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船的最后十米,林墨覺得自己像在槍林彈雨中穿行。激光束擦著他的耳邊飛過,在金屬地面上灼出一個個焦黑的小洞,薇拽著他的胳膊,腳步快得像陣風,工裝外套被氣流掀得獵獵作響。
“跳!”離渡鴉號的登船艙還有兩步時,薇突然低喝一聲。林墨下意識地跟著躍起,兩人重重地摔在艙內的金屬地板上,身后的艙門“哐當”一聲關閉,隔絕了外面的槍聲和警報。
“咳……”林墨捂著胸口咳嗽,剛想爬起來,就被一只穿著軍靴的腳戳了戳后腰。
“新來的?”一個沙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薇,這就是你冒死帶回來的‘星圖師’?看著像只沒斷奶的崽。”
林墨抬頭,看見一個老頭蹲在他面前。老頭頭發花白,亂糟糟地像團鳥窩,臉上架著一副鏡片裂了縫的舊眼鏡,左眼戴著個單眼放大鏡,正透過鏡片瞇著眼打量他。他的手指上沾著各種顏色的油污,指甲縫里全是黑泥,身上那件灰色工裝比薇的更破舊,袖口磨得露出了線頭——但林墨注意到,他工裝口袋里露出半截的螺絲刀,手柄是用某種罕見的星獸骨打磨的,一看就價值不菲。
“老K,別嚇他。”薇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他就是林墨,能看懂舊時代星圖。”
“哦?”老K挑了挑眉,突然伸手想去扒林墨的右眼,“讓我瞧瞧你那寶貝芯片……”
“別動他!”薇一把打開老K的手,“芯片很不穩定,剛才在空間站已經觸發過一次信號了。”
老K悻悻地收回手,嘴里嘟囔著:“小氣鬼……我還能吃了他不成?”他轉向林墨,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床,“小子,跟我來。讓我看看你這雙眼睛,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林墨被老K拽著往飛船深處走。渡鴉號內部比他想象的更雜亂:走廊兩側堆滿了各種零件和工具,管線像暴露在外的血管一樣縱橫交錯,空氣中飄著和銹帶空間站相似的機油味,還夾雜著一股濃烈的咖啡香。幾個船員擦肩而過,有人沖老K喊“K爺,引擎的能量導管又堵了”,有人對著林墨投來好奇的目光,但沒人多問——顯然,“帶陌生人上船”對渡鴉號來說不算稀奇事。
老K的“實驗室”在飛船底層,與其說是實驗室,不如說是個堆滿廢棄設備的倉庫。正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的工作臺,上面攤著各種拆解到一半的芯片和線路板,角落里的全息投影儀還亮著,投射出一幅殘缺的星圖,和林墨在貨艙里看到的“奧德賽號航線”有幾分相似。
“坐。”老K指了指工作臺前的一張破椅子,自己則轉身搗鼓起一臺像老式掃描儀的機器,“把右眼湊過來,我給它做個‘體檢’。放心,我下手很輕——除非你亂動。”
林墨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坐下,將右眼湊近掃描儀。冰涼的光束落在義眼上,他感覺到芯片在微微震顫,像是在抗拒又像是在回應。老K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流,嘴里念念有詞:“……星圖測繪局的加密協議……三百年前的老古董了……咦?這是什么?”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段紅色代碼,像一條毒蛇般纏上數據流。老K猛地一拍掃描儀:“該死!聯邦的追蹤程序!”
林墨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什么意思?”
“你母親在芯片里嵌了反追蹤程序,但剛才在空間站觸發信號時,被聯邦的監測系統咬上了!”老K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他們能通過芯片的波動定位我們的位置!再這樣下去,不出半小時,聯邦艦隊就能追上來!”
就在這時,飛船突然劇烈震動了一下,廣播里傳來絡腮胡大漢(后來林墨知道他叫鐵牛)的吼聲:“老K!左舷引擎中彈了!聯邦的巡邏艦咬上來了!”
“操!”老K罵了一句,突然看向林墨,“小子,敢不敢賭一把?”
林墨一愣:“賭什么?”
“把芯片里的星圖導出來,找到最近的‘星門盲區’!”老K指著全息投影儀上的星圖,“聯邦的躍遷引擎在盲區里會失靈,但渡鴉號的老引擎能扛住!只要進了盲區,他們就追不上我們!”
林墨看著屏幕上瘋狂跳動的紅色代碼,又看了看窗外——幾艘聯邦巡邏艦正像餓狼一樣逼近,炮口閃爍著刺眼的白光。他深吸一口氣,右眼的芯片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滾燙,仿佛在催促他做出決定。
“我賭。”他說,“但我需要母親留下的另一樣東西——一個銀色的星圖記錄儀,在我工作室的暗格里。”
老K眼睛一亮:“早說啊!薇!”他對著通訊器喊,“帶個人回銹帶空間站,把林墨工作室暗格里的銀色記錄儀拿回來!快!”
通訊器里傳來薇的聲音:“收到。鐵牛,掩護我!”
林墨看著老K,突然覺得,這艘破舊的渡鴉號,這群脾氣古怪的走私者,或許真的能帶著他,找到母親失蹤的真相,找到那艘沉睡在星海深處的“奧德賽號”。
而窗外,聯邦巡邏艦的主炮已經開始充能,一道毀滅性的光束,正朝著渡鴉號的艦橋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