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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黑貓過尸

祠堂帶回的令牌在供桌上泛著冷光,“鐘馗鎮”三個字的刻痕里,總像藏著細碎的雨聲。楊維軍坐在畫前的小馬扎上,手里捏著太爺爺那半張未完成的鐘馗像,宣紙上的墨痕已經發脆,青灰色的臉頰邊緣,有幾處被蟲蛀的小孔,形狀像貓爪撓過的印。

窗外的雨下了三天沒停。后巷的積水漫過腳踝,張大媽家的窗臺滲著水,滴滴答答落在空貓窩里——他前天送了只新的白貓過去,老太太卻盯著貓看了半晌,突然說:“不是這只……我家小黑,眼睛里有東西。”

“有什么?”他當時追問,心里咯噔一下。

張大媽的手指在窗臺上劃著圈,聲音壓得很低:“有影子……像個人,穿黑袍的。”

此刻,畫中那只黑貓正盯著供桌上的白貓,綠眼睛里確實浮著個模糊的黑影,黑袍曳地,左手按劍,和鐘馗的姿勢分毫不差。楊維軍把太爺爺的半張畫湊過去,兩張畫的邊緣竟然嚴絲合縫,青灰色的臉頰連在一起,胸口的破洞被他畫的黑影填滿,像塊剛好補上的疤。

“原來你早就畫好了。”他對著畫喃喃自語,指尖撫過太爺爺畫的劍穗——那里纏著根細麻繩,和貓尸身上的繩子一模一樣。

雨停的那天傍晚,他聞到了股奇怪的味。不是后巷的餿味,是腐土混著柏油的味,從樓道里飄上來,越來越濃。他打開門,看見三樓的王嬸正往樓下拖個麻袋,麻袋口露出點黑布,滴著水,在樓梯上洇出暗紅的印。

“王嬸,這是啥?”他攔了一把,那味嗆得他嗓子發緊。

王嬸的臉白得像紙,眼神躲閃:“沒……沒啥,拆遷隊清的垃圾。”她拽著麻袋的手在抖,指縫里夾著根黑色的貓毛,沾著點濕泥。

麻袋突然動了一下,發出“喵”的一聲,細得像根線。

楊維軍的心臟猛地一縮,伸手去拽麻袋口:“里面是不是有貓?”

“別碰!”王嬸尖叫著推開他,力氣大得不像個老太太,“這是……這是從老墳里挖出來的!邪性得很!”

老墳?他想起祠堂挖出的棺材,還有太爺爺“假死”的事。

就在這時,麻袋里傳來“咚”的一聲,像有東西撞了下袋底。緊接著,供桌上的令牌突然發燙,燙得供桌布都卷了邊。畫中那只黑貓弓起背,綠眼睛死死盯著門口,喉嚨里發出“嗚嗚”的低吼。

“放我進去……”那個老人的聲音從麻袋里鉆出來,混著貓叫,濕噠噠的,“它要出來了……”

王嬸嚇得手一松,麻袋滾下樓,在轉角處裂開個口。楊維軍沖過去,借著樓道昏暗的光,看見麻袋里裹著塊青灰色的石碑,上面爬滿了水草,碑底壓著只黑貓的尸體——不是張大媽家那只,體型更大,胸口有個洞,邊緣結著黑痂,和畫中黑貓的傷口一模一樣。

而石碑的側面,刻著三個模糊的字,被水泡得發脹,正是“鐘馗鎮”。

“這是……完整的石碑?”他伸手去搬,指尖剛碰到石頭,就被燙得縮回手——碑面上覆蓋著層滑膩的粘液,腥氣撲鼻,像沒干的血。

“別碰!”王嬸的聲音帶著哭腔,“拆遷隊挖出來的,就在你太爺爺的老墳旁邊!墳里……墳里沒有骨頭,只有這只貓,還有件黑袍子!”

黑袍子。

楊維軍的目光落在畫中鐘馗的黑袍上,褶皺里的暗紋在光線下慢慢清晰,像用無數根貓毛織成的。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奶奶講的“黑貓過尸”——說人剛死時,魂魄沒散盡,黑貓跳過尸體,魂魄就會附在貓身上,變成“走尸貓”,專找血親報仇。

太爺爺的墳里沒有骨頭,只有貓尸和黑袍。

難道太爺爺當年不是“假死”,是真的被黑貓“過尸”了?

麻袋里的貓尸突然睜開眼,綠得發藍,瞳孔里映出王嬸的影子——老太太正一步步后退,腳邊的積水里,浮著個穿黑袍的人影,正慢慢站起來。

“它來了……”王嬸指著楊維軍的身后,舌頭打了結,“你太爺爺……”

他猛地回頭,樓道空無一人。但供桌上的令牌“啪”地裂開條縫,畫中鐘馗的眼睛開始滲血,順著臉頰滴在黑袍上,暈開的形狀越來越像只貓,正從胸口的黑影里往外鉆。

“快燒了它!”王嬸突然抓起墻角的拖把,往貓尸上砸,“燒了就好了!”

