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告死鋼筆
- 異常收容檔案
- 會飛的歌舞升
- 3841字
- 2025-08-23 22:28:57
“長青巷。”
三個字,像三顆燒紅的鋼釘,狠狠地楔入了沈夜的太陽穴。
血液在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韓處長辦公室里那單調的嗡鳴聲、他自己的心跳聲,都在一瞬間消失了。他的眼前,不再是那塊冰冷的電子屏幕,而是被夏日陽光曬得滾燙的青石板路,是巷口那棵枝繁葉茂、承載了他整個童年蟬鳴的老槐樹,是鄰居張奶奶端著搪瓷碗,笑著喊他回家吃飯的溫暖黃昏。
那里,是他記憶里最柔軟、最安全的地方。
而現在,一支由“意難平”驅動的、預言死亡的鋼筆,將它冰冷的筆尖,指向了那里。
“不……”
一個無意識的音節從沈夜喉嚨里擠出。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轉身就要往外沖。理智告訴他這是“織繭者”的陷阱,是針對他的心理戰,但情感的洪流早已沖垮了理性的堤壩。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回去,回到長青巷,阻止那該死的預言成真。
“站住!”
韓處長的聲音像一道冰冷的鐵索,將他牢牢地釘在原地。
“你想干什么?一個人沖過去,然后呢?”她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沈夜面前,眼神銳利如刀,“你以為你是去救人?不,你只是在遂了‘織繭者’的意。他們巴不得看到你情緒失控,巴不得看到你被自己的過去所牽絆。一個被情感左右的‘共感者’,是他們最樂于見到的、最容易被污染的‘溫床’!”
沈夜的胸口劇烈起伏,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他知道韓處長說的是對的,但他無法控制那份源自本能的恐慌。
“那我們該怎么辦?!”他幾乎是低吼著問,“就在這里等著,等24小時后去給某個我認識的人收尸嗎?!”
“我們會去,但不是你這樣去。”韓處長的語氣依舊冰冷,卻多了一絲不容置疑的權威,“行動組五分鐘前已經出發,正在對長青巷進行外圍布控,名義是‘燃氣管道泄漏排查’。技術組正在調取巷內所有居民的資料和近期的通訊記錄。而你,”她頓了頓,按下了桌上的一個通訊按鈕,“你需要一個新搭檔。”
辦公室的門被無聲地推開。
一個穿著黑色戰術背心,身形高挑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留著一頭利落的短發,眼神冷靜,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的腰間,除了標配的槍械,還有一個看起來極為精密的、類似平板電腦的戰術終端。
“顧晴,”韓處長介紹道,“技術組最好的數據分析師,也是外勤組最優秀的側寫員之一。從現在起,她負責你的行動安全和技術支持。C-119的案子,由你們兩人接手。”
顧晴向沈夜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她的目光在沈夜身上停留了兩秒,那眼神像是在掃描一件物品,冷靜地評估著他的精神狀態。
“走吧,”她開口,聲音和她的表情一樣,干脆利落,“路上說。”
十五分鐘后,另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在城市的夜色中疾馳。
車內的氣氛比之前和老林在一起時更加壓抑。顧晴專注地操作著她的戰術終端,屏幕上無數數據流飛速劃過。
“長青巷,全長214米,共計32戶,常住人口78人。”顧晴頭也不抬地匯報著,“我已經排除了其中11名在今晚有明確不在場證明的居民。剩下的67人,是我們的潛在保護目標。”
“67人……”沈夜感到一陣無力。范圍太大了,他們就像在和一個看不見的死神賽跑,卻連死神的目標是誰都不知道。
“‘告死鋼筆’的執念源頭,查到了嗎?”沈夜問道,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像在警校時一樣,開始分析案情。
“查到了。”顧晴將一份檔案投影到車載屏幕上,“C-119的原主,名叫李建國,三十年前市刑偵大隊的王牌警探。他一生都在追捕一個外號叫‘屠夫’的連環殺人犯。在最后一次追捕行動中,他為了保護一名人質,身中十三刀,失血過多犧牲。而那個‘屠夫’,也從此人間蒸發,成了懸案。”
屏幕上,是一張李建國年輕時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穿著一身舊警服,眼神堅毅,嘴角帶著一絲憨厚的微笑。
“他的‘意難平’,就是沒能親手抓住那個兇手。”顧晴總結道,“所以,這支筆的行動邏輯,不是‘預言’,而是‘追兇’。它寫的每一個地址,都與‘屠夫’或者類似的、逍遙法外的罪犯有關。幸福路14號滅門案的兇手,就是當年‘屠夫’案的一個漏網的模仿犯。”
“所以,‘織繭者’的意思是……”沈夜的心猛地一沉,“長青巷里,也藏著一個逍遙法外的殺人犯?”
