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青蘿茶館的燈籠在風(fēng)中輕晃，燭火在窗欞上投下?lián)u曳的影子。沈青蘿伏案整理著近日收集的情報(bào)，燭光映著她凝重的側(cè)臉，指尖在賬冊(cè)邊緣摩挲，茶漬浸透的紙頁仿佛滲出無聲的泣血。阿福蹲在墻角擦拭著茶館的老鐵爐，嘴里嘟囔：“這爐子再修不好，冬日可怎么熬湯呢？”他猛地一敲爐壁，鐵屑飛濺，只聽“咔嗒”一聲，爐底竟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個(gè)銹跡斑斑的鐵盒，盒蓋縫隙里隱約可見泛黃的紙角。
沈青蘿心頭一震，疾步上前。鐵盒邊緣刻著沈家商號(hào)的印記，字跡已被歲月磨得模糊，她指尖顫抖著打開盒蓋，一沓泛黃的信箋赫然入目——正是父親失蹤前與工部往來賬冊(cè)的殘頁！信中提及“糧庫修繕銀兩去向不明”“牡丹令符為信物”等字樣，末尾還有一枚血指印，印痕邊緣已呈暗褐色，如凝固的淚滴。她握緊信箋，眼眶驟熱：“父親……這鐵盒定是他暗中留下的線索！”指尖觸到血印，仿佛能感受到父親臨終前的掙扎與不甘。
窗外忽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瓦片被踩碎的脆響。阿福警覺地抄起掃帚，掃帚桿被他握得咯咯作響。門簾掀開，陸昭閃身而入，額角帶著擦傷，衣襟染血，顯然經(jīng)過一番惡斗：“吳有德察覺城南醫(yī)館被盯梢，正派人滅口！陳淮已逃至西郊破廟，我們必須趕去接應(yīng)！”沈青蘿不及多想，將鐵盒塞入暗格，匣內(nèi)機(jī)關(guān)“咔”地咬合，聲音如心跳般急促。三人疾奔而出，夜風(fēng)卷起沈青蘿的衣角，她瞥見街角有黑影一閃而過，那身影裹在黑袍中，袖口牡丹紋刺青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西郊破廟殘破不堪，月光從瓦縫漏下，如銀絲般灑在布滿蛛網(wǎng)的神像上。陳淮蜷縮在神像后，懷中緊抱著藥箱，藥箱內(nèi)草藥與銀針散落一地，顯是慌亂中打翻。沈青蘿三人剛踏入廟門，便聽身后傳來利刃破空之聲！數(shù)名黑衣蒙面人殺至，招式狠辣直取要害，刀風(fēng)刮過破敗的窗欞，木屑紛飛。陸昭拔劍迎敵，劍光如電，劍刃與黑衣人兵器相撞，火星迸濺如流星；沈青蘿拉著陳淮閃避，忽瞥見為首黑衣人袖口露出牡丹紋刺青——紋路如藤蔓般纏繞，與趙玉娥簪上牡丹的枝蔓走向竟一模一樣！
“是吳有德的人！他們想滅口！”陳淮驚恐道，聲音顫抖如風(fēng)中殘燭。沈青蘿腦中靈光一閃，高聲喊道：“牡丹令符在沈家鐵盒中！你們主子怕是要倒大霉了！朝廷早已盯上糧庫貪腐，令符一出，證據(jù)確鑿！”黑衣人攻勢(shì)驟然停滯，為首者低聲咒罵：“撤！留活口！”眾人如鬼魅般退去，月光下，沈青蘿瞥見他們黑袍下露出的鐵甲，甲片縫隙間隱約有工部衙役的徽記。
驚魂未定的陳淮顫聲道：“沈姑娘，我……我本是工部衙役，因發(fā)現(xiàn)糧庫賬目造假被追殺。吳有德用我全家性命要挾，逼我為他傳遞假文書。”他掏出袖中密信，信紙邊緣已被冷汗浸皺：“這是工部侍郎與吳有德勾結(jié)的證詞，他們用豆腐坊的豆腐車運(yùn)糧庫貪腐銀兩，張嬸的豆腐坊……恐已成了他們的眼線！”密信末尾蓋著血紅的印章，印章紋路竟與鐵盒中的牡丹令符暗合。
沈青蘿瞳孔驟縮，指尖捏緊信紙。陸昭蹙眉道：“難怪張嬸近日頻繁往城南運(yùn)貨。若吳有德發(fā)現(xiàn)我們盯上豆腐坊，定會(huì)殺人滅口！必須趕在今晚提醒她撤離！”三人商議定計(jì)，趁夜色護(hù)送陳淮至陸昭安排的隱秘?fù)?jù)點(diǎn)。陳淮臨行前忽回頭：“沈姑娘，那牡丹令符……我曾聽工部侍郎提及，是多年前一位戲班班主所贈(zèng)，班主姓趙，與吳有德有舊怨。”沈青蘿心頭一震，趙玉娥的身影如鬼魅般浮現(xiàn)在腦海。
