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高柱投下冷影，檐鈴隨風輕響。李卿宸負手立于階前，眉目間自有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意，緩聲對蘇大長老道：“蘇大長老，其他幾位長老之事，就勞您暫作處置了。此番，多謝大長老鼎力相助?！?

蘇大長老袖中指節一敲，目光深處掠過一絲審量，隨即搖頭失笑：“既已擇你為圣子，我自當撐你到底。只是——圣子可有長遠之策？”

李卿宸瞇起眼，眸光如刀鋒掠過夜色，淡淡吐出一句：“過去我未明所向，如今心燈已明——我當為此方主宰?！?

一語落地，如雷入壑。蘇大長老喉結滾動，旋即仰天大笑，笑聲沖撞梁枋，振得白玉階都微微顫動：“好！我玄宵宗的圣子，當真當如是！”

笑聲散盡，殿宇再歸寂靜。李卿宸轉身回了圣子殿，推窗入座，懶懶伸了個腰，靜心盤膝。諸般紛雜如潮回涌，他一寸寸梳理，將這段時日的波譎云詭盡收心底。

宗門主峰，古鐘不鳴。玄宵宗宗主依舊閉關深處，連圣子冊封之事，也不過在關中遙傳一縷訊意。除了執權老成，門中弟子若非在古籍里尋，不知宗主之顏為何狀。李卿宸睜眼，心頭那一縷隱憂仍在，但也淡了——宗主既深關不出，外頭的風雨，暫且瞞得過去。

半個月后……

夜露打濕青石，圣子殿外跪著兩道身影，額頭抵地，紋絲不動。蘇大長老側立廊下，袖手而立。殿內蒲團上，李卿宸睫影輕顫，他自然早已察覺門外之人，卻并不急著出聲。

“圣子，”蘇大長老溫聲稟道，“執法長老與丹鼎峰主前來賠罪。兩位已在殿外候了半月，不敢擾您清修?！?

門扉開啟的一瞬，風從殿外卷入，掀起案上一角書頁。李卿宸踏步而出，目光掠過兩位長老身上——執法長老斷折的雙臂雖被接續，氣機卻頹靡如枯；丹鼎峰主的丹田雖勉強縫合，境界跌落，神采也帶著灰敗。

“兩位長老何必此禮。”他笑意溫和，伸手虛扶，“皆是玄宵宗擎天之柱，豈在我這小小圣子之下？”

話音未落，兩位長老已伏地如山抖：“圣子莫謔。冊立之日我等目無規矩，冒犯圣威，只求圣子開恩，饒我等性命?！?

李卿宸眸光一斂，俯身親自將二人扶起，語調仍不緊不慢：“舊事翻篇。我玄宵宗用人之際，豈可因陳年枝節折損肱骨？你我，皆為宗門計?！?

“多謝圣子寬宥！”二人重重叩首，額間盡是汗。

廊下的蘇大長老瞇眼含笑。昨日他親自走了一遭，言語不多，人心已決。人總是怕死的——不論真降假服，至少在明面上，兩位長老的膝蓋已經找到了該跪之處。更何況，七長老的下場歷歷在目，誰敢不慎。

李卿宸袖中一轉，掌心擲出兩枚黑紅交織的丹丸，丹香里裹著一縷若有若無的寒意：“你二位傷勢不輕，我這里恰有兩枚丹藥，可助調和經脈，固本培元?！?

兩位長老對視一眼，面色皆白。那丹丸在指腹間微燙，像一顆跳動的心臟，叫人不由自主發寒。他們不知圣子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只知此丹怕與“良善”二字無緣?？傻搅诉@步，已無路退。二人終是硬著頭皮仰首咽下。

殿內燭火輕跳。李卿宸微笑負手，只靜靜看著兩人盤膝煉化。

不過一刻鐘，氣息便如潮水回卷——執法長老眉心驟亮，斷臂處筋骨如新，血氣翻涌，境界反較受傷前更穩；丹鼎峰主胸口起伏，原本如絲的丹田忽然鼓蕩如海，七八成修為在呼吸間再聚。

“圣……圣子，這是……”兩位長老震駭起身，視線在自己與對方之間來回，驚疑不定，“圣子大人，您莫非是……”

李卿宸側首，眼底掠過一抹狂鋒：“正與魔，重不重要？我既立志一界稱尊，正魔又如何？”

殿中無風，燭火卻似被這句話壓得一沉。二人心頭發寒，卻又本能地生出一縷畏服。

李卿宸彈指輕響，如碎玉落盤。頃刻間，兩位長老同時悶哼，神色痛楚，好似心臟被誰掐住。

“你們感受到了。”他的聲音淡得仿佛從云上落下，“我要的，是忠心耿耿的部屬。你們的命門，此刻在我手。生與死，一念之間?！?

冷汗淌出衣領，二人撲通下跪，齊聲道：“謹遵圣子令！”

蘇大長老在旁點頭，心底卻掠過一絲難以言說的復雜：此子手段不俗，魔種之路，究竟會為玄宵宗帶來劫還是機？

他忽而笑了笑，換了個話題：“兩位今日來，不會只為請罪吧。聽聞你們的親孫女，皆是我宗翹楚。年輕人多走動走動，總是好事?！?

兩位長老心頭一凜，立刻會意，口中卻連連自謙：“犬孫資質駑鈍，怎敢叨擾圣子大人——”

蘇大長老不語，只抬眼，一道意味深長的目光落下。

“是，是我等多慮。”兩位長老慌忙改口，“倩云與流蘇若能得圣子指點，正是她們的造化?！?

孫倩云與顧流蘇，正是執法長老與丹鼎峰主的親孫女。二女位列宗內頂尖，雖與蘇清歡尚有差距，也早已在結丹之巔穩坐多時。李卿宸淡淡一笑，轉身回殿，衣袂掠過榻前銅燈，燈影被割成兩半。

【天命之女蘇清歡與天命之子葉不凡匯合，氣運值回復8點，蘇清歡氣運值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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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

清露墜檐，月華如練。圣子殿外，兩道清脆女音齊聲響起：“見過圣子！”

“進來?！崩钋溴肥栈厣⒙涞男纳?，開口如敲玉。

兩道纖影步入燈下，衣裙帶著夜露的清涼，齊齊行禮。血脈殿前那場禁妄風波之后，圣子冊封之日的舊怨，早被時日沖淡。她們本是天之驕女，如今卻在燈下收斂鋒芒，目不斜視。

“你們的長輩，已有交代。”李卿宸目光在二女之間掠過，語氣平靜，“在我身邊，一切聽我的?！?

二女心神一緊，連聲應諾。來時，祖父們一再叮嚀：凡圣子之言，謹記于心，不得違拗半分。更何況，李卿宸風姿無雙，早在莊嚴祭臺之上收盡目光。她們原以為他與蘇清歡情誼難破，不敢妄生他想；誰知冊立大典后，二人間似起嫌隙，甚至傳聞蘇清歡已悄然離宗。

李卿宸看著她們眼底的波紋，滿意地點了點頭。指尖一翻，兩顆黑色丹藥在燈下劃出兩道弧光，落在二人掌心：“吃下去。”

言落如令，殿內燭火一顫，夜色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