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克行將鐵砂血珠按進折仲安護腕,河谷卵石突然震動——三匹快馬踏碎晨霜而來,馬蹄鐵沾著的磁石粉在石灘上劃出灼痕。為首騎士掀開氈帽,露出種師道部曲特有的玄色抹額:「種帥,汴京八百里加急!」
種師道接過蠟丸,指腹碾開的剎那,折仲武突然拽住他手腕:「當心詐術!童貫親衛的甲片里都藏西夏鐵屑。」騎士冷笑,扯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烙鐵疤——那是當年種師道在永樂城救下的傷兵標記。
「樞密院行文。」種師道展開絹帛,明黃底子上的朱砂印淡如殘血,「童貫『剿匪陣亡』,著折家即刻押送『逆黨證物』入京。」
折克行突然捏碎身邊卵石:「證物?他們想拿密法當逆黨罪證。」他靴底蹭過地面,磁石漿滲出的紋路突然亮起——河谷對岸的峭壁上,西夏文鑿刻的「折家通敵」被晨露沖開,露出底下宋軍斥候的聯絡暗號。
李五咳著血拽住折仲安衣袖,他腕上繃帶滲出的藍漿在晨光中泛銀:「都護看......對岸烽燧的狼煙是三長一短......」話未畢,三枚響箭突然劃破霧靄,箭頭纏著的不是羽翎,而是童貫親軍的「獬豸」旗角。
(湟水磯頭古渡口)
撐船的老艄公正用磁石鉤撈水底鐵砂,看見折家眾人,竹篙猛地砸向船頭銅鈴:「折都護可是要過『斷磁渡』?這河底的鐵砂灘專吸帶磁的兵刃。」折仲武解下腰間鍛錘擲進船艙,錘頭砸在木板上發出悶響——里面早被掏空,藏著半片元豐弩機。
種師道突然按住艄公手腕:「你袖口的六谷部紋樣,與昨夜送算籌的人一樣。」老艄公撕開衣襟,胸口刺著的不是圖騰,而是沈括《夢溪筆談》的書頁殘片:「沈括學士當年在此測過地磁,說湟水鐵砂能記淬火密要。」
折克行踏上船板,船頭突然下沉三寸——船底暗格全用磁石鋪就。「童貫算準了我們走水路。」他抽出桑木算籌拋向水面,算籌竟逆水而上,「這河被他下了西夏『吸鐵散』,但凡鐵器都會被拖入砂渦。」
李五突然笑出聲,掙扎著扯開繃帶:「那我這磁石血珠算不算鐵器?」血珠滾入水中的瞬間,河底突然涌起黑浪,無數鐵砂聚成漩渦,將下游漂來的草人卷成齏粉——草人身上穿著的,正是禁軍「御前」甲的樣式。
(對岸,童貫拄著鎏金拐杖現身)
「折克行,別來無恙?」他蟒袍下露出的冷鍛甲縫里滲著藍漿,「知道為何你那磁石漿傷不了我?沈括當年記的『血火鍛針』,少了半句『以人血養磁,需得處子之身』。」他身邊的親衛突然齊刷刷扯開衣襟,胸口都烙著「處」字火印。
折仲安摸向護腕,鐵砂血珠突然發燙。種師道猛地將算籌擲向崖壁,算籌上的磁石粉與崖頂積雪共鳴,簌簌落雪竟在童貫腳下聚成冰鏡:「你以為用處子血養磁就能破地脈?沈括早算到有人會曲解《筆談》!」
童貫狂笑,揮杖擊向冰鏡:「曲解?徽宗陛下說了,只要折家交出密法,便封你們為......西夏節度使!」
折克行突然抽出青騾背上的《夢溪筆談》殘卷,書頁浸過湟水后透出夾層:「童貫,你漏看了沈括夾在這里的密奏——」絹帛上的朱砂字遇水顯色,「『熙河鐵礦若售西夏,廿年宋甲盡成廢鐵』。」
(河風驟緊,西夏輕騎從兩岸包抄)
西夏千戶揮舞彎刀劈開晨霧,刀刃上的冷鍛紋路在磁石光中忽明忽暗:「折家小兒,乾順皇帝的詔書在此!」他展開的明黃絹帛與童貫手中的幾乎無二「宋夏合兵滅折,密法歸夏,鐵礦歸宋......」
