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鈴聲剛落,林曉就攥著橡皮跑進教室,馬尾辮跑得歪歪扭扭:“王默!小胖……小胖被人堵在天臺了!”
王默手里的針線“啪”地掉在布上。“怎么了?”她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
“剛才我去天臺找丟的跳繩,”林曉的聲音帶著哭腔,“看見三個高年級的把他推在墻角,說他昨天碰掉了他們的籃球,還罵他……”
話沒說完,王默已經(jīng)抓起書包往門外沖。
書包里的“小胖”布偶撞在側面,鈴鐺發(fā)出急促的響,像在催她快點。
天臺的門被從里面反鎖著,王默用力拍門:“小胖!開門!”
里面沒回應,只有沉悶的推搡聲,夾雜著幾句惡狠狠的咒罵。
王默的心揪成一團,正想找東西撬門,身后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陳思思、建鵬、舒言、封銀沙跑了過來,每個人手里都緊緊攥著自己的娃娃。
“孔雀說……小胖身上有黑暗氣息。”陳思思的聲音發(fā)顫,藍孔雀在她掌心微微發(fā)亮,“曼多拉的力量……”
建鵬的亮彩在陽光下泛著紅光:“亮彩能感覺到,他在生氣,很生氣!”
舒言的茉莉輕輕晃動,淺粉裙擺沾著焦慮的顫意;封銀沙的黑香菱則散著淡淡的紫光,像是在呼應某種黑暗力量。
“撞開它!”建鵬低吼一聲,和舒言一起用力撞門。
門板“哐哐”作響,就在這時,里面?zhèn)鱽硪宦晧阂值乃缓穑裼惺裁礀|西碎裂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天臺上,三個高年級的學生正驚恐地后退,而小胖站在原地,周身纏繞著淡淡的黑氣,眼神冷得像冰,完全沒了平時的憨厚。
他的手里,不知何時多了塊被捏變形的金屬片,是剛才他們用來嚇唬他的。
“小胖!”王默沖過去,書包里的布偶掉了出來,圓滾滾的肚子在地上滾了兩圈。
聽到聲音,小胖的身體僵了一下,黑氣卻沒散去。
陳思思他們立刻站成一排,孔雀、亮彩、茉莉、黑香菱同時亮起光芒,試圖壓制那股黑暗力量。
“是曼多拉!”舒言皺眉,“她在利用小胖的憤怒!”
王默撿起地上的布偶,舉到小胖面前:“你看,這是你生日我送你的,你說要每天給它戴小帽子的!”
布偶臉上的笑臉在黑氣中顯得格外單薄。
小胖的目光落在布偶上,眼神有了一絲動搖,黑氣卻像有生命般涌得更兇,把他的眼睛染得更暗。
天臺的風卷著灰塵吹過,王默忽然想起小胖分她辣條時的樣子,想起他給布偶貼“最佳干飯獎”時的笑。
她把布偶塞進小胖手里,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別聽它的,小胖,你不是這樣的。”
布偶的鈴鐺在他掌心輕輕響了一聲,像根細針,刺破了那層冰冷的黑氣。
布偶的鈴鐺在小胖掌心顫了顫,他眼里剛浮起的迷茫,被天臺門口的咒罵聲碾碎——
那三個高年級學生根本沒跑遠,正彎腰撿著地上的石子往這邊丟。
“還敢瞪?”一顆石子砸在小胖背上,他猛地抬頭,眼里剛褪去的寒意瞬間被怒火點燃。
另一顆石子擦過他的臉頰,留下道紅痕,而他校服后背那幾個清晰的腳印,正是剛才被推搡時留下的,此刻在陽光下像塊烙鐵,燙得人心里發(fā)緊。
“你們找死!”小胖低吼一聲,周身的黑氣突然暴漲,像活過來的藤蔓纏上他的四肢。
布偶的鈴鐺再響時,已經(jīng)帶著刺耳的顫音,完全壓不住那股翻涌的黑暗。
“不好!”舒言話音未落,陳思思已舉起孔雀:“孔雀,冰盾!”藍孔雀展開翅膀,淡藍色的冰晶屏障瞬間籠罩住他們四個,卻在觸到小胖周身黑氣的剎那,被一股蠻力撞得粉碎
——不是被攻擊,而是屏障像被什么東西反噬,碎片濺起時,四個人都被震得后退兩步,手臂上落了層細碎的冰碴。
“他的力量在吞噬魔法!”建鵬扶住差點摔倒的舒言,亮彩的光芒忽明忽暗,“曼多拉的黑暗在放大他的憤怒!”
