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zhuǎn)身躍下斷墻，腳剛落地就抬手示意隊伍貼墻移動。周志武拖著傷員，沙袋墊在身下，碾過焦土發(fā)出細微的摩擦聲。其余五人緊隨其后，槍口朝外，呼吸壓得極低。昨夜戰(zhàn)壕里的血還沒干透，風一吹，腥氣混著灰渣往鼻子里鉆。

“東側(cè)夾墻到底，拐彎后三十步有道塌墻。”我聲音貼著地面走，“糧倉地下室入口在墻根第三塊石板下，掀開就能進。”

沒人說話。他們知道現(xiàn)在不能問為什么，也不能停下。日軍的封鎖線已經(jīng)合攏，外圍槍聲稀了，但那是收網(wǎng)前的安靜。我知道他們正在調(diào)整陣型，等天亮全面清剿。

我們摸到塌墻缺口，一個士兵剛要鉆出，我伸手攔住。前方三十米，一道新翻的土壟橫過路面，邊緣整齊，像是工兵鏟剛挖過。我盯著那道線，太陽穴突跳兩下——系統(tǒng)在提醒。

“繞，走廢屋后面?！蔽业吐暤馈?

周志武抬頭想說什么，我擺手打斷。他閉嘴，點頭?，F(xiàn)在他們學會了不問，只執(zhí)行。

我們從焚毀的民宅廢墟穿行，焦木堆得像炭渣山，踩上去不塌也不響。我?guī)ь^爬過一道斷梁，忽然聞到一股機油味。低頭看，半截履帶陷在灰堆里，旁邊還有未燃盡的帆布碎片。九四式裝甲車來過，時間不超過兩小時。

“快?！蔽掖叽佟?

七分鐘后，我們抵達糧倉后墻。石板撬開，黑洞口朝上。周志武先把傷員放下去，再一個接一個滑入。我最后一個進，合上石板，用腐木遮住縫隙。

地下是儲糧坑，三米深，四壁夯土，頂上橫著腐朽的木梁。空氣悶，帶著霉味和陳年谷殼的氣息。傷員躺在角落，臉色發(fā)青，腿上的繃帶滲出血。我蹲下檢查，傷口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

“撐住。”我說。

他沒應，眼皮顫了顫。

我站起身，環(huán)視剩下六人。七個人，七條槍，彈藥加起來不到兩百發(fā)。糧倉結(jié)構(gòu)老舊，墻皮剝落，屋頂瓦片殘缺，一場大雨就能塌。但它是方圓五百米內(nèi)唯一能守的據(jù)點。

“天亮前把陷阱布好?！蔽姨统鱿到y(tǒng)獎勵的【簡易陷阱制作手冊】，三維圖譜在腦中展開，“拆梁、取釘、割麻繩，油桶全搬出來?！?

周志武皺眉：“油桶只剩三個，還漏了兩個?！?

“夠了?！蔽抑赶蛉幦肟?，“正門、東窗、后巷，每處設一組陷阱。正門用絆雷加陷坑，東窗布燃燒陣，后巷設聲誘裝置?！?

“聲誘？拿什么響？”

“鐵皮罐。”我從背包里掏出兩個空罐，“綁在繩上，人一碰就撞墻。他們以為有埋伏，就不敢沖。”

他點頭，開始分派任務。

我親自帶人拆主梁。木頭脆，一掰就斷。鐵釘從腐柱上敲下來，一根根排在麻袋上。油桶倒空殘油，塞進破布和火藥，引信用繳獲的雷管接續(xù)。我們把陷坑挖在入口必經(jīng)之路，深一米二，底下插削尖的木樁，再用草席蓋住，撒上薄土。

正門墻上，我用炭塊寫下兩個大字：“糧盡”。

“寫這個干啥？”有人問。

“他們見了就急著搶?！蔽也恋羰稚系幕?，“越急，越踩陷阱?！?

凌晨四點，所有陷阱布設完畢。我們退回地下室，只留一人在通風口監(jiān)視。

天剛亮，第一波日軍來了。

一個班，十二人，端著槍貼墻搜索。帶隊軍曹在五十米外停下，舉手示意警戒。他盯著糧倉正門，目光落在“糧盡”二字上，嘴角動了動，下令前進。

他們走得很慢，槍口掃視每一寸地面。走到正門前十米，一名士兵踩中絆線。

油桶炸了。

火球沖天而起，熱浪掀翻三人。燃燒彈引燃干草堆，火勢瞬間封住門口。第二名士兵跌進陷坑，慘叫剛出聲就被木樁貫穿腹部。

日軍亂了陣型，軍曹大吼撤退?？蓶|窗那邊又響了——鐵皮罐被風吹動，撞在墻上叮當作響。他們以為兩側(cè)包抄，立刻分兵。結(jié)果一名士兵撞翻燃燒陣支架，火堆傾倒，三人被燒著，滿地打滾。

不到十分鐘，首波進攻潰退。

我從通風口縮回頭，臉上濺了灰。周志武喘著氣：“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不會。”我說，“下一輪會用擲彈筒?！?

