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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理寺驗石:咸魚的“土法”破局

大理寺的公房比門下省的隔間更顯肅穆,案幾上堆著厚厚的卷宗,空氣中飄著墨香和淡淡的灰塵味。周瑾縮在角落的杌子上,看著對面端坐的大理寺卿張文瓘,手心直冒汗。

張文瓘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須發微白,眼神卻銳利如鷹,正摩挲著案上的卷宗,慢悠悠地開口:“周拾遺,方才許侍郎說,是你先看出那石頭有破綻?”

“回張寺卿,”周瑾趕緊起身拱手,腰彎得像張弓,“下官就是……就是眼神不好,瞎瞅的!真沒看出啥,就是覺得那顏色有點怪,隨口說了句,哪想到……”

他一邊說一邊往狄仁杰身后挪,試圖把自己藏起來。狄仁杰站在旁邊,適時開口:“張寺卿,周郎君確實是無意中提及,不過那石頭邊緣的紋路確有可疑之處,下官已仔細看過,風化痕跡與紋路顏色不符,怕是人為。”

張文瓘點點頭,指了指門外:“石頭已抬到后院,諸位隨我去瞧瞧吧。”

一行人轉到后院,那塊“祥瑞石”被擺在石臺上,陽光直射下,紅紋更顯扎眼。幾個大理寺的吏員正圍著觀察,有的用尺子量紋路間距,有的用放大鏡看石質,卻都沒看出個所以然。

“張寺卿,”一個吏員上前回話,“石質是常見的青石,紋路深入石內約半寸,不像是后期雕刻的——若是刻的,斷口會有新痕,這石頭的紋路邊緣卻很光滑。”

張文瓘皺眉:“不是刻的?那是……”

“怕是染的。”狄仁杰蹲下身,用手指蘸了點水,輕輕擦了擦紋路邊緣,“這紅色遇水不褪,倒是頑固。”

周瑾站在后面,心里嘀咕:何止頑固,怕是用了礦物染料,說不定還混了膠——現代博物館修復時見過類似的造假手段,用醋或者堿水一泡,顏色大概率會變。

這念頭剛冒出來,他趕緊咬了咬舌頭——閉嘴!千萬別再說漏嘴!

可張文瓘卻忽然轉頭看他:“周拾遺,你方才說顏色怪,覺得怪在何處?”

周瑾心里“咯噔”一下,硬著頭皮道:“就……就是太勻了!鄉下的石頭要是長紋路,哪能這么齊整?要么深要么淺,哪有這樣紅得跟畫上去似的……”

他故意往“鄉下經驗”上靠,話沒說完,就見張文瓘捻著胡須,若有所思:“畫上去的?可這紋路深入石內,不像畫的。”

“說不定是先刻了淺槽,再往里面填東西呢?”周瑾嘴一快,說完就想抽自己——又多嘴!

狄仁杰卻眼睛一亮,蹲下身仔細看紋路邊緣:“張寺卿,周郎君說得有理!你看這紋路邊緣,雖光滑,卻隱約有凹陷,像是被硬物刮過的痕跡!”

張文瓘也蹲下身,借著陽光瞧了半天,點點頭:“確實!若真是填了東西,如何能驗出來?”

這話一出,院子里瞬間安靜了。吏員們你看我我看你,都沒了主意——總不能把石頭砸開看吧?那要是真祥瑞,就是“褻瀆天意”,誰也擔不起。

周瑾縮在后面,恨不得把腦袋埋進衣領里。他知道辦法,可他不敢說啊!用醋或者草木灰水測試,簡單有效,可這法子一拿出來,別人肯定會問“你怎么知道”,他總不能說“現代化學課教的”吧?

“周郎君,”狄仁杰忽然轉頭看他,眼神帶著點“我懂你”的意味,“你老家種地,若是染布的顏色洗不掉,常用什么法子?”

周瑾一愣——狄仁杰這是在給臺階?

他心里掙扎了一下,咬咬牙:“洗不掉?那……那得看是啥染的。要是用草木染的,用堿水一泡就掉;要是用鐵漿染的,醋泡可能有用……不過石頭這東西,我可沒試過,瞎猜的!”

他趕緊加上“瞎猜的”三個字,又往后退了退:“就是隨口一說,別當真!真試壞了石頭,下官可賠不起!”

張文瓘卻眼睛一亮:“堿水?醋?不妨試試!”他立刻吩咐吏員,“去取些醋和草木灰水來!”

吏員們很快拿來了東西——一小壇醋,一碗黑乎乎的草木灰水。張文瓘親自拿起蘸了醋的布,小心翼翼地擦在石頭角落一道不太顯眼的紅紋上。

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盯著那塊石頭。過了片刻,奇跡發生了——被醋擦過的地方,紅色竟然淡了些,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質!

“有用!”一個吏員低呼。

張文瓘精神一振,又用草木灰水擦另一處紋路。這次更明顯,紅紋遇堿水,直接暈開了一片,像被水打濕的顏料。

“果然是假的!”張文瓘把布一扔,臉色沉了下來,“好個虢州刺史,竟敢用染色的石頭冒充祥瑞,欺君罔上!”

院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氣,看向周瑾的眼神也變了——不再是之前的好奇,多了些佩服。

周瑾卻想哭——他就想安安靜靜當咸魚,怎么又成了“功臣”?