翌日清晨，霧氣尚未散盡，沈青蘿攜一罐新焙的茉莉香片前往豆腐坊。晨露沾濕青石板，她靴底踩過水洼，倒影中忽見遠(yuǎn)處屋檐有黑影窺視。張嬸正指揮伙計(jì)裝車，見是她，笑吟吟迎上：“青蘿娘子，今日又送什么好茶？”沈青蘿瞥見院中停著幾輛加蓋的豆腐車，車轍印異常深厚，車篷布縫隙中隱約露出銀錠的棱角。她佯裝閑聊：“張嬸，近日生意可好？我見您這豆腐車運(yùn)貨頻繁，莫不是接了新主顧？”張嬸眼神微閃，笑容僵在臉上：“是城東新開的酒樓，給的價(jià)高，自然多跑幾趟。”
沈青蘿心頭一沉，從袖中取出枚翡翠簪，簪頭牡丹紋路與張嬸車轍印中的暗紋竟隱隱相似！她故作驚訝：“這簪子倒像玉香樓的款式，趙玉娥可常戴此物？”張嬸臉色驟變，手一抖，茶盞險(xiǎn)些摔落，茶水濺在衣襟上，暈開一片暗漬：“青蘿娘子……這簪子與您何干？”沈青蘿壓低聲音，目光如炬：“張嬸，我知您與吳有德有舊交情，但豆腐車運(yùn)的怕不是豆腐！吳有德正被朝廷追查貪腐，您若再替他運(yùn)‘貨’，恐會(huì)連累全家！昨夜西郊破廟，吳有德派了殺手滅口，陳淮已逃，證據(jù)盡在我手！”她將陳淮的密信塞入張嬸手中，信紙?jiān)诔匡L(fēng)中嘩嘩作響。
張嬸癱坐在椅上，冷汗浸透衣襟。她顫抖著展開密信，吳有德與工部侍郎的筆跡刺目驚心，信中“豆腐車夾銀”“滅口沈家”等字如毒針扎眼。窗外忽傳來馬蹄聲，吳有德帶著數(shù)名家丁闖入，獰笑道：“張嬸，豆腐車該出發(fā)了。”他瞥見桌上的密信，面色驟沉，眼中殺意迸現(xiàn)：“誰告訴你這些的？”張嬸咬牙，指甲掐入掌心：“青蘿娘子……她救過我的命！”吳有德冷笑：“那便更留不得她！來人，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沈青蘿剛奔至茶館，便見阿福焦急等候在門口，手中緊握修好的鐵爐，爐底暗格赫然開啟，露出密信與牡丹令符：“姑娘！李鐵匠來了，說爐子修好時(shí)發(fā)現(xiàn)了沈老爺?shù)拿苄牛 痹捯粑绰洌瑓怯械碌娜艘褔鷶n茶館，刀劍相向，刀刃在日光下泛著冷芒。沈青蘿攥緊鐵盒，眸中燃起烈火：“李鐵匠何在？帶他去城南碼頭，那里有陸昭接應(yīng)！”阿福護(hù)著她沖向后院，李鐵匠扛著修好的鐵爐，爐火映著他布滿老繭的手，爐底暗格內(nèi)，牡丹令符在火光中泛著幽光。
吳有德獰笑著逼近，手中長刀劈向沈青蘿：“沈青蘿，交出密信，我留你全尸！”刀風(fēng)刮過，沈青蘿鬢發(fā)紛飛。她將鐵盒擲向空中，高聲道：“陸昭！接住！”陸昭自屋頂躍下，劍光如虹劈開圍攻之人，劍刃與吳有德的刀相撞，金鐵之聲震耳欲聾。鐵盒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沈青蘿趁機(jī)拽住阿福與李鐵匠躍上茶館屋頂，瓦片紛飛間，她瞥見遠(yuǎn)處玉香樓的燈籠驟滅——趙玉娥的身影一閃而過，手中翡翠簪折射出冷光，如一道血色閃電。
“追！”吳有德怒吼，家丁們紛紛躍上屋頂，刀光如網(wǎng)罩下。沈青蘿等人且戰(zhàn)且退，李鐵匠邊跑邊喘：“沈姑娘，鐵盒里那枚牡丹令符，是我當(dāng)年為沈老爺鑄的！他說是防身之物，還讓我在爐底設(shè)了機(jī)關(guān)，說‘若我出事，此物必能救女’……”話音未落，一支冷箭射來，李鐵匠悶哼一聲，箭鏃刺入肩頭，鮮血染紅衣襟。
千鈞一發(fā)之際，趙玉娥忽然現(xiàn)身，手中翡翠簪直刺吳有德后心，簪尖穿透黑袍，血珠如紅珊瑚般滴落：“你害我戲班滿門，今日該還債了！”吳有德慘叫倒地，家丁們慌亂四散。眾人趁機(jī)躍上陸昭的船只，船槳破開江水，身后追兵箭矢如雨，沈青蘿回首望去，臨安城的燈火在霧中搖曳，如一場(chǎng)未醒的噩夢(mèng)。江霧彌漫，船頭李鐵匠咬牙拔出箭矢，血濺入江水，泛起暗紅漣漪：“沈老爺當(dāng)年鑄令符時(shí)，曾讓我在紋中藏了暗記……若朝廷查令符，暗記可辨真?zhèn)巍！?
船艙內(nèi)，沈青蘿凝視令符，父親的血指印仍清晰可見。她深知，這場(chǎng)市井煙火中的風(fēng)暴，才剛拉開序幕。窗外江濤聲如雷，船身顛簸，她忽想起父親賬冊(cè)中那句模糊的批注：“牡丹紋，戲班信物，吳氏……”指尖在令符紋路間摩挲，暗記如蛛絲般隱現(xiàn)，仿佛父親在冥冥中指引著她，走向那深埋十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