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經(jīng)閣的木門在身后合上時，南風琦指尖還沾著書卷的舊墨香。他往練武場去，遠遠就見十八個銅人立在場子中央——不是真銅鑄的，是寺里十八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武僧，披了厚重的銅色甲胄，甲片上寒光凜凜，連臉上都覆著面具，只留兩道眼縫，透著森然的銳氣。

這陣是少林寺的出山關(guān)，多少武僧闖了三五回都過不了，更別說他才十四歲。可南風琦站在陣前，倒沒慌。他對著銅人陣鞠了一躬，聲音清朗：“弟子南風琦，懇請闖陣。”

話音剛落，最前排兩個銅人動了。左邊的持棍橫掃，棍風帶著破風的“呼呼”聲，直逼他腰側(cè)；右邊的攥著鐵拳，拳頭砸下來時，甲胄碰撞得“哐當”響，竟有幾分山崩的勢頭。這是“封門式”，要先斷了退路。

南風琦腳底下沒停，身子一矮，竟是用了四歲時教阿禾的“閃轉(zhuǎn)步”。他像片被風卷動的葉子，貼著棍梢滑過去，又借著轉(zhuǎn)身的勢頭，左掌往右邊銅人的拳頭上一搭——用的是少林掌法里的“卸力訣”，指尖在甲胄上輕輕一旋，那勢大力沉的拳頭竟偏了寸許，砸在地上，震得塵土都飛起來。

“好個巧勁！”觀戰(zhàn)的空聞和尚在一旁點頭，眼里藏著笑意。

可銅人陣哪會只憑兩招？后排的銅人緊跟著動了，四個一組，有的持劍刺他下盤，有的拿盾擋他去路，甲胄相撞的聲音連成一片，把他圍在中間，密不透風。南風琦這才知道，往日跟師兄弟們切磋是玩鬧，這陣里的銅人，每一招都帶著殺勁，招招往要害逼。

他咬了咬牙，突然收了掌法，雙拳猛地往腰間一沉——不是少林拳法，是這一年練九陽神功時悟的內(nèi)勁。丹田處那股暖洋洋的氣順著經(jīng)脈往上涌，轉(zhuǎn)眼到了拳心。他迎著刺來的劍尖，左拳“呼”地砸出去，沒碰劍，卻有股熱流順著拳風撞過去。持劍的銅人只覺手腕一麻，劍差點脫手，愣了半瞬。

就這半瞬，南風琦已鉆了空子。他腳下踩的還是少林身法，卻比幼時快了十倍，身影在銅人間繞來繞去，甲胄的寒光追著他的影子，卻總差半分。有銅人從背后拿鎖鏈套他，他像早有察覺，猛地轉(zhuǎn)身，右掌拍在鎖鏈上——這一掌用了九陽神功的“剛勁”，掌風撞上鎖鏈，“當啷”一聲，竟把粗鐵鎖鏈震得彎了個弧度。

十八個銅人像是被激怒了，陣形猛地一變，成了“鎖龍勢”。九個銅人在外圍立成圈，甲胄上的寒光連成一片，像鑄了堵墻；剩下九個在里層游走，拳腳棍棒輪番往他身上招呼。南風琦被圈在中間，左沖右突，肩頭還是挨了一棍，甲胄的力道透過衣料撞在骨頭上，疼得他齜牙。

“不能硬拼。”他腦子里閃過藏經(jīng)閣里看過的陣法圖，突然停了腳步。內(nèi)勁往腳底沉，九陽神功的熱氣順著雙腿往地上滲，他竟借著這股勁，猛地往上一躍——這一躍比尋常武僧高了近丈，竟從銅人圈的頭頂跳了過去！

銅人們沒料到他能跳這么高，陣形頓時亂了一瞬。南風琦落下來時，正好落在陣眼的位置——那是銅人陣轉(zhuǎn)圜的關(guān)鍵處。他沒猶豫，雙掌齊出，左右各拍向一個銅人，掌風里帶著九陽神功的熱意，又裹著少林掌法的沉穩(wěn)。左邊的銅人被拍得后退三步，右邊的銅人面具都被掌風掃得歪了。

“破陣！”觀戰(zhàn)的方丈突然開口。

陣眼一破，銅人們的動作明顯慢了。南風琦知道機會來了，他不再躲，竟迎著最前面的銅人沖過去。這一回，他把少林的棍法、拳法和九陽神功的內(nèi)勁摻在了一起——手里沒棍，就用掌當棍使，左掌掃過去，逼退兩個銅人；右拳砸出去，震得前排銅人連連后退。丹田的熱流越涌越急，他甚至能感覺到甲胄上的寒氣被掌風里的熱氣逼得退了幾分。

最后一個銅人舉著盾牌擋在他面前，盾牌上刻著少林的萬字紋，厚重得像塊石碑。南風琦深吸一口氣，全身的內(nèi)勁都聚到了右掌。他沒喊，就那么平平一掌拍在盾牌上。

沒有巨響，只有“嗡”的一聲——不是盾牌響，是九陽神功的熱流透過盾牌，撞進了銅人的內(nèi)息里。舉盾的銅人悶哼一聲，往后退了半步，雖然沒倒，卻緩緩放下了盾牌。

十八個銅人，竟就這么停了。

南風琦站在陣中央，胸口還在起伏，額頭上的汗往下滴，滴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他肩頭挨那一棍的地方還疼，可看著銅人們緩緩退開，露出身后通往山門的路，突然笑了。

十八個銅人摘了面具，為首的武僧對著他合掌：“南師弟，好功夫。”

方丈走過來，手里拿著件疊好的僧袍，不是灰色，是淺褐的，帶著點塵氣——是給下山弟子的。“琦兒，”方丈把僧袍遞給他，眼里是欣慰，“這陣你闖過了。下山去吧，記住，武功是用來護人，不是用來爭強的。”

南風琦接過僧袍，對著方丈和空聞師傅磕了個頭，又對著十八個銅人鞠了躬。他沒立刻往山門走，回頭望了眼藏經(jīng)閣的方向，又想起村口阿禾抱著小木棍的樣子，攥了攥拳。

山門就在眼前，門外是他沒見過的江湖。十四歲的南風琦，揣著少林的功夫，帶著一身九陽神功的熱意，終于踏出了少林寺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