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室的空調壞了第三天，林宇的T恤已經能擰出半杯水。他盯著屏幕上“失敗”的字樣，指尖在手機殼上按出深深的凹痕——這是今天第五場訓練賽失利，對方的打野像黏在他身后的影子，每次紅藍buff刷新時總會準時出現。

“換線?！碧K然突然把戰術板往桌上一拍，粉筆灰在蒸騰的熱氣里翻滾，“趙陽去下路抗壓，周寧跟著林宇反蹲，李逸你中路別總想著單殺，控好線。”他的額角掛著汗珠，卻伸手把唯一的電風扇轉向林宇的座位，“對方打野是退役選手，節奏比我們快，得打亂他的節奏?！?

林宇抬頭時，正好撞見周寧往他水杯里丟了顆薄荷糖。女孩的馬尾辮沾著碎發，手指上還貼著昨天練習時被手機邊緣劃破的創可貼：“張總說下午帶新教練來，據說以前是冠軍戰隊的分析師。”

“來了也救不了我們這狀態。”李逸把手機往桌上一摔，屏幕亮著他的戰績——0-5的法師像個孤零零的感嘆號，“我剛才就不該追那個殘血，要是早點支援……”

“別廢話。”趙陽突然站起來，他往礦泉水瓶里猛灌了幾口，喉結滾動的弧度像拉滿的弓弦，“再來一把，我下單帶線，你們抱團?！?

重新開局時，林宇的手指在屏幕上頓了頓。對方ban掉了他勝率最高的韓信，備選的瀾又被搶，最后只能鎖下版本弱勢的云中君。耳機里傳來周寧的輕笑：“沒事，鳥人也能飛起來?！?

三分鐘時，對方打野果然又來反野。林宇剛懲掉紅buff，對方的鏡已經從墻后突臉，閃現接大招的殘影在野區劃出銀色弧線。就在他以為要黑屏時，周寧的蔡文姬突然從草里滾出來，二技能精準打斷鏡的連招，頭頂的治療法陣像朵突然綻放的向日葵。

“撤！”蘇然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李逸去拿龍，趙陽推塔！”

這波團戰像把鑰匙，突然擰開了卡住的齒輪。林宇的云中君貼著墻飛行，在對方高地塔下繞出詭異的弧線，周寧的蔡文姬像道移動的屏障，總能在技能落在隊友身上前撐起護盾。當李逸的不知火舞用一閃秒掉對方C位時，訓練室里爆發出久違的歡呼，王浩激動地把拖鞋甩到了天花板上。

門被推開時，冷氣裹著梔子花香涌進來。張總站在門口，身后跟著個穿白襯衫的年輕男人，手腕上戴著塊舊電子表，表鏈上還掛著個褪色的戰隊徽章。“介紹下，”張總笑著揮手，“這是陳默，以前是‘烈火’戰隊的戰術分析師，拿過三屆KPL冠軍?！?

陳默的目光掃過屏幕上還沒退出的結算界面，突然指向林宇的裝備欄：“云中君出速擊之槍不如閃電匕首，你二技能銜接普攻的頻率太高，攻速收益更大?！彼穆曇艉茌p，卻精準得像手術刀，“還有周寧，剛才那波治療應該留給李逸，蔡文姬的大招在團戰中心比邊緣多30%的治療量。”

周寧的臉瞬間紅了，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手機殼上的貼紙。林宇突然想起去年看烈火戰隊的紀錄片，里面有個總坐在角落的分析師，總在暫停時用紅筆圈出隊員走位的誤差，精確到零點五秒。

“我看過你們所有比賽錄像。”陳默把背包往空椅子上一放，里面滾出幾本泛黃的筆記本，“高校賽的優點是敢打，但缺點更致命——林宇的打野太依賴操作，一旦被針對就會斷節奏；趙陽的邊路只會莽，不知道什么時候該放線支援；周寧……”他翻開筆記本，“你的輔助意識很好，但總在關鍵團戰猶豫，上周決賽最后一波，你晚了兩秒開干擾，差點讓對方水晶復活。”

李逸突然笑出聲：“教練，你這是夸人還是罵人啊？”

“我只說事實?！标惸屏送蒲坨R，鏡片反射著窗外的陽光，“從今天起，每天加練兩百場走位預判，林宇跟我練打野節奏，其他人……”他指著墻上的時鐘，“現在去操場跑五千米，電競不是只靠手速，體能跟不上，打滿七局就會反應遲鈍。”

第一個被“特殊照顧”的是林宇。陳默把他的手機調了靜音，只留下游戲音效，然后在旁邊放了個秒表：“用露娜，三分鐘內必須打完紅藍buff加三豬，每多一秒，罰跑一百米?！?

