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溝渠爾家祠堂前的校場上,此刻堪稱明末桂林府最火爆的“展覽會”。近兩百號昨夜還兇神惡煞的流寇,此刻被捆得跟端午節的粽子似的,齊刷刷跪了一地,場面那叫一個壯觀。
爾府上下幾千號人,幾乎傾巢而出,圍得里三層外三層,跟看猴戲似的。不少莊戶踮著腳,指著四面站崗、昂首挺胸的護莊隊員,紛紛豎起大拇指:“瞧見沒!那是我家二狗!出息了!能抓賊了!”“嘖嘖,還得是咱靈溝渠爾家的漢子!就是厲害!”一些膽大的小閨女,眼尖地瞅見了隊伍里自己的心上人,頓時臉頰飛紅,心頭小鹿亂撞,自發地從家里揣來煮雞蛋、米糕,拼命往他們手里塞,美其名曰“慰勞功臣”。
護莊隊員們哪見過這陣仗?一個個胸膛挺得更高,軍姿站得比水泥樁還筆直,心里美得直冒泡。
人群里,趙鐵柱他爹正被幾個隔壁村的老頭圍著,唾沫橫飛地吹噓:“看見站最前面那個領隊沒?我家鐵柱!現在都是千戶了,爾指揮使眼前的大紅人,打小我就看他行!撒尿都比別人滋得遠!有將才之風!”旁邊的石頭他爹趕緊附和:“那是那是!鐵柱牛逼!我們家石頭跟著鐵柱,也沾光出息了!”(石頭:爹,我擱這兒呢!)
這花花轎子眾人抬,護莊隊的士氣瞬間爆棚,恨不得現在就去把楊家老巢給平了,榮譽感爆棚。
這消息像長了翅膀,風一樣刮遍了桂林各地。
靖江王府里,朱亨嘉王爺剛端起參茶,聽到消息差點沒嗆著:“什么?混江龍那伙悍匪…被爾長風一鍋端了?還生擒兩百?自身無一傷亡?他哪來的這些天兵天將?!”手里的茶杯都有點端不穩了,琢磨前段時間楊家送的那個金佛,是不是給他送回去?嘿,那是孝敬的禮品。
總兵府內,王德彪正琢磨著怎么繼續晾著爾長風,畢竟這年頭楊家可不好惹,聽到親兵匯報,直接倒吸一口涼氣,手里的兵書都掉了:“混江龍…就…就這么沒了?爾長風這廝…已恐怖如斯了嗎?!”他心里頓時咯噔一下,想起自己之前的避而不見和敷衍,腸子都快悔青了:“媽的,壓錯寶了?這爾長風不是池中之物?老子這臉…怕是沒了…”但王大總兵別的優點沒有,就是臉皮厚,瞬間開始琢磨怎么找補回來。
爾長風在校場上溜達,福伯跑來匯報,說是一眼就認出了跪在人群里那幾個熟面孔——正是前段時間摸進水泥工坊想偷師的楊家糯米漿工坊的工人!這可真是人贓俱獲!都不用嚴刑拷打,那兩百號嚇破膽的流寇為了活命,爭先恐后地指證:就是楊家!是混江龍出錢出糧讓我們來的!楊家,絕對是楊家,混江龍不止一次提過楊振雄是他表哥!
證據鏈齊全得不能再齊全了。
但爾長風心里門兒清。他推進過那么多項目,什么甲方乙方扯皮、背后捅刀子的事兒沒見過?想憑這事就扳倒根深蒂固的楊家?難!人家在朝中還有人呢(六科給事中楊載元)!他這次的主要目的,就是秀肌肉!讓靖江王府和總兵府那幫老油條看看,他爾長風不是軟柿子,逼急了他真能咬人,而且牙口還很好!
果然,效果立竿見影。
當天下午,爾明蘭就破天荒地帶著小世子,八抬大轎,浩浩蕩蕩地回爾府“省親”了!這可是自她嫁入王府后的頭一遭!顯然,爾長風這一仗,打得他姐姐在王府的地位肉眼可見地飆升,終于能揚眉吐氣地回娘家了!
楊振雄氣的把家里一把吱呀作響的木凳給摔碎了,后來拿起茶桌上的茶具也要往下砸,想起是景德鎮出土的上等汝窯,訕訕地罵哭好幾個不長眼的丫鬟。立刻通過王德彪(王總兵此刻非常樂意當這個和事佬)牽線,在桂香樓擺下了“和頭酒”。
爾長風現在惜命得很,護衛帶得足足的,而且那十余支火繩槍,擦的那叫一個锃亮,一二一一二一,護衛一路踢著正步,才去赴這“鴻門宴”,路上指指點點,這可是火槍啊,爾家竟然連這也搞得到,果然是軍人世家,這爾家能生產火槍的消息風一樣傳遍廣西。
酒過三巡(爾長風滴酒未沾),菜過五味。楊家的人臉色鐵青,卻還得擠出笑容,表示“家門不幸,出了此等逆賊,疏于管教,給爾公子添麻煩了”,然后無比肉痛地表示,愿意將桂林附近的幾處煤礦和鐵礦,“贈與”爾長風,當作賠罪禮。
爾長風心里冷笑,但面上卻一副“哎呀這怎么好意思”的表情,順勢就接下了這份厚禮。扳倒楊家不現實,但薅下他一大把羊毛,徹底解決燃料和原料的卡脖子問題,才是實實在在的!
至于那兩百號俘虜?爾長風大手一揮,充分體現“物盡其用”的原則:“既然各位好漢精力旺盛無處發泄,那就都給我挖煤去!勞動改造,重新做人!”反正王德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別人也不好說什么,就是這幫流寇不懂跟李鴻基和張獻忠有沒有關系,應該不會吧,這時候可千萬不能惹到這兩位瘟神,惹到可要要命啊。
于是,一夜之間,臭名昭著的流寇團伙“混江龍”,集體轉型成為了爾家礦場的光榮礦工,為明末的基礎設施建設事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強制性的)。
靈溝渠的這一夜,打出了威風,打出了實惠,也打出了新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