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智破殺夫案(1)
- 流浪的權杖:晉文公傳
- 秦俊
- 3754字
- 2015-03-20 16:49:37
這大廳經過一番裝飾,儼然一座閻羅寶殿,殿內燈光,時明時暗,陰風颯颯。正面坐著閻羅天子……玉蓮將樹根灌醉,將事先準備好的一條小青蛇,裝入竹筒之中,將蛇頭的一端對準樹根肛門。
驪姬與晉獻公行房不上三百次,從未嘗到過欲仙欲死的滋味,這一次,她嘗到了。
驪姬走馬上任,在便殿里設下公堂,自任主審官,由晉獻公陪審。
子皮等四人被依次押上堂來,一進門便喊冤枉。
驪姬嬌喝一聲道:“跪下!”
子皮他們乖乖地跪了下去。
驪姬慢聲細語地問道:“你們四人,是誰偷吃了天鵝蛋呀?”
四人異口同聲回道:“小人沒吃。”
驪姬冷笑一聲道:“你們沒吃,難道是鬼吃了不成?都給我聽著,不管是誰偷吃了天鵝蛋,只要這會兒招供,本宮就免你一死。若是不招,被本宮查了出來,五馬分尸。”
四人齊聲回道:“若是查出小人吃了天鵝蛋,甘愿領受五馬分尸之罪。”
驪姬又是一聲冷笑:“不怕你們嘴硬,來人!”
四宦者應聲而出,每人手中都拿了一雙筷子。
驪姬道:“用筷子壓他們的舌根。”
四宦者遵囑而行,壓到十三下的時候,子皮首先犯嘔,吐了一攤穢污,是未曾消化盡的玉米面饃。
待子皮吐完之后,驪姬道:“再壓。不,子皮不用壓了。”
又壓了十一下,天山開始吐了,吐的是紅薯。
“壓,接著壓!”驪姬命令道。
誰知又壓了三十余下,核桃、子久就是不吐。
驪姬命令改喝南瓜蒂水。
喝罷不久,子久大吐起來,吐的是稀米粥。核桃仍像無事人一般。
驪姬尖聲尖氣地命令道:“叫他吃人屎,吃新鮮的。”
這一吃,核桃受不住了,“哇”地一聲,吐了一地,盡是黃花花的蛋花。
驪姬踱下堂來,走到核桃跟前,柔聲柔語道:“這天鵝蛋是誰吃的?”
核桃滿面蒼白,顫抖著聲音回道:“小人吃的。”
“你可知罪?”
“小人知罪,請娘娘看在小人在內府干了二十年的分上,饒小人一條狗命!”核桃一邊說一邊磕頭,磕得額頭上鼓了一個大血包。
“哼!”驪姬將長袖一甩道:“拉下去五馬分尸!”
這是驪姬第一次審案,審得干凈利索,晉獻公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連道:“愛妃真是一個智者!”
驪妃第二次審案,乃是事隔一年之后。
晉獻公的奶娘,生下一子一女,女兒早夭,兒子樹根又黑又瘦,又矮又老,其實他才四十一歲,怎能算老?只因妻子不會懷孕,已經休掉了兩個。第三任妻子,小他二十二歲,高大白皙。這女人叫玉蓮,出身于一個破落戶家庭,頭三年,貪圖樹根的財產,倒也相安無事。
也許是第四年年初,也許是第三年年底,玉蓮和樹根家的管家姘上了,這事風言風語,傳到了樹根耳中,將管家毒打一頓,逐出家門。自此,玉蓮天天和樹根毆氣,摔碟子打碗,樹根不是沒有動過休妻的念頭,看相的說,這女人兩肩不削,胯骨又大,易生男孩,為了傳宗接代,他忍了下來。
這一忍便是三年,她果真有了身孕,看相的說是一男孩。
她肚中有了資本,更加囂張起來,竟動手打起了樹根,把樹根娘活活氣死。
樹根娘將死之時,晉獻公來家中看她,她拉住晉獻公的手哭著說道:“樹根倘有不測,定是這賤人干的,您可要為他報仇呀!”
