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夜晚,像一塊被工作榨干所有汁水的海綿,沉重而乏味。我甩手按下電梯上行按鈕,腦中演練著接下來七天假期的藍圖:沙發、無腦的電視節目、與世隔絕的閑適。一種廉價的、確定性的多巴胺開始分泌。
電梯在負二層和負一層遲疑地停頓,仿佛地底有什么東西在拖延它的行程。半分鐘后,它才不情愿地在我面前敞開。
里面有人。
一個低垂著頭的女人,暗紅色的大衣像一片凝固的血跡。我本能地側身進入,按下29樓。余光里,她的身形比我矮小,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如同一尊被遺忘在電梯角落的時裝模特。
我的手指下意識地懸在按鈕板前。一個亮著的按鈕刺入我的視線:31。
31樓是空的。自從我搬進這棟樓,那層就從未亮起過燈火,毛坯的水泥地面甚至沒鋪上瓷磚。
一絲冰冷的違和感順著脊椎爬上來。我將這歸咎于與陌生人同乘密閉空間的不適。我用眼角最邊緣的視野掃描她——仍舊低著頭,雙手無力地垂著,像兩條斷了線的玩偶手臂。
電梯無聲地上升,數字冰冷地跳動。29樓到了。門滑開的瞬間,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我的左肩。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
我轉過頭,對上了一張抬起的面孔。沒有眼睛,只有兩顆慘白的、毫無生氣的球體嵌在眼眶里。她的嘴角撕裂到一個非人的弧度,露出青灰色的下頜皮膚。那是一個用尺子畫出來的、絕對對稱的陰森微笑。
“明天中午12點,”她的聲音像是生銹的金屬在摩擦,“我會來找你。不要走掉哦~~嘿嘿嘿。”
大腦的防御機制徹底癱瘓,一片空白。她手上用力,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將我推搡出電梯。我踉蹌著跌倒在地,抬頭望去。
她挺立在轎廂中央,雙臂微微張開,像一個謝幕的演員。暗紅的大衣在慘白的燈光下泛著油膩的光。電梯門緩緩合上,將那張獰笑的臉壓縮成一條細線,最終徹底隔絕。
但電梯沒有動。它沒有上升前往31樓,也沒有下降。它就那么死死地停在了29樓,沉默地、固執地,像一枚釘死在時空中的棺材。
我手腳并用地爬起,膝蓋發軟,幾乎是拖著身體挪到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