貓尸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從石碑底下掙出來,黑毛炸開,像團膨脹的墨。它沒撲王嬸,反而徑直沖向楊維軍,綠眼睛里的黑影越來越清晰——青灰色的臉,眉心一點紅,正是他畫的鐘馗。

畫中那只黑貓同時竄出畫框,焦墨的毛在空中變成實體,擋在他面前。兩只貓撞在一起,發出“嗷”的一聲,滾作一團,黑毛飛得到處都是,在地上拼出個扭曲的“鎮”字。

楊維軍抓起供桌上的桃木劍,劍穗纏著的銀鐲子突然發燙,“鐘馗鎮”令牌的裂縫里滲出金光,照在兩只纏斗的貓身上。他看見那只墳里的貓肚子上,有塊白毛,形狀像個“鐘”字,和太爺爺銀鐲子上的刻痕一模一樣。

是太爺爺!

他揮劍砍向墳里的貓,卻在落下的瞬間停住了——那貓突然抬起頭,綠眼睛里浮著太爺爺的臉,蒼老,痛苦,嘴唇翕動著,像在說“救我”。

“是你嗎?”他的手在抖,劍刃離貓毛只有半寸。

墳里的貓發出嗚咽的聲,不再掙扎。畫中沖出來的黑貓趁機咬住它的脖子,尖牙刺進皮肉里,黑血噴出來,濺在桃木劍上,被劍身瞬間吸收。

“不!”楊維軍想拉開,卻被一股力量釘在原地。他看見墳里的貓在慢慢變透明,綠眼睛里的太爺爺影像越來越淡,最后化作一道青煙,鉆進“鐘馗鎮”令牌的裂縫里。

令牌“咔”地合上了,金光四射。畫中黑貓抖了抖毛,黑血順著嘴角往下滴,滴在地上,匯成個小小的“馗”字。

王嬸癱坐在樓梯上,指著貓尸消失的地方,半天說不出話。最后她顫抖著從口袋里掏出張黃紙,上面用朱砂畫著半道符,和張大媽家貓尸旁的黃紙一模一樣:“是……是個穿黑袍的人讓我埋的……他說,只要把這貓尸放在你家門口,就能……就能讓小黑超生……”

穿黑袍的人。

楊維軍想起垃圾場的鐘馗,想起畫中滲血的眼睛,想起墳里的黑袍子。

所有線索都串起來了:太爺爺被黑貓過尸,魂魄困在貓身里,埋在“鐘馗鎮”石碑下;有人想利用他的血親之血,讓太爺爺的魂魄徹底變成煞物;而畫中的鐘馗,根本不是鎮邪的神,是太爺爺的魂魄凝成的鎖,一直困著那只過尸的貓。

他低頭看向畫中黑貓,它正跳回畫框,綠眼睛里的黑影消失了,只剩下平靜。胸口的黑影變成了半塊石碑,和祠堂帶回的碎片拼在一起,完整的“鐘馗鎮”三個字在光線下發亮。

墳里的貓尸不見了,只有那塊青灰色的石碑留在麻袋里,上面的刻字被血填得滿滿當當,像幅剛完成的畫。

楊維軍抱起石碑,往家走。樓道里的黑毛還在,拼出的“鎮”字邊緣,多了點金光,像有人用朱砂描過。王嬸還在哭,說那個穿黑袍的人給了她一筆錢,說只要辦完事,張大媽家的貓就能活過來——她不知道張大媽的貓早就死了,更不知道自己差點放出個被封印了幾十年的煞。

回到家時,畫中鐘馗的血已經止住了。青灰色的臉上帶著點笑意,左手按劍的姿勢變得舒展,劍柄上的銀鐲子和桃木劍穗纏在了一起,像個打了死結的鎖。

他把完整的“鐘馗鎮”石碑立在畫前,石碑和畫中的斷碑在光線下重合,仿佛畫里的世界和現實連在了一起。供桌上的白貓抬起頭,對著畫喵喵叫了兩聲,畫中黑貓也回應了兩聲,聲音溫柔得不像只煞貓。

窗外的月亮出來了,照在后巷的積水上,映出祠堂的方向。楊維軍摸著桃木劍上的黑血,突然明白太爺爺紙條上“貓過尸,血沾衣”的意思——不是沾死人的血,是沾血親的血,用血脈把過尸的魂魄重新鎖回石碑里。

可那個穿黑袍的人是誰?為什么要放出太爺爺的魂魄?他和《鐘馗寶相譜》、和太爺爺的畫有什么關系?

畫中鐘馗的袍角突然動了一下,露出底下藏著的半張臉,青灰色的皮膚,嘴角帶著笑,像在說“快了”。

楊維軍把太爺爺的半張畫貼在旁邊,兩張畫的邊緣在月光下泛著銀光,慢慢融合在一起。他知道,這張畫還沒完成,那個穿黑袍的人還沒露面,太爺爺的魂魄雖然回了令牌,卻像塊沒燒透的炭,在里面隱隱發燙。

后巷的積水里,浮著片黑毛,順著水流往遠處漂,經過張大媽家的窗臺時,停頓了一下,像在告別。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鐘馗鎮”令牌,裂縫雖然合上了,卻總覺得里面有東西在撞,一下,又一下,像只貓在用爪子撓。

夜還很長,而那個穿黑袍的人,一定就在附近,在某個他看不見的角落,盯著這張畫,盯著這塊碑,等著下一個可以利用的“血親”。

畫中鐘馗的眼睛在月光下亮了亮,左手按劍的手指微微翹起,指尖正對著門口,像在提醒他:

小心,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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