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板兵的質疑與第一縷炊煙
- 朔風刀:我在大明守九邊
- XC紅燒肉
- 3031字
- 2025-08-19 17:59:47
蕭徹的話像一塊冰投入滾油,在鎮北堡的殘兵里炸開了鍋。
“活命?就憑這破圖?”一個臉上帶疤的老兵嗤笑一聲,他叫王二柱,在鎮北堡待了十年,見慣了來這里鍍金又迅速垮掉的“官爺”,“蕭百戶,不是小的潑冷水,去年李百戶帶了五十人,夠能打的吧?蒙古人一來,還不是死的死逃的逃?”
“就是,”旁邊一個瘸腿的士兵拄著槍桿,“咱這堡子,墻薄得跟紙糊的似的,糧食也沒了,神仙來了也沒用。”
劉監軍抱著胳膊站在一旁,像看猴戲似的:“聽聽,聽聽,這才是實話。蕭百戶,別折騰了,省點力氣吧。”
蕭徹沒理會眾人的議論,目光落在王二柱身上:“你說去年李百戶敗了,知道他是怎么敗的嗎?”
王二柱愣了下:“還能怎么敗?蒙古人從西北豁口沖進來,馬快刀利,咱擋不住。”
“為什么偏偏是西北豁口?”蕭徹追問,拿起那塊被劉監軍扔在地上的羊皮,指著上面的標注,“這里的夯土用的是沙土,冬天一凍就酥,一鑿就開。而東面城墻用的是黏土,凍得硬邦邦,蒙古人試過三次都沒鑿開,對不對?”
王二柱張了張嘴,臉上的不屑淡了幾分:“好像……是這么回事。”
“不是好像,是肯定。”蕭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篤定,“蒙古人不是蠻干,他們比誰都精,每次來都先摸清楚咱們的軟肋。這圖上標的,就是他們下次可能動手的地方。”
他蹲下身,用炭筆在羊皮上圈出三個點:“西北豁口必須加固,用凍土混合碎石填實,再釘上木樁;東面丘陵能藏人,得派兩個人輪班哨探;西面河床看著平坦,其實底下有暗冰,蒙古人的馬容易打滑,咱們可以在那挖幾個陷阱。”
這番話條理清晰,連哪個地方該用什么法子都想得明明白白,跟以往那些只會喊“死守”的軍官完全不同。殘兵們面面相覷,眼神里的麻木漸漸多了一絲動搖。
劉監軍見勢頭不對,又想插話,蕭徹卻先開了口:“劉公公要是怕了,現在就可以走。但只要還在這鎮北堡,就得聽軍令。耽誤了防務,別說靖邊王,就是萬歷爺來了,也保不住你。”
這話夠重,劉監軍臉色一白,他是嫡兄蕭烈派來盯著蕭徹的,真把事情搞砸了,蕭烈第一個饒不了他。他悻悻地哼了一聲,扭過臉去:“咱家才不怕,只是懶得看你瞎折騰。”
“那就好。”蕭徹站起身,目光掃過十七個殘兵,“王二柱,你帶三個人,去拆燒塌的民房,把能用的木料石頭都搬到西北豁口,先壘個臨時的矮墻。”
“老張,你腿不方便,帶兩個人去井邊,想辦法把蒙古人填的土挖出來,哪怕一天只能淘出一桶水,也得干。”
“剩下的人,跟我去糧窖看看,就算燒光了,說不定能扒出點沒燃盡的谷粒。”
他沒說什么豪言壯語,只是一樁樁分派任務,清晰又具體。殘兵們猶豫了片刻,竟真的動了起來。王二柱看了眼蕭徹,又看了看那豁口,悶聲招呼了兩個同伴,扛起斷木就往西北走。
蕭徹這才松了口氣。他知道,光靠畫圖說理論沒用,必須先讓這些人動起來,在干活里找到點盼頭。
糧窖果然被燒得徹底,黑乎乎的灰燼里混雜著燒焦的谷殼。蕭徹帶頭用手扒拉,灰燼燙過之后又凍得發硬,很快就把手指磨出了血泡。其他幾個士兵見狀,也跟著埋頭扒起來。
“大人,這能有啥用啊?”一個年輕點的士兵問,他叫狗子,才十六歲,是堡里最年輕的兵。
“一粒谷也能救活一條命。”蕭徹頭也不抬,“咱們現在就像這窖里的灰,看著沒用,但只要湊夠了數,也能燃起火星。”
他的話很樸素,狗子卻聽得一怔,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快了些。
折騰了一個時辰,眾人從灰燼里扒出了小半袋沒燒透的谷粒,雖然帶著焦味,至少能吃。蕭徹讓狗子把谷粒拿去淘洗,又讓人去河床那邊破冰取水——井一時半會兒挖不通,只能先靠雪水和河水過活。
等他趕到西北豁口時,王二柱正帶著人用石塊和木料壘墻。他們沒按蕭徹說的“凍土混合碎石”,只是隨便堆著,看著就不結實。
“停。”蕭徹喊了一聲。
王二柱直起腰:“大人,咋了?這已經比之前強多了。”
蕭徹沒說話,走到墻邊,抬腳踹了一下。嘩啦一聲,最下面的幾塊石頭就滾了下來。
“這樣的墻,蒙古人的馬一撞就塌,等于白搭。”蕭徹指著地上的凍土塊,“把這些敲碎,和碎石混在一起,再澆點雪水,凍上之后比石頭還硬。”
王二柱半信半疑,但剛才蕭徹分析豁口的事確實在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招呼人按吩咐做。敲碎的凍土混著碎石,再澆上雪水,果然很快就凍成了硬塊,用腳踹都紋絲不動。
“這……這法子管用啊!”一個士兵驚訝道。
王二柱看著那堵結實的矮墻,再看看蕭徹,眼神里多了幾分佩服。
就在這時,東面哨探的士兵慌慌張張跑了回來:“大人!東面丘陵上有動靜,好像是蒙古人的游騎!”
