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冠的歡呼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時，林宇的手機突然在褲袋里震動起來。他下意識摸出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媽”字讓笑容瞬間僵在臉上。電競館里鼎沸的人聲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只剩下心臟撞在胸腔里的悶響——他忘了給家里報備今晚要打決賽。

“喂，媽。”林宇走到場館僻靜的消防通道，聲音不自覺放低。

“又在外面鬼混？”聽筒里的聲音帶著冰碴，“你爸今天去學校開家長會，老師說你這學期曠了八節晚自習。林宇，你真打算這輩子就抱著個破手機過？”

樓梯間的聲控燈忽明忽暗，照亮林宇攥得發白的指節。他剛想解釋冠軍獎杯就放在休息區的桌子上，母親的聲音已經拔高了八度：“明天我就去給你報個補習班，從今晚起不準再碰游戲！”

“媽！我們今天拿了高校聯賽冠軍，這是能進職業隊的敲門磚——”

“狗屁冠軍！”電話那頭傳來瓷器碰撞的脆響，“我告訴你，要么現在滾回家，要么就別認我這個媽！”

忙音刺破耳膜時，林宇才發現自己的肩膀在抖。他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在地，手機屏幕還停留在和蘇然的聊天界面，隊長半小時前還發來消息：“明天有神秘大佬來看我們訓練，別遲到。”

凌晨一點的街道飄著細雨，林宇拖著腳步往家走。路過便利店時，玻璃柜里的泡面突然讓他想起三個月前的事——那天訓練到深夜，趙陽把最后一根火腿腸掰成五段，五雙沾著汗水的手圍著一桶泡面，李逸說等拿了獎金要請大家吃戰斧牛排，周寧笑著說其實想先給妹妹買個新書包。

鑰匙插進鎖孔的瞬間，客廳的燈“啪”地亮了。父親坐在沙發上，煙缸里堆滿了煙頭。“坐。”男人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我托人問了，打電競的沒幾個能出頭，大多是二十歲就退役，一身職業病。”

林宇把書包往地上一摔，積壓的情緒突然決堤：“你們從來沒問過我想不想要！我韓信的勝率全賽區前三，蘇然說我有機會進KPL——”

“那又能怎樣？”父親猛地站起來，茶幾上的相框晃了晃，里面是林宇十歲時的照片，“你爺爺上周住院，一天光床位費就八百。我和你媽不是不讓你做夢，是這世道容不下不切實際的夢！”

爭吵聲驚醒了母親，她紅著眼把林宇推進房間：“別吵了，明天去補習班看看，不合適再說。”房門關上的剎那，林宇聽見父親壓低的嘆息：“這孩子，怎么就這么犟。”

那天晚上，林宇盯著天花板到天亮。手機屏幕亮了又暗，蘇然發的訓練提醒，趙陽分享的戰術視頻，李逸拍的獎杯特寫……他一條條點開，又一條條刪掉記錄。晨光爬上窗臺時，他慢慢坐起來，從床底翻出落灰的習題冊。

第二天的訓練室異常安靜。林宇推門進去時，蘇然正在黑板上畫戰術圖，趙陽舉著啞鈴鍛煉臂力，周寧對著手機練習輔助走位，李逸趴在桌上睡覺，頭發亂得像雞窩。“來了？”蘇然回頭笑了笑，“昨晚慶功宴你提前走了，王浩還念叨你沒喝他敬的酒呢。”

林宇把書包往角落一放，沒敢看大家的眼睛：“我……可能要退出戰隊。”

啞鈴“哐當”砸在地上，李逸猛地抬起頭，睡眼惺忪的臉瞬間漲紅：“你說什么？我們說好要一起打職業的！”

“我媽給我報了補習班，”林宇盯著地板上的裂縫，聲音輕得像蚊子叫，“我爸說……電競沒前途。”

周寧放下手機，指尖絞著衣角：“可是我們昨天才拿到冠軍……”

“冠軍能當飯吃嗎？”林宇突然提高聲音，轉身時撞翻了椅子，“你們家境都比我好，趙陽爸是公司老板，李逸爸媽不管他，周寧妹妹的學費有獎學金，蘇然你……”他哽了哽，把“你家開電競館”幾個字咽了回去。

訓練室的時鐘滴答作響，李逸突然抓起桌上的礦泉水瓶砸過來：“我當你是兄弟才跟你組隊！你就這么信你爸的話？”水瓶擦著林宇的耳朵飛過，在墻上砸出一道水痕。

“夠了！”蘇然把黑板擦往桌上一拍，“林宇，你看著我。”他指著墻上貼滿的賽程表，“我們從城市賽打到高校賽，輸過十六強，掉過級，王浩手指骨裂還堅持打比賽，周寧為了湊報名費去發傳單——你現在說退出？”

林宇的拳頭攥得生疼，指甲幾乎嵌進肉里：“我爺爺住院了，我不能再讓我爸媽操心。”

“那就更該留下來。”趙陽突然開口，他平時話最少，此刻卻字字清晰，“上周我爸公司的合作方，就是做電競直播的，他說現在頂尖選手年薪七位數。”他從包里掏出張名片推過來，“這是他電話，說有興趣可以聊聊。”

名片上的燙金字體晃得林宇眼睛發酸。這時，訓練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走進來，身后跟著王浩。“蘇隊，這位是張總，”王浩興奮地介紹，“他說想贊助我們戰隊！”

張總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林宇身上：“我昨晚看了決賽錄像，你的韓信很有靈性。”他遞過一份合同，“如果愿意簽約，我可以幫你們聯系職業俱樂部試訓，另外……”他看向林宇，“我認識最好的骨科醫生，你爺爺的病，或許我能幫上忙。”

林宇的手指顫抖著撫過合同上的戰隊logo——破曉兩個字被晨曦鍍上金邊。他突然想起決賽最后一波團戰，自己被對方四個人圍剿，是周寧用閃現擋在他身前，趙陽從上路繞后包抄，李逸在中路清完兵線立刻支援，蘇然指揮大家集火秒掉對方中單，王浩頂著殘血點掉對方高地塔……

“我不走了。”林宇猛地抬頭，眼眶發燙，“我們說好要一起進KPL的。”

蘇然突然笑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陽光透過窗戶斜斜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五個交疊的影子。李逸把礦泉水瓶撿起來塞給他：“早該這樣了，晚上請我們吃泡面啊。”

那天下午，林宇給家里打了個電話。母親接的，他沒提贊助的事，只說想再試半年。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后傳來母親帶著哭腔的聲音：“記得按時吃飯，別總熬夜。”

掛了電話，林宇看見張總正在和蘇然討論訓練計劃。趙陽舉著啞鈴沖他挑眉，周寧把剛洗好的蘋果塞給他，李逸趴在桌上改簽戰術筆記，王浩對著手機練習走位，屏幕上的射手英雄正朝著防御塔沖鋒，身后跟著四個緊緊護衛的隊友。

訓練室的時鐘指向三點，蘇然在黑板上寫下“KPL預選賽”幾個大字。林宇握緊手機，屏幕里是他和隊友們舉著獎杯的合影，照片里每個人都笑得像個傻子。他突然想起決賽結束時，解說員激動的聲音：“破曉戰隊用實力證明，沒有誰天生是王者，但總有人敢于踏上王者之路。”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縷陽光穿過云層，恰好落在黑板角落的“破曉”二字上，像是在預示著什么。林宇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點開游戲，熟悉的登錄界面亮起時，他仿佛聽見王者峽谷的風穿過聽筒，帶著屬于他們的故事，往更遠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