小胖一步步逼近,黑氣在他身后凝成模糊的暗影,眼神里只剩冰冷的憤怒。
那三個高年級學生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跑了,天臺頓時只剩他們幾個。
“小胖,醒醒!”王默撿起地上的布偶往前遞,聲音繃得很緊,“你看這是什么?”
可黑暗已經(jīng)徹底攥住他的意識。
他揮手打開王默的手,布偶“啪”地摔在地上,縫合處裂開道口子,露出里面的棉花,鈴鐺發(fā)出最后一聲悶響,徹底沒了聲息。
下一秒,他猛地沖向陳思思他們,黑氣在他掌心凝成尖銳的冰棱——那是孔雀魔法被反噬后的形態(tài)。
“小心!”封銀沙推開舒言,黑香菱的藤蔓纏上冰棱,卻被瞬間凍碎。
陳思思再展冰盾,這次屏障直接炸開來,氣浪把小胖自己掀得后退幾步,后背重重撞在天臺邊緣的矮墻上。
他踉蹌著向后倒去,半個身子已探出天臺外,底下是教學樓前的水泥地。
“小胖!”王默撲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小胖的另一只手在空中亂揮,黑氣順著他的手臂纏上來,像冰冷的蛇要把王默一起拖下去。
王默的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天臺的鐵扶手,指節(jié)因用力泛白,鐵欄桿的棱角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紅痕,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盯著半空中的小胖,眼神沉著得像塊石頭。
“抓緊!”她吐出兩個字,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看見小胖眼里的黑暗在掙扎,像有什么東西想沖破出來——是那個會分她辣條、給布偶貼獎狀的小胖,正在和這股黑暗對抗。
陳思思他們立刻沖上來,想抓住小胖的另一只手,可黑氣像道無形的墻擋在前面,冰棱碎片不斷從空中落下,擦過他們的胳膊,留下淺淺的血痕。
王默扣著鐵扶手的手開始發(fā)顫,掌心的紅痕滲出血絲。
陳思思他們被黑氣死死擋住,指尖剛要觸到小胖的衣袖,就被一股寒氣彈開,建鵬的胳膊上瞬間結了層薄冰。
黑氣翻涌得更兇,小胖的身體在半空劇烈晃動,王默扣著鐵扶手的手指已經(jīng)麻木,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
陳思思他們的魔法被黑暗力量死死壓制,冰鏈和藤蔓都在一點點碎裂。
忽然一陣風卷過天臺,粉色的身影帶著淡淡的花香掠過來——羅麗從遠處飛來,裙擺像被風吹動的花瓣,落在王默身邊時,她沒多說一個字,只是抬手對準那團黑氣。
掌心凝聚的粉色光粉像細密的雨絲,輕輕落在黑氣上。沒有炫目的光芒,只有種柔和的力量在滲透,那些瘋狂扭動的黑暗藤蔓碰到光粉,像被曬化的雪,悄悄褪了些戾氣。
“抓住他的另一只手!”羅麗的聲音很輕,卻剛好穿透風聲。
陳思思他們立刻反應過來,趁著黑氣松動的瞬間撲上前,舒言和建鵬死死拽住小胖的手腕,封銀沙用黑香菱的藤蔓纏住他的胳膊,陳思思則拉緊冰鏈往回帶。
王默也猛地發(fā)力,鐵扶手發(fā)出“吱呀”的呻吟。
幾股力量擰在一起,小胖的身體被一點點往上拉,黑氣在他周身掙扎著,卻抵不過光粉持續(xù)的柔和力量,漸漸淡了下去。
“再加把勁!”羅麗的光粉越落越密,落在王默滲血的手背上,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
終于,在所有人的合力下,小胖被拽回了天臺,重重摔在地上。黑氣像斷了線的風箏,在接觸到光粉的瞬間徹底消散了。
羅麗落在王默肩頭,看著昏迷的小胖,又看了看王默掌心的傷口,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
王默沒說話,目光落在角落里裂開的布偶上,那里露出的棉花被風吹得輕輕動。
陳思思他們癱坐在地上,看著彼此胳膊上的凍傷和劃痕,誰都沒力氣說話。
天臺的風漸漸平息,羅麗粉色的裙擺沾了點灰塵。
她抬頭望向王默,聲音帶著辛靈囑托時的鄭重:“是辛靈店長讓我來的,她說這里有黑暗氣息涌動,讓我務必趕來。”