眾人頓時一慌,手里的工具都掉在了地上。王二柱臉色發白:“來了?這么快?”
劉監軍更是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我說什么來著?折騰也沒用!這就來了吧!”
蕭徹卻異常冷靜,他快步走到高處,望向東面丘陵。果然,幾個黑點在丘陵上移動,看身影正是蒙古游騎,大概有七八人,應該是來偵察的。
“慌什么?”蕭徹沉聲道,“他們只是來看咱們死沒死絕,還沒準備強攻。”
他轉向王二柱:“帶兩個人,把剛才扒糧窖剩下的灰燼撒在西北豁口前面,越多越好。”
王二柱一愣:“撒灰?干啥用?”
“讓他們看不清墻是新壘的。”蕭徹語速極快,“狗子,你去把那幾匹瘦馬牽到堡子中間,別讓蒙古人看到咱們的馬有多弱。其他人跟我上城墻,拿好弓箭,別露頭,就盯著那些游騎。”
一連串的命令下來,眾人雖然心里打鼓,但見蕭徹鎮定自若,竟也慢慢定了神,各司其職去了。
蕭徹爬上一段還算完整的城墻,手里握著一把生銹的弓。他的箭術不算好,但現代的戰場觀察技巧還在。他能看到那些蒙古游騎在丘陵上徘徊,時不時往堡子里張望。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蒙古游騎似乎沒看出什么破綻,又或許是覺得這破堡子沒什么可搶的,調轉馬頭,慢悠悠地退回了草原深處。
直到黑點徹底消失,城墻上的眾人才松了口氣,不少人腿都軟了。
“走了……真的走了……”狗子喃喃道,臉上滿是慶幸。
王二柱走到蕭徹身邊,撓了撓頭,難得地露出點不好意思:“大人,剛才……是小的有眼無珠。您這法子,真管用。”
連一直冷眼旁觀的劉監軍,此刻也閉了嘴,眼神復雜地看著蕭徹。
蕭徹沒在意這些,他望著蒙古游騎消失的方向,眉頭緊鎖。這只是偵察兵,真正的大部隊,很快就會來。
“先把飯做了。”蕭徹轉身下了城墻,“把那半袋谷粒煮了,摻點雪水,能墊墊肚子。”
傍晚時分,鎮北堡里終于升起了第一縷炊煙。焦糊的谷粒煮成的稀粥,在平時難以下咽,此刻卻成了最美味的食物。十七個殘兵圍坐在火堆旁,捧著陶碗,小口小口地喝著。
蕭徹坐在火堆邊,一邊喝粥,一邊在羊皮上寫寫畫畫。他在計算兵力:能上陣的只有十四個,三個重傷員幫不上忙;能用上的武器,只有七把生銹的刀,五張弓,箭羽不足三十支;防御工事才剛起步……
王二柱湊過來,看著羊皮上的數字,忍不住問:“大人,下次蒙古人再來,咱們真能守住?”
蕭徹抬起頭,火光映在他眼里,亮得驚人:“不是‘守’,是‘打’。”
“打?”王二柱嚇了一跳,“就咱們這幾個人?”
“兵不在多,在精。”蕭徹指了指那些數字,“從明天起,咱們開始練兵。不是瞎練,是練怎么以少打多,怎么用陷阱和配合,讓蒙古人知道,鎮北堡不是好啃的骨頭。”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種力量:“我知道你們怕,我也怕。但怕沒用,想活命,就得拿起刀,跟他們干。”
火堆噼啪作響,映著一張張原本麻木的臉。不知是誰先點了點頭,接著,更多人跟著點頭。
蕭徹知道,這只是第一步。但至少,這堆火,不僅暖了肚子,也點燃了一點微弱的希望。
(本章完)
【明朝冷知識】:明朝邊軍的盔甲多為“布面甲”,即用棉布或麻布包裹鐵片,輕便但防護性較差。到萬歷年間,因軍費克扣,很多邊軍的盔甲只剩空殼,甚至有士兵穿著單衣守邊,凍死者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