露娜的月下無限連需要精準的技能銜接，稍有失誤就會斷大。當林宇第五次在紅buff坑被野怪拍死時，陳默突然按下秒表：“你太急了，打野不是比誰快，是比誰能卡住對方的時間點?！彼闷鹱约旱氖謾C演示，指尖在屏幕上劃出流暢的弧線，“看到沒？二技能吸住野怪的瞬間接普攻，能多A兩下。”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林宇突然發現陳默的左手小指是歪的——后來才知道，那是當年做選手時，被鍵盤砸到留下的舊傷。“以前我比你還犟，”陳默突然開口，聲音軟了些，“總覺得操作能彌補一切，直到總決賽被人讓二追三，才明白戰術比手速重要。”

這時，訓練室的門被撞開，趙陽他們拖著腳步回來，每個人都滿頭大汗。李逸癱在地上，T恤濕透得像從水里撈出來：“教練，我們真不是去打田徑賽的啊……”

“明天開始負重跑?！标惸鏌o表情地收起秒表，“張總剛接到通知，下月初要和職業二隊打友誼賽，輸了的話，贊助減半。”

這話像盆冷水澆在眾人頭上。林宇摸出手機想看看時間，卻發現母親發了條未讀消息：“你爺爺能下床了，醫生說恢復得不錯。”下面還附了張照片，老人坐在輪椅上，手里舉著他上次帶回家的冠軍獎杯，笑得露出僅剩的兩顆牙。

“加練嗎？”周寧突然抬頭，眼睛亮得像星子，“我還能再練一百場輔助預判?！?

那天晚上，訓練室的燈亮到凌晨三點。林宇終于能在三分內打完野區，趙陽對著墻壁練習閃現撞墻（陳默說這是為了練反應），李逸把中路所有英雄的技能CD背得滾瓜爛熟，周寧在紙上畫滿了視野盲區圖。陳默靠在椅子上打盹，筆記本攤開著，上面寫著一行字：“破曉的優勢在于默契，要把團隊打成一個人?！?

友誼賽前三天，出了個小意外。李逸在負重跑時崴了腳，腳踝腫得像饅頭。隊醫說至少要休息一周，可他是主力中單，臨時換人行不通。陳默盯著戰術板看了很久，突然說：“林宇，你練法師?！?

林宇的法師英雄池很淺，平時只玩過工具人張良。陳默把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塞給他：“這是我以前做的法師攻略，重點看不知火舞的一閃時機?！崩锩娴淖舟E密密麻麻，還有用紅筆標注的“對面中單習慣左閃”“大招要留到對方輔助交完控制”。

臨賽前夜，林宇在訓練室練到天亮。當他的不知火舞用一閃秒掉陳默操控的木偶時，窗外已經泛起魚肚白。陳默突然鼓起掌來，聲音帶著笑意：“比我當年第一次練的時候強多了?！?

比賽當天，場館里坐滿了人。當裁判念出“破曉戰隊”時，林宇突然聽見前排有人喊他名字——是母親，她手里舉著個寫著“林宇加油”的牌子，父親站在旁邊，手里攥著瓶礦泉水，指節發白。

第一局打得很膠著。對方顯然做足了功課，ban掉了所有打野核，逼著林宇拿法師。當他的不知火舞在中路被對方兩人包夾時，周寧的孫臏突然開了加速，趙陽的馬超從側面繞過來，槍影如織，瞬間清掉對方血量。

“打龍！”蘇然的指揮聲透過耳機傳來，帶著一絲顫抖。林宇跟著隊友往龍坑走，突然看見陳默在場邊比了個手勢——那是他們約定的暗號，意思是“蹲草”。

果然，對方想搶龍。當龍的血量剩最后一絲時，林宇的不知火舞突然從草里沖出，一閃加大招，不僅搶下龍，還秒掉了對方的C位。全場的歡呼聲震得林宇耳朵疼，他下意識看向觀眾席，母親正舉著手機錄像，手在抖。

七局苦戰，最后贏在一個細節。決勝局最后三分鐘，雙方經濟持平，對方中單突然繞后想切C，是周寧的大喬提前在草里放了二技能，把殘血的王浩送回泉水，又用大招把隊友召到對方高地。林宇的不知火舞踩著技能的殘影，在水晶爆炸前的最后一秒，用扇子收下了對方最后一個人頭。

頒獎時，陳默站在臺下，難得露出了笑容。林宇接過獎杯時，發現陳默的舊電子表顯示著“18:37”——正是當年他輸掉總決賽的時間。后來才知道，這位不茍言笑的教練，為了帶好他們，推掉了國外戰隊的高薪邀請。

回去的路上，張總請大家吃火鍋。李逸拄著拐杖，非要給每個人敬酒：“等我腳好了，咱們去打預選賽！”周寧偷偷往林宇碗里夾了塊毛肚，紅著臉說：“你的不知火舞，比李逸的還厲害?！?

林宇看著沸騰的火鍋，突然想起陳默白天說的話：“電競最迷人的不是冠軍，是一群人朝著同一個方向跑的時候，連風都會為你讓路?！贝巴獾哪藓缬吃诿總€人的臉上，他摸出手機，給母親發了條消息：“下次比賽，想請你來現場看?！?

秒回的消息只有兩個字：“好啊。”

訓練室的燈又亮了起來。陳默在黑板上寫下“KPL預選賽”，下面畫了個大大的問號。林宇打開游戲，加載界面彈出新的成就：“團隊合作大師”。他轉頭看向隊友們，趙陽在練新英雄，周寧在整理視野筆記，李逸對著手機比劃技能，蘇然在修改戰術圖——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汗，眼里卻閃著比燈光更亮的光。

也許這條路還很長，也許會遇到更難的對手，但此刻，當五部手機屏幕同時亮起，當熟悉的“歡迎來到王者榮耀”響起時，林宇突然覺得，所謂巔峰，從來不是一個人的登頂，而是一群人并肩奔跑時，身后揚起的漫天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