王默沒接話,只是用沒受傷的手撿起角落里裂開的布偶,指尖拂過那道猙獰的口子,里面的棉花被風吹得亂糟糟的。
羅麗咬了咬唇,往前挪了兩步,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
“王默,其實……我找你很久了。葉羅麗仙境的店,你還記得嗎?我一直在等你,想跟你締結契約,讓你成為我的主人。”
陳思思他們聞聲抬頭,眼里閃過一絲驚訝。舒言從口袋里掏出創(chuàng)可貼,遞向王默:“你的手……”
王默抬手避開,掌心的紅痕已經(jīng)結痂,硬邦邦的痂片下隱約能看見淡粉色的新肉,只是邊緣印著道淺淺的疤。
“已經(jīng)沒事了。”她輕聲說,指尖蜷了蜷,那道疤硌得掌心生疼,卻也清醒。
羅麗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疤上,翅膀輕輕顫了顫,又轉向王默的眼睛:“締結契約后,魔法能讓疤痕消失的。”
王默把布偶塞進書包,拉鏈拉到一半停住了。
她低頭看著掌心的羅麗,目光平靜得像剛退潮的湖:“首先,謝謝你剛才救了我和小胖。”
羅麗的眼睛亮了亮,剛要說話,又被她打斷。
“但你們的世界,你們的契約,我大概融不進去。”王默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他們……或許和你們是一類人,但我不是。”
她頓了頓,指尖輕輕碰了碰羅麗的發(fā)頂,動作帶著點安撫的意味:“我只是個想好好上課、陪媽媽過生日、給朋友送布偶的普通人。你們有你們的責任和戰(zhàn)斗,可我只想守著自己的小日子。”
“我不是說你們不好,”她補充道,語氣里沒什么情緒,“只是我不想聽任何人的安排,也不想卷進那些打打殺殺里。我能分清善良,但做不了你們期待的那種‘好人’。”
羅麗的翅膀垂了下來,粉色的光黯淡了些,卻沒爭辯,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聲音低得像嘆息。
“我明白了。辛靈店長說,你有自己的堅持。”
王默把羅麗放進書包,拉好拉鏈,留了道縫透氣。
她背起書包,彎腰想把小胖扶起來,陳思思和建鵬立刻上前幫忙。
舒言收回創(chuàng)可貼,看著她掌心那道清晰的疤,忽然覺得那道疤比任何魔法都要實在——那是她用力抓住朋友的證明,也是她選擇留在自己世界的印記。
幾個人扶著昏迷的小胖往天臺門口走,羅麗在書包里沒再出聲,只有布料摩擦的輕響,像在跟這段沒開始的契約悄悄告別。
陽光穿過走廊的窗戶,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王默掌心的痂片被風吹得有點癢,她沒去撓,
只是攥緊了拳頭。那道疤會留很久吧,就像今天天臺上發(fā)生的一切,不會因為魔法消失,卻也不會妨礙她明天繼續(xù)和小胖去搶草莓汽水。
小胖醒來時,天已經(jīng)擦黑。他坐在教室后排,揉著發(fā)懵的腦袋,看見王默正把那個裂了口的布偶塞進他書包。
愣了愣:“我……怎么在這兒?”
王默沒抬頭:“你午休時在天臺睡著了,我們把你抬下來的。”
小胖“哦”了一聲,摸了摸后背,沒想起那些腳印,也沒記得半懸在天臺外的恐懼,只覺得胳膊有點酸,像真的睡了很久
。他看見王默掌心的疤,傻乎乎地問:“你手咋弄的?”
“剛才抬你時蹭的。”王默拉上他的書包拉鏈,聲音平平的,“走吧,該放學了。”
校門口,那三個高年級學生正勾肩搭背地走著,看見小胖時愣了愣,隨即罵罵咧咧地別過臉
——他們記不清為什么討厭這個胖子,只覺得莫名煩躁,卻想不起石子和推搡,更想不起天臺上那團嚇人的黑氣。
舒言的茉莉輕輕晃了晃,淡粉色的光芒掃過小胖和那幾個學生的背影,像層薄紗,輕輕蓋住了那段不該被記住的記憶。
陳思思他們也收了魔法,彼此交換個眼神,沒再多說什么。
走到岔路口,小胖揣著布偶蹦蹦跳跳地回家了,王默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
書包里的羅麗輕輕動了動,聲音帶著點試探:“魔法沒讓你忘,或許不是壞事。”
王默摸了摸書包,指尖透過布料碰到羅麗的翅膀:“為什么?”