「歸宋?」折仲武突然將鍛錘砸向船板,暗格彈出的不是兵器,而是十二枚磁石彈,「去年你們在天都山撿到的『宋廷密信』,是不是寫著『以鐵礦換密法』?」彈丸滾入水中,河底鐵砂突然爆起,將西夏戰馬的鐵蹄牢牢吸住。
種師道踏過浮在水面的算籌,佩刀挑起西夏千戶的詔書:「這絹帛的織造紋路,與汴京『文繡院』專為宦官制作的蟒袍一樣。」詔書邊角的朱砂印突然化開,露出底下繡著的童貫花押。
童貫猛地撕碎自己的詔書,里面掉出的不是圣旨,而是熙河路鐵礦的勘輿圖:「折克行,你以為沈括的密奏能救你?看看湟水下游!」眾人回望,河面漂來無數木桶,桶身刻著的「潼」字正在磁石漿中融化——里面全是童貫運來的西夏「吸鐵散」。
李五突然用牙咬開腕上繃帶,藍漿滴在磁石彈上:「爹說過,破吸鐵散要用『隙積術』——」彈丸裂開,里面的鐵砂與血珠融合,在水面聚成游龍形狀,「用磁石引鐵砂,再用血火定形!」
(游龍形鐵砂陣撞碎木桶,潼字殘片漂向童貫)
折克行將《夢溪筆談》展開:「沈括當年沒寫完的話是——『以血火鍛針鋒者,非人力,乃地脈也!』」湟水河谷突然轟鳴,兩岸峭壁滲出的磁石漿匯成水龍,將童貫的親衛卷上崖頂。
西夏千戶的彎刀突然被吸向水龍,他這才發現刀柄刻著的西夏文竟是「童貫造」。種師道的佩刀順勢斬落他腰間蹀躞帶,銅魚符掉入水中的剎那,河底浮出無數銹蝕的甲片——全是童貫用熙河鐵換的次品,被西夏人當垃圾拋進湟水。
「撤!」童貫拽著親衛退向崖后,卻聽見馬蹄聲從身后傳來。折仲安抬頭看見雁陣掠過,雁群排的「歸」字下方,一隊輕騎正馳過河谷,馬背上馱著的密匣用磁石漿封口,匣角露出的正是種師道部曲的「種」字軍旗。
種師道接住騎士拋來的金字牌,牌面的朱砂印已徹底褪色:「樞密院新令,『折家忠勇可嘉,著即刻鎮守河湟,童貫余黨......就地剿殺』。」他將金牌擲向童貫。
李五的呼吸漸漸微弱,他指著水龍中浮沉的《夢溪筆談》:「都護看......殘頁第三行......」折仲安撈起書頁,沈括的批注在血珠中顯形:「『磁石與血,本是地脈之髓,何需人算』。」
折克行伸手穿過水龍,掌心的鐵砂血珠與地脈磁漿共鳴。童貫在崖頂發出慘叫,他蟒袍下的西夏輿圖被磁石燒成灰燼,露出里面繡著的汴京布防圖——原來他早與西夏約定,用折家密法換開封城防。
(湟水古渡口,老艄公收起磁石鉤)
折仲安將鐵砂血珠按回護腕,聽見細微的「咔嗒」聲——那是神臂弓機括復位的聲響。種師道望著東去的河水,水面正浮起祖父折克行的刻字:「弩機可毀,密法隨河」。
「童貫雖死,蔡京還在。」折克行接過老艄公遞來的羊皮筏,筏底用磁石粉畫著六谷部的「歸」字,「沈括說湟水地脈通府州,下次他們再來搶密法......」
「就引他們看真正的『血火鍛針』。」折仲安摸向護腕,鐵砂血珠突然發燙,與遠方府州方向的地磁產生共鳴。李五的血滴在羊皮筏上,暈開的痕跡竟與《武經總要》里的神臂弓圖紙完全重合。
種師道突然指向河心漩渦:「看!那是童貫扔進河的密詔!」眾人望去,明黃絹帛在磁石漿中翻卷,徽宗的御筆朱批漸漸模糊,唯余「河湟歸宋」四字,被地脈磁光鍍成鐵色。
老艄公撐起竹篙,筏子劃破水面時,折仲安看見水底沉睡著無數磁石,它們的紋路正與自己護腕里的鐵砂血珠呼應——原來折家守護的從來不是圖紙,而是這條用血脈和《筆談》焐熱的湟水地脈。
對岸崖頂傳來最后一聲馬嘶,童貫的狐裘殘片掛在荊棘上,狐尾掃過的地方,新的刻字正在磁石漿中成型:「河湟歸宋日,密法復歸時」——這是祖父折克行二十年前埋下的伏筆,如今由湟水地磁親手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