“或者,”顧晴的眼神變得銳利,“藏著一個……即將成為殺人犯的人。”
車子在距離長青巷兩個街區外停下。行動組的負責人已經在那里等候。
“沈專家,顧專家。”負責人是一個面色黝黑的壯漢,代號“山貓”,“我們已經完成了外圍布控,所有出入口都有我們的人。巷內的通訊信號已經被我們暫時屏蔽,但為了不引起恐慌,我們不能進行強制入戶排查。”
沈夜點了點頭,目光投向了那熟悉的巷口。夜色下的老槐樹,像一個沉默的巨人,黑黢黢的枝椏在風中搖曳,仿佛在訴說著某種不祥的預兆。
“我需要所有住戶的詳細資料,越詳細越好。”沈夜對山貓說。
“已經發到你們的終端上了。”
沈夜和顧晴走進臨時搭建的指揮帳篷。顧晴立刻將她的終端連接到主控系統,開始對67名居民的社會關系、經濟狀況、甚至網絡言論進行交叉比對,試圖找出那個潛在的“異常點”。
而沈夜,則選擇了另一種方式。
他閉上眼睛,再次嘗試調動那種讓他既依賴又恐懼的能力——“執念共感”。
他試圖去捕捉,去傾聽,那支遠在停尸房里的鋼筆,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然而,這一次,他失敗了。
空氣中彌漫著無數駁雜的情緒——居民們的疑惑、行動組探員的緊張、甚至顧晴身上那股冰冷的專注……這些情緒像無數的噪音,干擾著他的“頻道”。他無法精準地定位到那股源自李建國警官的、純粹而執著的“意難平”。
“不行,”他睜開眼,有些挫敗地搖了搖頭,“距離太遠,干擾太多。”
“意料之中。”顧晴似乎對此并不意外,“‘共感’不是萬能的。我們還是得靠邏輯和數據。”
就在這時,她的終端發出“滴”的一聲輕響。
“找到了一個可疑點。”顧晴的指尖在屏幕上飛速滑動,“長青巷17號,戶主,王坤,男,45歲,無業。這個人……有很嚴重的反社會人格傾向。網絡記錄顯示,他長期在一些極端論壇發表仇恨言論。而且,三年前,他曾因為虐待動物被鄰居報警。”
沈夜的心猛地提了起來。17號,就在他家老宅的斜對面。他記得那個王坤,一個總是陰沉著臉、獨來獨往的男人。
“他的潛在攻擊目標是誰?”沈夜急切地問。
“根據數據模型分析,可能性最高的是他的鄰居,16號的劉嬸一家。”顧晴調出另一份資料,“劉嬸曾經因為王坤家的噪音問題和他發生過激烈爭吵,還聯合其他鄰居向居委會投訴過他。動機、目標、人物畫像,都符合。”
“山貓!”沈夜立刻拿起對講機,“立刻派人去16號和17號,重點監控!”
“收到!”
然而,就在山貓回答的瞬間,帳篷外,長青巷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女人凄厲的尖叫!
那聲音劃破夜空,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沈夜和顧晴對視一眼,臉色同時大變。
“該死!”
兩人同時沖出帳篷,朝著巷子深處狂奔而去。
尖叫聲,是從巷尾傳來的。
當他們趕到時,只看到幾個行動組的隊員正試圖撞開一扇緊閉的防盜門,而門內,正傳來一個男人瘋狂的、野獸般的嘶吼,以及女人的哭喊和求救聲。
“讓開!”沈夜大吼一聲,用盡全身力氣,一腳踹在門鎖的位置。
隨著一聲巨響,門被踹開。
眼前的景象,讓沈夜的血液瞬間凝固。
客廳里一片狼藉,一個男人正將一個女人死死地按在地上,手中高高舉起一把閃著寒光的水果刀。
那男人,不是王坤!
而那個女人,也不是劉嬸!
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沈夜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住在他家隔壁的、看著他長大的張奶奶!
“住手!”
沈夜來不及思考,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用一個標準的警校擒拿動作,死死地鎖住了男人持刀的手腕。
然而,就在他觸碰到那個男人的瞬間,一股冰冷、暴虐、充滿了無盡殺意的“執念”,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沖進了他的大腦!
不是這個男人的執念。
這股執念,古老、純粹、充滿了鐵與血的味道。
是那支筆!是李建國警官的執念!
在這一瞬間,沈夜的“執念共感”被動地、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度,徹底激活了!
他的眼前不再是張奶奶家混亂的客廳。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三十年前那個雨夜,李建國警官倒在血泊中,用盡最后一口氣,死死地盯著兇手逃走的方向。
他看到了那個兇手——“屠夫”——的臉。
那是一張因為興奮而扭曲的、帶著一道刀疤的臉。
緊接著,畫面一轉。
他又看到了另一張臉。
一張年輕的、稚嫩的、因為害怕而瑟瑟發抖的臉。那是一個躲在角落里,目睹了全程的小男孩。
而那個小男孩的臉,赫然就是現在被他制服的、企圖行兇的這個男人年輕時的樣子!
“原來是這樣……”
電光火石之間,沈夜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這個男人,是當年那場兇案的唯一目擊者!“屠夫”的殘暴,在他心里留下了無法磨滅的陰影,扭曲了他的心智。而今天,“織繭者”用某種方式,激活了他心中的那顆“炸彈”!
鋼筆的目標,不是他,而是他心中潛藏的、那個逍遙法外三十年的“屠夫”的影子!
“他不是兇手……他是……受害者……”
沈夜喃喃自語,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個男人在被制服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眼神中的瘋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解脫般的空洞。他的嘴角,流出了一縷黑色的血液。
“服毒了。”顧晴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冰冷而果斷,“在我們進門前。”
沈夜松開手,男人軟軟地倒了下去,徹底沒了聲息。
危機,似乎解除了。
但沈夜的心,卻沉入了谷底。
因為在他的“共感視界”里,他清晰地看到,那股屬于李建國警官的、強大的“意難平”,并沒有因為這個男人的死而消散。
它只是……失去了目標,開始變得狂躁、不安,像一頭找不到獵物的餓狼,在長青巷的上空盤旋。
鋼筆的預言,還沒有結束。
它還需要一場死亡。
而這一次,它將不再有明確的目標。它會像一顆無差別引爆的炸彈,隨機選擇巷子里的任何一個人,來完成它那遲到了三十年的……“正義”。
“所有人……”沈夜的聲音因為恐懼而顫抖,他對著對講機,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所有人!立刻撤離長青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