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在門口不知道癱坐了多久，直到冰冷的瓷磚透過薄薄的褲子將寒意徹底傳遞到他僵硬的軀體中，他才猛地打了個寒顫，掙扎著爬起來。

他撿起地上的面包和水，機械地撕開包裝，味同嚼蠟地吞咽著。食物提供了些許熱量，卻無法溫暖他冰冷的內心。那雙眼睛，【陰瞳】，像兩個冰冷的鏡頭，強制他觀察著一個變了質的世界。

他不敢再輕易看向窗外，甚至盡量避免視線在房間的陰影角落停留過久。那些流動的灰黑色“煙絮”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正常的生活已經離他遠去。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又被他下意識地按亮。那條來自“#74*~0xZ&”的私信，像是一個永恒的嘲諷，釘在他的消息列表頂端。

“嘻嘻，看見你了。下次直播，什么時候？”

煩躁、恐懼、還有一種被無形之物操控的屈辱感，混合在一起，幾乎要讓他發瘋。他猛地舉起手機，幾乎要把它狠狠砸在地上！

但手臂舉到一半，卻僵住了。

砸了手機又能怎樣？能擺脫這個詭異的APP嗎？能消除這雙見鬼的眼睛嗎？能還上債務嗎？能交上房租嗎？

不能。

現實的壓力比鬼怪更具體，更迫在眉睫。房東王阿姨的催租，催債人的威脅短信，銀行卡里即將再次歸零的余額……這些才是懸在他脖子上，隨時可能勒緊的絞索。

那五千塊錢，像是一滴甘霖滴入龜裂的土地，瞬間就被蒸發了，留下的只是更深的焦渴。

他需要更多的錢。

而這個詭異的直播平臺，似乎是目前唯一能快速弄到錢的方式——用一種他絕對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的方式。

顫抖著，他點開了那個圖標風格陰暗的直播APP。

界面加載出來，依舊是那深邃的黑色背景。個人主頁上，他的主播等級清晰地顯示著“Lv.0”，經驗條幾乎是空的。旁邊有一個小小的感嘆號，提示他解鎖新功能需要達到Lv.2。

他試探著點了一下那個灰色的【靈異事件任務板】。

界面跳轉，依舊是大片的灰色鎖定狀態，但之前看到的那行閃爍的暗紅色小字變得更加清晰：

“潛在直播地點（基于當前位置及主播等級篩選）：

清河公寓403室（能量反應：低。傳聞：夜間異響，物品移位。風險預估：較低。）

西郊廢棄工廠（能量反應：中。傳聞：多人目擊黑影，有失蹤記錄。風險預估：中等。）

...點擊加載更多（需提升主播等級或消耗‘靈視點數’）”

每一個地名后面，還附帶了一個極其簡略的“情報”，以及一個模糊的“風險預估”。

凌夜的心臟沉了下去。這些地方，他或多或少都聽過一些毛骨悚然的傳說。尤其是西郊廢棄工廠，那里幾年前似乎真的出過事，上過本地新聞。

去這些地方直播？主動去找那些東西？

光是想想，就讓他不寒而栗。

但APP仿佛洞悉了他的猶豫。就在他盯著任務板，內心天人交戰之時，屏幕中央突然彈出了一個全新的、邊緣閃爍著暗金色光芒的提示框：

“特別推薦（新人激勵任務）：

任務地點：清河公寓403室。

任務要求：進行時長不少于1小時的探索直播，并至少捕捉到一個‘有效靈異現象’（系統自動判定）。

任務獎勵：基礎報酬：人民幣 8，000.00元。額外獎勵：經驗值大幅提升（預計可升至Lv.1），【初級辟邪符】x1（一次性消耗品）。

失敗懲罰：無（但請注意人身安全）。

接受倒計時：23:59:59…”

凌夜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

八千塊！幾乎是他之前直播一個月都賺不到的錢！而且還有經驗獎勵，以及那個聽起來似乎有點用的【初級辟邪符】！

失敗甚至沒有懲罰？

這個條件，優厚得簡直不像話，甚至透著一股引誘的味道。

他知道這很可能是個陷阱。那個“請注意人身安全”的提示，聽起來更像是冰冷的嘲諷。清河公寓403室，風險預估“較低”，但“較低”不代表“沒有”！他昨晚可是差點死在“低能量”的太平間里！

去，還是不去？

選擇似乎很明顯。理智 screaming著讓他拒絕，離這一切遠遠的。

但他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那條來自房東的催租短信，看著通訊錄里那個標注為“催債-李”的號碼……

拒絕的代價，他承受不起。

他就像一個走在懸崖邊上的人，后退是萬丈深淵（破產、流落街頭、甚至更糟），前進則是迷霧籠罩、鬼影重重的未知險境。

至少，前進，似乎還能拿到錢……還能“活下去”。

絕望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條亂碼用戶的私信上?！跋麓沃辈?，什么時候？”

那個看不見的“觀眾”，似乎在催促他，等待著下一場“好戲”。

凌夜猛地閉上眼睛，胸口劇烈起伏。幾分鐘后，他猛地睜開眼，眼中布滿了血絲，卻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近乎瘋狂的決絕。

他伸出手指，顫抖著，卻異常堅定地，點向了那個“特別推薦”任務下方的——

“接受”按鈕。

指尖觸碰屏幕的瞬間，手機再次發出那低沉的、來自深淵般的嗡鳴。

屏幕上的倒計時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的血紅色文字：

“任務已接受。直播開啟時間請自主選擇（建議在夜間進行以獲得最佳效果）。祝您好運?！?

幾乎同時，一條新的系統消息彈出：

“您收到一件任務相關物品，請查收?！?

凌夜一愣，查收？去哪里查收？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房間門口。那里不知道什么時候，靜靜地躺著一個巴掌大小的、暗黃色的牛皮紙信封。

沒有郵戳，沒有地址，沒有任何標識。

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凌夜的心臟猛地一跳。他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撿起那個信封。很薄，里面似乎裝著什么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撕開了信封。

里面沒有信紙，只有一張折疊起來的、材質奇特、觸手冰涼的非紙非布的黃色符紙，上面用朱砂畫著復雜的符文，隱隱透著一股微弱卻令人心安的氣息。

【初級辟邪符】。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小小的、打印出來的黑白照片。照片似乎是從某個老舊檔案里剪下來的，畫面模糊，顯示的是一棟老式居民樓的某個單元門洞，門牌號恰好是：清河公寓，4單元。

照片的背面，用紅色的、像是血的字體，寫著一行小字：

“它不喜歡光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