晉獻公道:“您既然對那賤人不放心,寡人干脆一刀把她殺了,再給樹根娶個好的。”
樹根娘連連搖頭道:“使不得,使不得,那賤人肚中懷著咱根兒的骨肉。”
晉獻公略一思索道:“那,那就等她生下孩兒以后再說吧!”
誰知,玉蓮生孩子的時候,晉獻公正在討伐驪戎的路上。俟他收服了驪戎,得了兩個美人兒,整天沉醉在溫柔鄉中,直到驪姬產子之后,他才想起了樹根和玉蓮,忙遣一宦者前去打探消息,宦者回奏道:“啟奏主公,玉蓮生下一個兒子,已經六個月了,白胖白胖。樹根的氣色很好,他說,玉蓮自從生了孩子之后,脾氣比過去好多了,請主公放心。”
未及三月,忽有噩耗傳來,說是樹根死了。
晉獻公忙遣宦者去核實,宦者回報說果有其事。
晉獻公道:“怎么死的?”
宦者回道:“醉死的。”
晉獻公道:“何以見得?”
宦者道:“他老婆說的。”
晉獻公怒道:“他老婆的話你也信么?”
宦者撲通跪道:“奴才察看了樹根的嘴巴,酒氣沖天。”
晉獻公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他不會是醉死的,他一定是被那賤人害死的!去,再查,查一查他的頭部、胸部、小腹和襠部。”
宦者應了一聲“是”字,站起身來。
“帶上仵作去。”晉獻公叮嚀道。
宦者又是一聲“是”字,疾步而去。
一個半時辰之后,宦者去而復歸,回稟道:“啟奏主公,死者頭部、胸部和小腹完好無損。”
“襠部呢?”晉獻公問道。
“別的地方都很好,只有肛門周圍的皮肉青紫,兼有破裂現象。”宦者回道。
晉獻公道:“會不會是用鐵條捅死的?”
宦者回道:“奴才也拿這話問過仵作,仵作說若是用鐵條捅的,肛門必將紅腫,也必將出血,且大出血。”
“那,他是,他是怎么死的呢?”晉獻公抓耳撓腮,“不,不會是醉死的,決不會。”
他將頭一仰說道:“去,去把士蒍召來。不,還有大夫荀息,一并召來。”
盞茶工夫,士蒍、荀息一起來見晉獻公。
晉獻公道:“二位愛卿,寡人奶娘之子樹根,昨天夜里突然死了,寡人懷疑他是遭了暗算,請你二位辛苦一趟,務要查明死因,嚴懲兇手!”
士蒍、荀息高聲應道:“臣遵旨。”
直等到掌燈之時,士蒍、荀息方才折了回來,垂頭喪氣地說道:“啟奏主公,臣等無能,查不出樹根死因,怕真的就是醉酒而死呢。”
晉獻公語氣十分肯定:“不會,絕不會。”遂把樹根如何迎娶玉蓮,玉蓮如何與管家私通,又是如何尋釁鬧事,并奶娘臨死之言,完完整整地講了一遍。
士蒍道:“臣等也懷疑是玉蓮謀殺了樹根,但從樹根的尸體上看不像。且是,臣等也曾審過玉蓮,又是捆綁,又是杖責,甚而,連夾棍都用上了,她就是不招。”
晉獻公輕輕揮了揮手,一臉無奈道:“你們下去吧。”
回到寢殿,晉獻公仍在想著樹根之事,少不得唉聲嘆氣。
驪姬正抱著兒子奚齊逗樂,見狀,將兒子遞給奶娘,手搭獻公之肩,笑問道:“主公往日下朝興高采烈,今日卻是愁眉苦臉,不知所為何事?”
晉獻公長嘆一聲,遂把樹根之事又細說一遍。
驪姬笑道:“妾還當是天塌地陷了呢!小事一樁,不用發愁。”
晉獻公似信非信道:“你有辦法查出真兇?”
驪姬輕輕點了點頭。
晉獻公道:“怎么查?”
驪姬道:“還得從玉蓮入手。”說到此處,壓低了聲音。
是夜,兵分兩路,第一路由士蒍、荀息掛帥,夜審玉蓮,那大堂就設在偏殿。
士蒍將驚堂木啪的一拍道:“賤人聽著,那樹根明明為你所殺,你卻拒不招供,是何道理?”
玉蓮有氣無力道:“妾夫明明是死于醉酒,我有什么可招?”