“因為有些事,記著比忘了好。”羅麗的聲音輕快起來,帶著點誘惑的意味。
“其實……你不用總困在這一間教室、一條巷子的。我們可以去仙境啊,那里有會唱歌的花,有浮在云上的橋,比課本里的世界熱鬧多了。”
她頓了頓,語氣更軟了:“不用管什么黑暗力量,也不用聽誰的安排。你想做布偶,仙境里有會發(fā)光的絲線;你想給媽媽做禮物,那里的泉水能養(yǎng)出永不凋謝的花。我們去那兒,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好嗎?”
王默低頭看著地面,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掌心的疤在暮色里泛著淺白的光。
她想起天臺上那股冰冷的黑氣,也想起羅麗光粉里的花香,心里依舊很平靜。
“布偶用普通的線縫才實在。”她輕聲說,拉了拉書包帶,“媽媽也只喜歡菜市場買的康乃馨。”
羅麗在書包里笑了,聲音像撒了把糖:“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不過沒關系,想去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就行。仙境的門,永遠為你留著條縫。”
晚風穿過巷口,吹起王默的衣角。她沒回頭,腳步卻比剛才輕快了些。
掌心的疤有點癢,像在提醒她發(fā)生過的一切,但這并不妨礙她盤算著明天要帶塊新的棉布,把小胖的布偶補好——針腳要縫得密一點,再繡個小小的補丁,像朵歪歪扭扭的花。
或許仙境真的很美,但此刻她更想快點回家,看看媽媽今天買了什么菜。
至于羅麗說的那條縫,留著就留著吧,就像掌心的疤,不必刻意在意,卻也不必急于抹去。
小胖拐進巷子時,王默口袋里的布偶鈴鐺輕輕響了聲——是她剛才偷偷塞進去的,補好了裂口,還換了顆新鈴鐺。
她站在原地看了會兒,才轉身往家走,書包里的羅麗忽然動了動。
“他們都忘了,你卻記著,”羅麗的聲音有點悶,“是不是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王默沒說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疤,痂已經(jīng)掉了,露出淺粉色的新肉,像塊沒長好的補丁。
“其實啊,”羅麗的聲音忽然低下來,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辛靈店長總說要守護人類世界,要對抗黑暗,可有時候我也想……不用聽這些的。”
她頓了頓,翅膀在書包里輕輕扇了下,帶起陣微癢的風:“我們也可以不用聽心里的約束啊。不用管什么責任,不用想什么對錯,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像……”羅麗想了想,聲音亮了點,“就像你給小胖做布偶時,沒想過要他回報吧?就像你今天抓住他時,沒想過自己會不會掉下去吧?那些時候,你心里沒什么‘應該’或‘不應該’,只有‘想’或‘不想’,對不對?”
王默走到家門口,手搭在門把上停住了。暮色漫進樓道,她想起天臺上抓著小胖手腕的瞬間,想起羅麗的光粉落在黑氣上的樣子,想起舒言他們繃緊的側臉
——那時心里確實沒什么約束,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他掉下去。
“心里的約束,有時候不是繩子,是……”她想了半天,沒找到合適的詞,“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羅麗在書包里安靜了會兒,忽然笑了:“我好像有點懂了。就像你不想締結契約,不是被什么捆著,是你自己不想。”
“嗯。”王默推開家門,廚房里飄出番茄炒蛋的香味,媽媽的聲音隔著門傳來:“回來啦?洗手吃飯。”
她應了一聲,把書包放在玄關的椅子上,羅麗從拉鏈縫里探出頭,看了眼廚房的方向,又縮回腦袋,聲音輕得像嘆息。
“那……等你什么時候想拋開那些‘知道’了,告訴我。”
王默換鞋時,指尖又碰到了掌心的疤。或許羅麗說得對,約束有時是自己給的,但也正因如此,松開或握緊,都由自己說了算。
就像現(xiàn)在,她更想快點端起媽媽做的番茄炒蛋,而不是去想什么仙境或約束。
有些事,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