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果雨林的綠穹頂下，連陽光都帶著粘稠的濕氣。許爾凱踏過腐爛的落葉層，靴底陷進猩紅的泥漿里——那不是泥土的顏色，是浸透血鈾的礦渣。空氣中彌漫著甜膩的腥氣，像鐵銹混合著腐肉。

“輻射值超標七百倍。”許明哲的聲音從防輻射面具后傳來，悶而顫抖。少年手中的蓋格計數(shù)器尖叫著，指針死死釘在紅色區(qū)。

前方，廢棄的露天礦坑如同大地的潰瘍。坑底積著熒綠色的死水，水面漂浮著鳥類和猴子的尸體。坑壁上，幾十個瘦小的身影在蠕動。孩子們背著藤筐，赤腳踩在含鈾礦石上，用生銹的錘子敲砸?guī)r壁。每敲一下，就有熒綠色粉塵在悶熱的空氣中炸開。

“童工...”許明哲的拳頭在防護服下攥緊，“最小的不到十歲！”

許爾凱沉默地舉起紅外望遠鏡。礦坑邊緣的瞭望塔上，穿著法軍舊制服的守衛(wèi)叼著煙，AK47隨意挎在肩頭。塔身噴涂著獅鷲徽章，下方一行法文：“剛果礦業(yè)開發(fā)公司”。

“獅鷲的爪牙。”馬馬杜啐了一口。他腳邊的泥土突然拱起，鉆出一只三只腳的蜥蜴，畸形的眼珠瞪著來人，又迅速消失在腐葉中。

“許先生！”一個穿迷彩服的女人從雨林深處鉆出，臉上涂著部落油彩，腰間別著象牙手槍。她是阿米娜，剛果軍閥卡比拉之女，也是潮汐老人最后的聯(lián)絡人。

“礦工說，法國人用食物換礦石。”阿米娜的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鐵，“一筐鈾礦換一袋玉米。孩子們餓瘋了，抱著礦石睡覺...”她踢開腳邊的空玉米袋，袋角印著歐盟援助標志。

許爾凱蹲下身，指尖抹過礦坑邊緣的熒光粉末。納米檢測儀顯示：鈾238濃度高達23%，遠超武器級標準！

“他們在提煉武器級濃縮鈾。”許爾凱的聲音透過面具，冷如寒冰，“用童工的命。”

突然，礦坑傳來慘叫！一個男孩失足滑進熒綠水潭，掙扎間吞了幾口臟水。守衛(wèi)哄笑著，用長桿將他捅向深處。水面冒出一串血泡，再無聲息。

許明哲沖向礦坑邊緣，被許爾凱死死拽住。“現(xiàn)在下去，我們全得死。”

少年雙眼赤紅：“那就看著他們死？”

“要救，就得斬根。”許爾凱指向雨林深處。紅外望遠鏡里，一條隱蔽的輸送帶正將礦石運往山谷。那里，隱約可見工廠輪廓，煙囪冒著無色無味的廢氣。

“濃縮廠。”阿米娜咬牙，“守衛(wèi)比總統(tǒng)府還嚴。我父親派人炸過三次，全失敗了。”

許爾凱調出衛(wèi)星圖。工廠嵌在陡峭山谷，唯一通道架著重機槍。四周雨林布滿地雷，空中無人機巡邏。真正的死局。

“硬攻是送死。”馬馬杜搖頭，“用四維輕云系統(tǒng)？”

“他們有反制裝備。”邵杰調出掃描數(shù)據(jù)，“工廠外圍有電磁屏障，無人機靠近就失聯(lián)。”

絕望的沉默中，許明哲突然抓起一把熒光土：“鈾礦吸附性極強...如果用噬污菌改良版...”

“輻射會殺死菌種。”阿米娜打斷。

“不！”少年眼中燃起火光，“在阿比讓，菌種靠輻射進化！如果找到能吞噬鈾的變異株...”