“周郎君,”張文瓘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緩和了不少,“你這‘鄉下土法’,倒是幫了大忙!若不是你提醒,咱們還真被這石頭糊弄了。”

“不敢不敢!”周瑾趕緊擺手,“都是張寺卿英明,狄評事細心,下官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他正想趁機溜,卻見一個內侍匆匆走進院子,對張文瓘道:“張寺卿,皇后娘娘聽說大理寺驗石有了結果,讓您即刻帶石頭進宮回話——順便,也請周拾遺一同去。”

周瑾:“……”

他站在原地,看著天上的太陽,只覺得眼暈。

又要進宮?又要見武則天?

他就知道!沾上這種事,就別想輕易脫身!

狄仁杰看出他的窘迫,笑著道:“周郎君別怕,有張寺卿在,你只需照實說‘是無意中看出顏色不對’即可,其他的不必多言。”

“我知道……”周瑾有氣無力地應著,心里卻在哀嚎:照實說?我怕我說著說著又嘴快,把自己賣了!

跟著張文瓘和狄仁杰往宮里走,周瑾一路都在琢磨怎么裝“蠢”。進了蓬萊宮偏殿,武則天正坐在窗邊看奏折,見他們進來,指了指地上的石頭:“驗出來了?”

“回娘娘,”張文瓘躬身道,“已驗明,此石是人工染色偽造,用醋和草木灰水擦拭,紅紋即褪色。”

武則天放下奏折,走到石頭前,看了看被擦淡的紋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虢州刺史倒是會省事。”她轉頭看向周瑾,“聽說,是你先看出破綻,還提了用醋和草木灰水驗?”

“回娘娘,”周瑾趕緊跪下,頭抵著地面,“下官就是瞎猜的!真不知道能驗出來!就是老家染布常這么試,隨口說了句,全是張寺卿和狄評事決斷英明,下官不敢居功!”

他把“甩鍋”技能用到了極致,恨不得把功勞全推給別人。

武則天看著他趴在地上,像只受驚的兔子,忽然笑了:“起來吧。你倒是實誠,有功不搶,有過就躲。”

她頓了頓,對旁邊的內侍道:“傳旨,虢州刺史欺君罔上,革職查辦,押解回京問罪。周拾遺揭發假祥瑞有功,升從八品上左補闕,仍在門下省當差。”

周瑾猛地抬頭,眼睛都直了——升了?

他只想躲麻煩,怎么還升了?

“娘娘!不可!”周瑾趕緊又跪下,“下官真沒功!就是隨口一說,哪能升官?求娘娘收回成命!下官只想安安分分抄公文,當不了補闕!”

武則天卻沒理他,只對張文瓘道:“張寺卿,此事你辦得好,繼續追查,看看還有多少人牽涉其中。”

“臣遵旨。”張文瓘躬身退下。

狄仁杰也拱手道:“娘娘若無他事,下官也先告退了。”

殿里很快只剩下周瑾和武則天,還有幾個內侍。周瑾趴在地上,不敢抬頭,心里把“嘴快”罵了八百遍——這下好了,升了官,離權力漩渦更近了,想當咸魚都難了!

“怎么?”武則天看著他,語氣帶著點戲謔,“升了官,你還不樂意?”

“下官不敢!”周瑾趕緊道,“只是下官愚鈍,怕當不好補闕,耽誤了差事……”

“你當不好?”武則天笑了,“你能看出祥瑞是假的,能想出堆肥、抗旱的法子,怎么就當不好一個左補闕?”

她走到他面前,彎腰看著他:“周瑾,哀家知道你想躲麻煩。但這長安城里,哪有那么多安穩日子?你有急智,又懂實務,總藏著掖著,可惜了。”

周瑾心里一緊,不敢接話。

“起來吧。”武則天直起身,“官你先當著,若是真當不好,再降就是。”她頓了頓,又道,“往后有什么‘鄉下土法’,不管是種地的、干活的,想到了就寫下來,送到哀家這兒——就當是……給哀家解悶了。”

說完,她轉身回了內殿。

周瑾愣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

解悶?他的“土法”成了皇后解悶的玩意兒?

他慢慢站起來,看著空蕩蕩的偏殿,只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從八品下左拾遺,變成從八品上左補闕,官升了一級,離他的咸魚夢卻遠了十萬八千里。

他嘆了口氣,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蓬萊宮。陽光刺眼,他卻覺得渾身發冷。

“罷了罷了,”他喃喃自語,“至少沒被當成‘欺君’砍頭……先茍著吧,說不定哪天皇后就忘了我這號人了。”

可他心里清楚,這不過是自我安慰。

武后那雙銳利的眼睛,既然已經盯上了他這條“咸魚”,怕是沒那么容易放手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殿內,武則天正看著窗外他蔫頭耷腦的背影,對身邊的內侍道:“這周瑾,倒是個有趣的。看著懶散,心里卻亮堂,懂得藏拙,也懂得底線。”

內侍躬身道:“娘娘是覺得他可用?”

“可用。”武則天淡淡道,“先讓他在門下省待著,看看再說。關隴集團的人想用祥瑞糊弄陛下,他這一鬧,倒是正好給了咱們個由頭——這‘功’,他擔得值。”

窗外,周瑾正沿著宮墻慢慢走,背影看著格外孤單。

他還在琢磨怎么才能“不小心”犯錯,把官降回去。

卻不知,他這條想躺平的咸魚,已經被卷入了更深的漩渦,想回頭,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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