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清晨在喧囂中蘇醒。阿晴早早起身，梳洗完畢，坐在床沿，目光落在掌心那枚銅錢上。窗外人聲鼎沸，比昨日更甚，皆是懷揣夢想前來求仙的年輕面孔。

她深吸一口氣，將銅錢仔細收好。既然要在鎮上等待三日，總不能一直悶在房中。她決定出去走走，至少熟悉一下環境。

街道上人流如織，各式攤販叫賣得越發賣力。阿晴小心地避讓著行人，目光卻被一個賣繡樣的攤子吸引。攤主是位和氣的婆婆，見阿晴駐足，便笑著招呼：“姑娘，買幾個繡樣吧？都是時興的花樣。”

阿晴搖搖頭，輕聲道：“我只是看看。”她的目光落在一對簡雅的青竹繡樣上，想起母親年輕時繡工極好，若是身子康健，定會喜歡這個。

“喜歡就拿著吧，不值幾個錢。”婆婆見她衣著樸素，眼神卻干凈，便拿起那對繡樣塞到她手里。

阿晴連忙推拒，臉頰微紅：“這怎么行……”

“相逢即是有緣。”婆婆拍拍她的手，笑容慈祥，“姑娘也是來求仙緣的？一看就是個心善的好孩子，仙師們會喜歡的。”

阿晴握著那對微涼的繡樣，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低聲道謝后小心收好。她繼續前行，看到幾個衣著光鮮的年輕人被眾人簇擁著談論仙門考核，語氣自信飛揚。她默默繞開，知道自己與他們并非一路人。

晌午時分，她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拿出昨夜剩下的半個餅子，小口吃著。陽光灑在身上，她卻覺得有些孤單。那位先生此刻在哪里？他為何要幫自己？三日后，真的能順利通過考核嗎？種種疑問縈繞心頭，讓她對未來既期待又惶恐。

與此同時，流云宗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云霧繚繞的主峰之上，殿宇巍峨，靈氣氤氳。與山下小鎮的喧囂相比，這里肅穆寂靜，唯有風聲過耳。

凌崖的身影如入無人之境，掠過重重守衛與禁制，徑直出現在流云宗掌門清虛子靜修的偏殿外。

兩名值守弟子心中駭然，竟無人察覺他是如何上山的，正要厲聲喝問，殿內卻傳來一個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恭敬的聲音：“貴客臨門，不必阻攔，請進。”

凌崖推門而入。殿內布置清雅，香爐裊裊生煙，流云宗掌門清虛子真人正從蒲團上起身。他須發皆白，面容清癯，此刻眼中卻含著訝異與一絲復雜情緒。

“不知尊駕蒞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清虛子執了一個平輩論交的道禮，姿態放得極低。他認得眼前這人，或者說，知曉一些關于他的古老傳聞。這是一位連他師祖都要敬讓三分的存在，早已超脫世外，今日為何會突然駕臨他這小小流云宗？

“途徑此地，順道來看看。”凌崖語氣平淡，自行在一旁的檀木椅上坐下，仿佛他才是此間主人，“聽聞貴宗近日甚是熱鬧。”

清虛子心中一動，小心斟酌道：“不過是依照舊例，招收些外門弟子，處理雜役，以供驅使罷了。皆是俗務，不敢驚擾尊駕清修。”他摸不準這位的來意，只能謹慎回答。

凌崖指尖輕輕敲擊扶手，目光掃過殿外云海：“紅塵俗務，亦有因果。只是這網羅眾生之舉，當有度。莫要予人虛妄之念，又輕易碾碎。”

清虛子后背微微沁出冷汗，忙道：“尊駕教訓的是。考核雖設，亦會明言其中艱辛，愿者前來，絕不強求，亦不敢有欺瞞之舉。”他心下驚疑，這位超然物外的存在，何時開始關心起凡人螻蟻的念頭了？

“如此便好。”凌崖頷首，不再多言。他今日前來，一是順道“拜會”，二是稍作敲打，確保那所謂的“考核”不會超出底線。至于更多，他不會干預。

他又與清虛子閑談幾句，皆是云山霧繞，不著邊際。清虛子始終陪著小心，應對得如履薄冰。

約莫一炷香后，凌崖起身：“不便叨擾了。”

“恭送尊駕。”清虛子連忙起身相送，心中長長舒了一口氣。

凌崖的身影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殿外云海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清虛子獨自站在殿前，望著翻涌的云氣，眉頭微蹙，沉思良久。這位今日突然現身，又特意提及招收弟子之事，究竟是何深意？

日落西山，小鎮華燈初上。

阿晴在客棧附近的小攤上買了一碗最便宜的素面，慢慢吃著。一天的所見所聞讓她對仙門多了幾分了解，也多了幾分敬畏與不安。

回到客房，她點亮油燈，拿出那對青竹繡樣，就著昏暗的燈光，一針一線地在一塊舊布上繡了起來。這是母親教她的手藝，針起針落間，心緒也漸漸平靜下來。

她不知道那位先生何時會回來，也不知道三日后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只能握緊手中的針線，如同握緊那份渺茫的希望，在陌生的城鎮里，安靜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