計劃在窒息的熱浪中成型。阿米娜帶路，小隊潛入雨林深處的“詛咒之潭”——那里堆積著法國人最早拋棄的廢礦，輻射超標千倍，卻是最可能孕育噬鈾菌的溫床。

潭水是詭異的鈷藍色。許明哲的采樣瓶剛觸水，瓶壁就蒙上白霜。檢測儀瘋狂尖叫：“輻射峰值！撤離！”

“看那里！”馬馬杜指向潭心。一株血紅色藤蔓從廢渣中鉆出，葉片布滿金屬光澤的脈絡。藤蔓纏繞的巖石上，覆蓋著銀藍色苔蘚，像呼吸般明滅。

“噬鈾苔！”許明哲撲過去。顯微鏡下，苔蘚正吞噬鈾顆粒，分泌出黑色結晶！但下一秒，苔蘚迅速枯萎——鈾濃度太高了。

“需要緩沖劑...”許明哲喃喃道。他割開自己的防護服，將滲血的手臂按在苔蘚上！鮮血浸染處，苔蘚突然瘋長，銀藍色光芒暴漲！

“你的血...”阿米娜震驚。

“納米催化劑！”許明哲恍然大悟，“在達喀爾，我的血接觸過核廢料，細胞里嵌入了催化劑！”

希望的火苗剛燃起，雨林槍聲大作！獅鷲的巡邏隊發(fā)現(xiàn)了他們。

“帶樣本走！”阿米娜推著許明哲，自己拔槍迎戰(zhàn)。子彈打在樹干上，濺起熒綠色木屑——連樹木都富含鈾礦！

逃亡路上，許明哲的防護服被荊棘劃破。輻射灼痛刺入骨髓，但他死死護著苔蘚樣本。直到跳進阿米娜的藏身洞穴，少年才癱倒在地，手臂皮膚潰爛流膿。

“你會死的！”阿米娜撕開急救包。

許明哲卻將苔蘚按在傷口上。驚人的一幕發(fā)生了：苔蘚吞噬著潰爛組織，銀藍色菌絲鉆入血肉，與納米催化劑結合！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新生皮膚泛著金屬光澤！

“它需要活體共生...”許明哲喘息著，“阿米娜，敢賭嗎？”

女人凝視洞外的追兵，拔出匕首劃開手臂：“為父親報仇，有什么不敢！”

血珠滴入苔蘚。菌絲如獲生命，瞬間纏住她的傷口。劇痛讓阿米娜跪倒在地，但眼中燃燒著野性的光。

三天后，濃縮廠警戒塔。守衛(wèi)打著哈欠，看童工們像螞蟻般搬運礦石。突然，輸送帶停了。

“怎么回事？”守衛(wèi)踢了腳操作員。

操作員驚恐地盯著監(jiān)控屏：礦坑里，所有礦石蒙上銀藍色苔蘚！更恐怖的是，苔蘚正沿輸送帶蔓延，吞噬著金屬支架！

“滅火！快滅火！”守衛(wèi)吼叫著按下警報。高壓水槍噴向苔蘚，水流卻讓苔蘚暴長！銀藍色菌毯以每秒一米的速度撲向工廠！

“用火焰噴射器！”法國工程師尖叫。火焰所到之處，苔蘚化為灰燼。但灰燼中飄散的孢子遇到火星，竟炸出藍色火球！沖擊波震碎工廠玻璃，高濃度鈾粉塵噴涌而出！

“不——！”工程師的慘叫被粉塵淹沒。監(jiān)控屏上，所有輻射值爆表，警報燈染紅整個廠房。

雨林深處，許爾凱看著失控的工廠：“明哲，你造了把雙刃劍。”

少年面色蒼白：“苔蘚與鈾反應會爆炸...但這是唯一能摧毀濃縮廠的辦法。”

阿米娜突然指向天空：“直升機！”

法軍涂裝的直升機掠過雨林，繩梯上跳下白衣人。他們向工廠噴灑白色粉末，所到之處，暴走的苔蘚迅速枯萎。

“中和劑...”邵杰分析粉末成分，“法國人早有準備！”

