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憑空出現的【初級辟邪符】觸手冰涼，仿佛一塊寒玉，上面用朱砂繪制的符文復雜而古奧，隱隱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心神稍定的氣息。凌夜將它緊緊攥在手心，那絲微弱的涼意似乎能稍微驅散一些盤踞在他心頭的恐懼。

而另一張黑白照片和背面那行血字，則讓他剛放松些許的神經再次緊繃。

“它不喜歡光亮。”

這行字像是一條冰冷的毒蛇，纏繞在他的脖頸上，帶來窒息般的威脅感。這意味著什么？直播時不能使用強光？還是那個地方的“它”會對光線產生劇烈反應？無論是哪種，都讓本就危險的行動蒙上了更濃的陰影。

他將符紙小心翼翼地對折好，放進貼身的口袋里，感受著那絲冰涼緊貼著胸膛。這或許是唯一的保命依仗了。

接受任務后的時間，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又像是陷入了粘稠的膠水，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了煎熬。凌夜坐立難安，反復檢查著設備：手機電量滿格，充電寶滿格，新買的強光手電（盡管提示說不喜歡光亮，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帶上了），還有一個便攜式的運動相機，準備別在胸前作為第二視角。

他甚至在網上瘋狂搜索了關于“清河公寓403室”的一切信息。信息寥寥無幾，只有一些零星的、語焉不詳的舊帖，提到那棟樓有些“不干凈”，特別是四樓，晚上經常能聽到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挪動家具，又像是低語。有住戶反映過，但最終都不了了之。403室似乎空置很久了。

越是了解，內心的恐懼就越是滋長。但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夜幕如期降臨，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將城市籠罩。凌夜站在窗前，看著樓下逐漸亮起的萬家燈火，那溫暖的燈光此刻卻顯得無比遙遠。他是一個即將踏入黑暗的異類。

晚上十一點整。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機銀行里那可憐巴巴的余額，深吸一口氣，像是要赴死一般，背上裝備，走出了家門。

清河公寓離他的住處不算太遠，是一棟有二十多年房齡的老式塔樓，外表陳舊，很多窗戶都黑著，入住率似乎不高。夜風吹過樓間的縫隙，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低泣。

站在4單元的門口，一股比外面更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樓道里的聲控燈壞了，只有出口指示牌散發著幽綠的、毫無溫度的光芒，勉強照亮入口處的一小片地方。

凌夜咽了口唾沫，打開了手機直播軟件。

幾乎是開播的瞬間，觀看人數就開始詭異地上漲，短短十幾秒就突破了一百人，而且還在快速增加。許多熟悉的ID涌了進來，其中就包括那個亂碼用戶“#74*~0xZ&”，它像幽靈一樣，靜靜地掛在觀眾列表的最頂端。

彈幕也開始滾動：

“來了來了！主播真頭鐵！”

“這次是清河公寓？聽說那里鬧鬼！”

“環境氛圍感拉滿了兄弟們！”

“賭五毛，主播撐不過半小時。”

“禮物刷起來，給主播加油（看戲）！”

凌夜沒心思看彈幕，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將手機攝像頭對準了漆黑的樓道，壓低聲音說道：“老鐵們，我到了，清河公寓4單元。現在……準備上去。”

他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在這寂靜的環境里格外清晰。

手電光劃破黑暗，照亮了布滿灰塵和蛛網的樓梯。空氣中有濃重的霉味和一種……說不出的陳舊氣息，像是什么東西腐爛后又風干的味道。

他一步步踏上樓梯，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回蕩，仿佛有無數個回聲從上下左右傳來。透過【陰瞳】，他能看到這里的灰黑色“煙絮”比外面濃郁得多，如同薄紗般纏繞在樓梯扶手和墻角，緩緩流動。

二樓，三樓……

越是往上，溫度似乎越低。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又出現了，而且比在太平間時更清晰，更無處不在。仿佛兩旁的每一扇緊閉的房門后面，都有什么東西貼著貓眼，在無聲地注視著他這個不速之客。

終于，他來到了四樓。

四樓的走廊似乎更加黑暗，手電光在這里都顯得有些無力，被濃郁的黑暗吞噬了大半。403室就在走廊的盡頭。

那扇深褐色的防盜門，看上去和別的門并無不同，只是門把手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似乎很久沒人碰過了。門牌號“403”甚至有些歪斜。

但凌夜的【陰瞳】卻清晰地看到，一絲絲更加濃稠的、幾乎如同墨汁般的黑氣，正從門底的縫隙中緩緩地滲溢出來，如同活物般扭動著，融入走廊的黑暗之中。

“就是這里了。”凌夜的聲音干澀，他將鏡頭對準了403的門牌，“老鐵們，我感覺……很不舒服。這里的氣場非常壓抑。”

彈幕變得更加密集：

“門縫里好像有黑氣！是我眼花了嗎？”

“主播快看地上！”

“陰風陣陣，我隔著屏幕都感覺冷了！”

“退錢！不對，刷禮物！刺激！”

凌夜深吸一口氣，回憶著照片背面的提示——“它不喜歡光亮”。他猶豫了一下，將強光手電調成了亮度最低的檔位，只發出微弱的光芒，勉強照亮腳下。

他伸出手，嘗試著推了一下門。

吱呀——

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門，竟然應手而開了一條縫隙！

根本沒有鎖！

一股更加冰冷、帶著難以形容的腐朽和塵埃味道的空氣，從門縫里涌出，吹在凌夜臉上，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門內，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純粹的黑暗。手電那微弱的光線探進去，如同泥牛入海，根本照不出任何東西。

仿佛那扇門通往的不是一個房間，而是另一個世界。

凌夜的心臟狂跳起來，恐懼達到了頂點。他知道，一旦踏進去，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

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飛速滾動的彈幕和不斷上漲的觀看人數，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張冰冷的辟邪符。

最終，他一咬牙，用顫抖卻堅定的手，徹底推開了那扇門。

“家人們，我……進去了。”

說完，他邁出了腳步，踏入了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