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嫌惡地直起身,從精致的鱷魚皮手包里掏出手帕——那手帕是江眠上個月出國帶回來的伴手禮,上面繡著她們倆的名字縮寫。江梅用它反復擦拭著剛才掐過江眠的指尖,仿佛碰了什么骯臟的穢物,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指尖發紅。最后,她又嫌惡地把帕子扔在地上,用高跟鞋跟碾了碾,看著那精致的刺繡被塵土與鞋底玷污,臉上才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
然后,她走到角落那張積著厚厚一層灰的木桌旁。那桌子看著有些年頭了,腿都有些不穩,上面放著一瓶廉價的礦泉水和半塊干硬的面包——面包的邊緣已經發黑,像是放了好幾天。江梅拿起它們,轉身走到江眠面前,像扔垃圾一樣扔在她面前的泥地上。水灑出來,在塵土里浸出一片深色的污漬,面包滾了幾圈,沾滿了灰和碎石,停在她手邊不遠的地方。
“喏,大小姐,賞你的。”江梅笑得殘忍,眼底閃著報復的快意,像貓捉老鼠時的戲弄,“好歹姐妹一場,總不能讓你死太早。你看,好戲……才剛開場呢。”
她故意頓了頓,慢悠悠地蹲下身,裙擺掃過地面的灰塵,揚起一小片霧。她盯著江眠因疼痛和屈辱而微微顫抖的眼睛,那里曾盛滿了對她的信任與善意,現在只剩下恐懼與不解。江梅覺得痛快極了,一字一句地說:“你猜,要是爸爸看到他一向驕傲的女兒,現在像條喪家犬似的趴在這兒,會不會心疼?還有紀元哥哥,他要是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江大小姐,如今這副鬼樣子,會是什么表情?”
她突然又一頓,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下額頭,語氣夸張:“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天大的好事——江氏集團,現在歸我爸管了。董事會剛開過會,一致同意讓你爸‘暫時’退位,由我爸接管所有業務。”
江眠的瞳孔猛地收縮,殘存的力氣像是瞬間被抽干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江梅,嘴唇哆嗦著,連呼吸都忘了:“什么?爸爸?二叔……二叔明明在三年前就因為車禍去世了,你哪來的爸爸?”二叔江建業是父親唯一的弟弟,終生未娶,意外去世后,母親還心疼江梅“沒了依靠”,把她接來家里常住。
“二叔?他也配當我爸?”江梅嗤笑一聲,俯身湊到她耳邊,吐氣如蛇,帶著惡毒的親昵,那氣息里的香水味熏得江眠頭暈。“我的好姐姐,你還不知道吧?咱們可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啊。你那個道貌岸然的爸爸江建明,早就背著你媽在外有了家,而我,江梅,就是他的女兒。當年他入贅江家,我媽帶著我在外面躲了十幾年,就是為了今天!”
“不……不可能!”江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搖頭,額角狠狠撞在地面的碎石上,立刻滲出血來,混著汗水流進眼睛里,疼得她睜不開眼。父親是那么溫柔體貼的人啊——會在母親加班晚歸時留一盞燈,會在她生病時守在床邊喂藥,會把她畫廢的設計稿小心翼翼地收起來,說“我女兒的每一筆都珍貴”。這樣的父親,怎么可能背叛母親?“你說謊!我爸媽感情那么好,他不可能……不可能背叛媽媽!你是騙子!你在騙我!”
“騙子?”江梅直起身,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笑得越發得意,眼角的細紋里都透著惡毒的光。“我是不是騙子,你很快就知道了。等你媽從國外考察回來,看到的就是江氏易主、她寶貝女兒失蹤的‘好消息’。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紀元哥哥很快就要和我訂婚了。”
她看著江眠瞬間煞白的臉,那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像張白紙,聲音里裹著毒液般的得意:“你以為他是真心喜歡你嗎?他不過是看中了你江家大小姐的身份,想借你上位罷了!現在你倒了,江家也成了我的囊中之物,你對他來說,早就成了沒用的絆腳石。這塊石頭,總算被我踢開了。”
她歪著頭,故作天真地問,手指卷著自己的長發:“你說,等我和紀元哥哥結婚的時候,要不要派人把你從這兒拖出去,請你喝杯喜酒啊?就穿你那件最喜歡的白色禮服,讓你親眼看看,你失去的一切,都成了我的。不過……估計那時候你也沒機會出席了,畢竟,死人是喝不了酒的。你說呢?我親愛的江家大小姐?”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江眠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母親怎么樣了?父親真的背叛了母親嗎?紀元……那個曾在月光下抱著她,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說“眠眠,等你畢業我們就結婚,我一輩子護著你”的男人,竟然真的和江梅在一起了?那些深夜發來的“晚安”,那些看她畫圖時溫柔的眼神,那些在她獲獎時比她還激動的擁抱……全都是假的嗎?
心口的劇痛瞬間蓋過了身上所有的傷,像有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臟,揉碎了,再扔進冰窖里。她眼中的光一點點熄滅,從最初的震驚、憤怒,到后來的絕望,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敗,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氣的木偶。
原來,所謂的親情、愛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騙局。她二十多年的人生,從出生到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別人精心編織的謊言里,就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看著她徹底垮掉、眼神空洞的樣子,江梅終于心滿意足地大笑起來。那笑聲尖利刺耳,撞在倉庫斑駁的墻壁上,彈回來時帶著尖銳的回聲,像指甲刮過玻璃,又像無數只烏鴉在嘶叫,聽得人頭皮發麻。
“好好享受吧,我親愛的姐姐。”她直起身,理了理微亂的裙擺,語氣里帶著施舍般的殘忍,“這黑暗,這痛苦,以后就是你的全部了。哦對了,忘了告訴你,這倉庫的門從外面鎖死了,鑰匙只有我有。等我和紀元的訂婚宴結束,或許會來‘看’你最后一眼——如果那時候你還活著的話。”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清脆地響起,一步,兩步,漸行漸遠。沉重的鐵門“哐當”一聲被關上,緊接著是落鎖的“咔噠”聲,像敲在江眠的心上,徹底隔絕了倉庫外最后一絲微弱的光線。
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
只有手腕內側那個從小就有的蝶形胎記,突然傳來一陣灼燒般的劇痛。那痛感比手背的骨裂、肋骨的鈍痛還要強烈,仿佛有一團火要從皮膚里鉆出來,燙得她幾乎要痙攣。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淡粉色的紋路在發燙、變深,像一只即將破繭的蝴蝶,在皮膚下掙扎、顫動。
冰冷的恨意像毒藤,從心底破土而出,帶著瘋狂的生命力,迅速纏繞住她的五臟六腑,勒得她喘不過氣。那些被背叛的痛、被傷害的恨、被愚弄的屈辱,在黑暗里發酵、膨脹,幾乎要撐破她的胸膛。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她要讓江建明和江梅付出代價!要讓他們也嘗嘗這種被踩在腳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劇痛與情緒的劇烈起伏終于壓垮了她搖搖欲墜的意識,眼前的黑暗像張開了巨大的嘴,將她一點點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