工廠危機解除，真正的殺戮才開始。直升機掉轉機頭，火箭彈射向許爾凱的藏身處！

“進礦洞！”阿米娜拽起許明哲。火箭彈在身后炸開，鈾礦粉塵如毒霧彌漫！

防毒面具在爆炸中碎裂。許明哲吸入粉塵，跪地咳血。阿米娜撕下衣襟捂住他的口鼻，自己卻暴露在毒霧中。

“為什么...”少年看著女人臉上的潰爛血斑。

“你活著...才能救我的人民...”阿米娜咳出帶血的熒光痰。

許爾凱背起兒子沖向雨林深處。身后，阿米娜拔槍迎向追兵，像一頭赴死的母獅。

“去河灣...部落的船...”她最后的喊聲被槍聲吞沒。

許爾凱在腐葉中狂奔。懷中的兒子渾身滾燙，皮膚滲出熒綠色汗液。納米檢測儀顯示：鈾顆粒已侵入骨髓！

“堅持住！”許爾凱嘶吼。河灣就在眼前，獨木舟系在紅樹下。但岸邊站著人影——是獅鷲的殺手！他們手中的輻射槍閃著幽光。

絕境中，河面突然沸騰！上百條獨木舟如幽靈般浮出水面，箭雨射向殺手！是阿米娜的部落戰(zhàn)士！他們臉上涂著銀藍色油彩，像復活的噬鈾苔。

“快走！”老酋長將許爾凱推上船。戰(zhàn)士們的箭矢浸著熒光鈾粉，中箭者皮膚瞬間潰爛！

獨木舟駛向黑暗的雨林河道。許明哲在昏迷中痙攣，鼻孔流出熒綠色血液。許爾凱割開手腕，將自己的血滴入兒子口中。納米催化劑與鈾毒搏斗，少年皮膚下藍光與綠光交替閃爍。

“他需要抗輻射血清...”邵杰絕望道，“剛果沒有...”

“剛果有。”許爾凱望向雨林深處，“去血鈾礦的源頭。”

河道盡頭，瀑布如血簾轟鳴。水簾后，隱藏著法國人最深的秘密——天然鈾礦洞。洞壁上，幽藍的鈾礦石如惡魔之眼閃爍。

許爾凱將兒子放在水潭邊。熒綠毒血滲入潭水，竟喚醒洞壁的噬鈾苔！苔蘚如活物般爬向少年，菌絲扎入潰爛的皮膚。

“不！”許爾凱想扯開苔蘚，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藍苔與綠血交融處，潰爛在愈合，熒綠色漸褪，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肉色。少年呼吸平穩(wěn)下來。

“共生進化...”許爾凱撫過兒子新生的皮膚。納米催化劑、鈾毒、噬鈾苔在許明哲體內達成恐怖的平衡。

洞外傳來爆炸聲。部落戰(zhàn)士的慘叫與法語的咒罵交織。獅鷲的雇傭兵突破了防線。

許爾凱背起尚未蘇醒的兒子，走向礦洞最深處。那里，鈾礦石堆積如山，中央立著一臺休眠的鉆探機。機身上，獅鷲徽章下刻著一行小字：“剛果礦業(yè)開發(fā)公司——巴黎總部直屬”。

他掏出潮汐老人遺留的骨杖，插入鉆探機控制臺。杖頂?shù)哪Ч斫呛Ｔ灏l(fā)出幽光，鉆頭突然啟動，狠狠鑿向鈾礦堆！

“你要引爆礦洞？！”邵杰駭然。

“不。”許爾凱看著鉆頭濺起的熒綠火花，“我要給獅鷲送份大禮。”

鉆頭在鈾礦中鑿出通道。許爾凱將一管藍苔菌液注入鉆管。菌液遇鈾暴長，瞬間填滿管道，分泌的腐蝕液溶解了鉆頭鋼壁！

“鈾礦漿...”許明哲不知何時醒來，虛弱地說，“會順著地下河...”

“流向大西洋。”許爾凱接話，“法國人最喜歡的藍色海岸。”

洞外槍聲驟停。阿米娜渾身是血沖進來：“法國人撤了！他們檢測到礦洞異常輻射！”

許爾凱抱起兒子：“該我們撤了。”

走出礦洞時，夕陽如血。雨林在鈾塵中燃燒，銀藍色的噬鈾苔在灰燼中蔓生，像大地新生的皮膚。

阿米娜望著父親的墳墓方向：“他們還會回來。”

“那就讓雨林記住仇恨。”許爾凱將一株藍苔按在焦土上。苔蘚扎根處，一滴露水從葉尖滾落，在灰燼中砸出綠色的芽。

許明哲的瞳孔深處，藍綠光芒一閃而逝。少年望向歐洲的方向，那里，一場鈾海嘯正在地底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