個時代冶金水平的粗淺理解——大部分還來自電腦里那份《天工開物》的摘錄和一篇關于古代高爐演變的綜述論文。
他蘸飽了墨,吸了口氣,落筆。
起初筆尖有點澀,線條帶著細微的抖。他沒寫這時流行的駢文,只盡量用簡短的詞句,夾雜著大量數字、圖形名稱和步驟。
先畫了個簡易豎爐的結構,標出尺寸、風門位置、爐膛角度。他故意模糊了耐火材料的具體成分,只說需要“耐燒的土石”,大致描述了特性。然后是燃料和礦石的比例,他給了一個經過計算、相對保守卻足以遠超當下的配比。
最關鍵的是鼓風。他簡要描述了一種改進的“橐籥”——用水力或畜力拉動更大的皮囊,得到更持續、更猛的風力,還提了句可以試試幾個皮囊交替送風。
筆尖在紙上沙沙移動,吳主簿的目光也從他的臉移到了紙上,起初是審視,漸漸變得專注,繼而流露出驚異與困惑。他顯然看懂了大部分,正因為看懂,才更覺不可思議。
林墨的額頭滲出細汗。他寫到淬火、回火的一些關鍵溫度控制時,不得不再次模糊處理,只說“視火色青白為準”、“置入溫熱油脂中緩冷”之類依賴老師傅經驗的描述。他不是冶金專家,電腦里的資料也未必完全適用,只能賭一個大概。
最后一筆落下,他輕輕吁了口氣,感覺后背已然濕透。他放下筆,垂首退到一旁:“官人,粗陋之技,乞請斧正。”
吳主簿沒有立刻說話,他俯身,幾乎將臉貼到了紙上,手指沿著圖紙的線條緩緩移動,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似乎在計算、推演。良久,他直起身,目光復雜地看了林墨一眼。
“此圖……此法……你從何得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家中曾有殘卷,晚輩兒時頑劣,多曾翻閱,后家道中落,卷帙盡散,只余些許記憶。近日流落東都,見城中鐵匠冶鐵艱辛,偶有所悟,結合記憶,胡亂畫出,不知是否可行。”林墨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緩緩道出,語氣盡量保持平靜,甚至帶上一絲不確定。
“胡亂畫出?”吳主簿重復了一句,語氣莫測。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幾張墨跡未干的紙拎起,走到窗邊,借著最后的天光又仔細看了一遍。那紙張粗劣,但那上面的圖形和文字,卻仿佛蘊含著某種驚人的力量。
“你可知,若此法有成,意味著什么?”他忽然問。
林墨沉默片刻,答道:“或可……省些鐵料,省些人工。”
吳主簿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近乎嘲諷的笑意,但很快隱去。“省些鐵料人工?呵……若真能煉出堅逾百煉之鋼,陛下欲起的通天浮屠,乃至明堂、天門闕……許多事,便都容易了。”
林墨的心猛地一縮。話題,終于又繞回了這里。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恭敬的聲音:“吳主簿,監丞有請,事急。”
吳主簿眉頭一擰,迅速將幾張圖紙疊好,納入袖中,深深看了林墨一眼:“你先在此處等候,不得外出。會有飯食送來。”
說完,他快步離去,房門被從外面輕輕合上,隱約傳來落鎖的輕響。
廨房里徹底安靜下來。夕陽最后的余暉透過窗欞,在地上拉出長長的格子光影。遠處宮苑的暮鼓聲沉沉傳來,一聲接著一聲。
林墨慢慢走到房間角落的席墊上坐下,將那只冰冷的電腦緊緊抱在懷里。
【當前電量:8%】。
饑餓和寒意陣陣襲來,但他毫無食欲。鎖門的聲音意味著他仍未獲得信任,甚至可能被囚禁。吳主簿最后那句話,分明點出了煉鋼術與女皇宏大工程之間的關聯,福兮禍之所伏。
他蜷縮起來,看著光影在眼前一點點挪移、變淡、最終消失。窗外徹底黑透,只有檐下偶爾走過的燈籠投下短暫的光暈。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再次響起腳步聲,鎖簧響動。一名老吏端著一個木托盤進來,上面有一碗粟米飯,一碟鹽菜,一碗看不見油花的清湯。
老吏放下托盤,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又要走。
“老丈留步,”林墨急忙起身,壓低聲音問,“請問……吳主簿他……”
老吏停下腳步,昏花的眼睛看了看他,搖搖頭:“上官的事,豈是老朽能知的。吃了吧,莫問,莫聽,莫多言。”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歷經世事的告誡。
門再次被關上鎖好。
林墨看著那粗糙的飯食,慢慢坐回去,端起碗,機械地咀嚼起來。味道寡淡,難以下咽,但他強迫自己吃下去。
他需要體力。
在這個陌生的、危機四伏的時代,活下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今夜,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