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船的馬達聲在江面上突突響著,驚飛了蘆葦叢里的水鳥。老陳的兒子小陳握著船舵,黝黑的手背繃著青筋,指節(jié)敲了敲船舷:“就是這兒。”
沈青霧扶著船沿往下看,江水綠得發(fā)暗,像塊浸了墨的翡翠。小陳說的暗礁在水下三米處,三年前漲水時沖垮了半邊,形成個天然的石縫——老陳當年偷偷跟他提過,“河伯”有批貨不敢走碼頭,就沉在這石縫里。
“得用聲吶掃。”上官晨從背包里摸出探測儀,天線剛架起來,小陳忽然按住他的手。“別開。”小伙子往上游瞟了眼,“那邊有‘河伯’的眼線,每天這個點會劃著小漁船巡江。”
沈青霧的指尖捏著那塊殘繡片,金線繡的“河”字被江風(fēng)拂得發(fā)顫。她忽然想起巫博希昨天說的話——當年應(yīng)明遠收的錢,比錦繡坊老板賬上記的多了兩倍,多出的部分,說不定就是替“河伯”壓下這事的封口費。
船身忽然晃了晃,小陳猛地轉(zhuǎn)舵,船尾激起的水花濺在沈青霧褲腳上。“來了。”他壓低聲音,把探測儀往蘆葦叢里一塞,抓起船板上的漁網(wǎng)假裝撈魚。
上游飄來艘烏篷船,篷布是深青色的,船頭站著個穿黑褂子的男人,正拿望遠鏡往這邊瞅。沈青霧低頭整理白大褂時,看見船底的水紋里映出那男人的臉——眼角有塊月牙形的疤,和方婷鎖骨處的舊疤竟有幾分像。
“是‘疤哥’。”小陳的聲音發(fā)緊,漁網(wǎng)往水里沉了沉,“‘河伯’的頭號打手,當年老陳就是被他逼著運貨的。”
烏篷船慢慢漂遠后,沈青霧才松了口氣。探測儀重新架起來時,屏幕上突然跳出個紅點——石縫里果然有東西,長約一米,寬半米,形狀像個木箱。
“得下去看看。”上官晨脫了警服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速干衣。沈青霧拽住他的手腕,指尖觸到他小臂上道淺疤——是上次在老巷幫她擋碎磚時劃的。
“我去。”她從背包里摸出潛水服,“我學(xué)過潛水,比你靈活。”
江水下比想象中冷。沈青霧咬著呼吸管往下潛,水壓擠得耳膜發(fā)疼,手電光掃過暗礁時,看見石縫里卡著個褪色的木箱,箱蓋破了個洞,露出里面裹著的白緞——正是林慧筆記本里記的那種,上面繡著半朵蓮花,針腳里的銀粉在光下泛著冷光。
她伸手去掰箱蓋,指尖忽然碰到個硬東西。摸出來時才發(fā)現(xiàn)是個鐵盒,巴掌大,盒上焊著個小鎖,鎖孔形狀很特別——像枚繡針的截面。
沈青霧心里一動,摸出那塊殘繡片。繡片邊緣有根突出的絲線,是極細的鋼針偽裝的,恰好能插進鎖孔。“咔嗒”一聲輕響,鐵盒開了。
里面沒有毒品,只有疊照片和本賬本。照片上是碼頭倉庫的場景,幾個穿黑褂子的男人正往繡品里塞塑料袋,為首的人背對著鏡頭,后頸有顆痣——和應(yīng)明遠的位置一模一樣。
賬本里記著更驚人的東西:“6月12日,應(yīng)局取走‘樣品’三袋,交錦繡坊老板繡入壽衣。”
壽衣?沈青霧猛地想起三年前林慧的死因是“窒息”,可尸檢報告里沒提過她穿的衣服——難道當年她穿的壽衣有問題?
上浮時,她看見上官晨正扒著船沿等她,眉頭擰得很緊。“怎么去了這么久?”他遞過毛巾時,指尖擦過她凍得發(fā)白的耳垂。
沈青霧把鐵盒遞給他,剛想說話,江面上忽然傳來馬達聲。小陳臉色煞白:“是疤哥!他又繞回來了!”
烏篷船的速度很快,船頭架著的漁網(wǎng)突然撒過來,罩住了擺渡船的桅桿。疤哥站在船頭笑,手里把玩著把折疊刀:“陳小子,聽說你爹當年藏了好東西?”
上官晨把沈青霧護在身后,手悄悄摸向腰后的槍。沈青霧卻按住他的手,從口袋里摸出個東西——是從鐵盒里找到的枚銅印,印上刻著“河伯”兩個字。
“你要找的是這東西吧?”她把銅印舉起來,江風(fēng)吹得白大褂獵獵響,“老陳說,有了這印,就能調(diào)‘河伯’一半的貨。”
疤哥的眼神果然變了,握刀的手緊了緊。“給我。”
“先讓我們走。”沈青霧往后退了退,腳踩在船沿上,“不然我就把它扔江里——這印是空心的,沉下去就找不到了。”
烏篷船慢慢往后退。沈青霧看著疤哥的船消失在蘆葦叢里,才腿一軟靠在上官晨身上。他伸手扶住她,掌心燙得像團火:“拿到證據(jù)了?”
她點頭,指尖還攥著那張印著應(yīng)明遠背影的照片。江水拍著船板,發(fā)出溫柔的聲響,像是在說——該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