士蒍喝道:“你不要嘴硬,我還有兩個厲害的刑罰沒有使出來,若是使出來,你自然會招。”
玉蓮苦笑一聲道:“今日下午,您將小奴打也打了,枷也枷了,還有什么狠的刑罰,盡管用來。”
士蒍道:“算你有種。來人,大棍伺候!”
話音未落,跑過來兩個大漢,將玉蓮捺倒在地:“大人,打多少?”
“打一百!”
一百大棍打下去,打得玉蓮皮開肉綻,昏厥過去。
士蒍道:“用冷水澆頭。”
大漢一左一右將玉蓮扶住,用冷水澆頭。玉蓮慢悠悠地蘇醒過來。
士蒍喝道:“你招也不招?”
玉蓮強撐著頭顱回道:“賤妾沒有謀殺親夫,有什么可招?”
士蒍喝道:“你還嘴硬,拶子伺候!”
拶子是一種夾手指的拷訊刑具,它由五根圓木棍和繩索組成。圓木棍長九寸,徑圓六分四厘,拷訊時五根棍夾住犯人兩手的食指、中指、無名指和小指,用繩索縛緊五根木棍,夾擠犯人手指。
有道是“十指連心。”棍刑雖重,傷的是皮肉,拶刑傷的則是心。用刑不到盞茶工夫,玉蓮二度昏厥過去。二大漢忙將她移至隔壁一座大廳。
這大廳經過一番裝飾,儼然一座閻羅寶殿。殿內燈光時明時暗,陰風颯颯。正面坐著閻羅天子,側案坐著白面判官,堂下站著夜叉、牛頭馬面和一班鬼卒,一個個面目丑陋,張牙舞爪,似要把活人吞噬。
一連兩桶冷水澆下,玉蓮二度醒了過來,慢悠悠睜開二目,驚得她面如土色,結結巴巴道:“這……這……這是什么地方?”
眾鬼卒陰惻惻地說道:“這里是閻羅寶殿!”
玉蓮啊了一聲道:“閻羅寶殿?難道我、我、我死了不成?”
眾鬼卒陰凄凄道:“你若不死,怎么會到這里來?”
“我……”
閻羅天子將驚堂木啪地一拍道:“你在陽間,不守婦道,勾結奸夫害死親夫,縱使瞞得了活人,能瞞得我閻羅王么?還不速速招來!”
“我……”
閻羅天子喝道:“拉下去,刀輪獄伺候。”
玉蓮戰戰兢兢問道:“啟奏閻王,何為刀輪獄?”
判官代答道:“所謂刀輪獄,就是四面刀山,每山有八百億利刃,可自由滾動,罪鬼走入此獄,四面刀山俱合,利刃從四面八方切下,頃刻間全身被切成肉片。然后死而復活,又被牛頭馬面驅趕著登山,每踏一步,刀即從腳下直貫心臟。這樣生生死死,好容易爬到山頂,山頂上有一巨鬼,手握一樹枝伸來,罪鬼為逃避刀鋒,奮力攀了上去,但枝上盡是毒蟲,咬噬他的身體,萬蟲鉆心,直到剩下骨頭。牛頭馬面一聲大喝,血肉復原,罪鬼蘇醒,重新開始。”
判官一席話,說得玉蓮從頭冷到腳,渾身發抖。
閻羅天子二次命令道:“還不快快把這賤人拉下去!”
牛頭馬面嗷的一聲,走上前去,架住玉蓮胳膊。
玉蓮忙道:“我招,我全都招。”
閻羅天子捋著胡子說道:“早該如此。”
他略略抬高了聲音道:“牛頭馬面暫且退下,讓她自個兒說。”
牛頭馬面應了一聲“是”字,雙雙退回原位。
玉蓮輕嘆一聲說道:“小奴出身于書香門第,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只因家遭大火,無以為生,沒奈何嫁給樹根為妻。那樹根生得又黑又瘦又矮,還長小奴二十二歲。至于房事,更是難以啟齒,他,他,他純不是一個男人……”
閻羅天子來了興趣:“他本來就是一個男人,你為什么說他不是個男人?”
玉蓮吞吞吐吐地回道:“他那東西,比豬乳長不了多少,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