果然，七點整，遠處傳來炮彈出膛的悶響。

第一發(fā)落在糧倉屋頂，瓦片炸飛，木梁晃了三下。第二發(fā)打偏，落在后巷，炸出個兩米寬的坑。第三發(fā)直接命中東墻，整面墻塌了半邊。

灰塵落下時，我聽見日軍重新集結(jié)的腳步聲。

“準備近戰(zhàn)?！蔽蚁铝?，“刺刀上膛，手榴彈拉弦后等三秒再扔?！?

沒人動。他們知道接下來是生死一線。

炮擊停了。二十分鐘后，日軍再次推進，這次是半個中隊，三十多人，配兩挺輕機槍，從三個方向包抄。

他們學乖了，不走正路，用火力壓制。機槍掃射窗口，子彈打進地下室，土屑飛濺。一名士兵肩膀中彈，悶哼一聲倒下。

我趴在通風口，盯著他們的隊形。主攻方向是后巷，那里陷阱最少。但他們沒發(fā)現(xiàn)，我們撤退時故意在泥地上留下拖痕，引他們往燃燒陣方向靠。

當先頭五人踏入東側(cè)干草區(qū)，我拉動引信。

轟！

預埋的油桶連環(huán)爆炸，火墻騰起五米高。三名日軍當場燒死，其余人后退。機槍手慌亂中調(diào)轉(zhuǎn)槍口，卻誤傷己方兩人。

混亂中，我下令開火。

七支槍從不同角度射擊，專打指揮軍曹。一發(fā)命中，他仰面倒下。日軍失去指揮，攻勢停滯。

太陽偏西，他們退了。

我清點彈藥：還剩八十七發(fā)，手榴彈四枚，傷員呼吸越來越弱。

夜幕降臨，雨開始下。

我盯著糧倉頂部。那里暴露在敵方視野中，白天上去就是活靶。但系統(tǒng)提示閃爍：“高危簽到節(jié)點可激活，獎勵等級提升30%?！?

值得賭。

我脫掉外衣，只穿黑布衫，腰間纏繩索。雨水打在臉上，冷得刺骨。我從后墻殘?zhí)菖噬衔蓓敚咂瑵窕?，一腳踩空就會暴露。

爬到頂，我匍匐前進，貼在瓦礫堆后。雨越下越大，雷聲壓住一切聲響。我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嘴里擴散。疼痛讓我保持清醒。

mental簽到。

【高危戰(zhàn)場節(jié)點確認，簽到成功——獎勵【地道戰(zhàn)設計圖】已存入戰(zhàn)爭背包】

圖紙展開，三維結(jié)構(gòu)浮現(xiàn)：主道兩米高，支道交錯，通風口設在廢棄井位，爆破點標注在敵軍補給線正下方。還有支護方案、排水系統(tǒng)、隱蔽出口……

我盯著圖紙，心跳沒加快，但手指微微發(fā)抖。

這不是防守圖。是反攻圖。

“不是守。”我低聲說，“是挖出去?！?

雨砸在屋頂，順著瓦縫流下。我趴在那里，看日軍營地的火光在遠處搖晃。他們的防線看似嚴密，但補給線拉得太長，據(jù)點之間有盲區(qū)。只要挖通，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后方。

我記下圖紙細節(jié)，原路返回。

落地時，周志武迎上來：“你瘋了？上去干什么？”

“拿反攻的路?！蔽野褕D紙調(diào)出來，讓他看。

他瞪大眼：“這……這得挖多久？”

“不急。”我說，“先活過明天?！?

他沉默片刻，忽然問：“傷員撐不過今晚。”

我走過去，蹲下。那人眼睛閉著，胸口起伏微弱。我摸了摸他口袋，掏出半塊發(fā)霉的軍糧，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樣。

我把它放回他手里，輕輕合上他的手指。

然后站起身，對所有人說：“明天他們會用火攻。把所有能燒的東西移到地下室，屋頂潑水，木梁澆泥漿。陷阱重新布，引信加長?！?

“還守？”有人問。

“守到圖紙變成地道?！蔽艺f。

凌晨兩點，我再次爬上屋頂。

這次不是為了簽到。是為了看。

雨停了，云裂開一道縫，月光照在戰(zhàn)場上。焦土、殘墻、尸體、彈坑，像一幅被撕碎的地圖。我盯著日軍營地的位置，腦中勾畫地道走向。

主道從糧倉地下起始，斜向下三米，避開地下水層。向東繞過雷區(qū)，穿過干涸河道，接入廢棄磚窯。從那里分支，一條通敵軍糧庫，一條埋爆破點，一條設伏擊區(qū)。

我正計算坡度，忽然聽見地下室傳來一聲悶響。

回頭，通風口冒出一縷黑煙。

我翻身下屋，沖進地下。

周志武正從傷員身上拔出匕首，刀口在肋下，血流得不多——他已經(jīng)死了。

“我……不能讓他被俘?！敝苤疚渎曇舭l(fā)顫。

我沒說話，走過去，把那半塊軍糧從死者手中取出，擦干凈，放回自己口袋。

然后抬頭，看著頭頂?shù)哪玖骸?

梁上有一道裂縫，雨水滲進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