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收進(jìn)掩體角落，我解下彈匣檢查余彈。三發(fā)。不多不少，剛好夠今晚用。

周志武蹲在旁邊，手指敲著膝蓋，眼睛一直沒離開我。他想問，又不敢問。

“十點整，撤。”我說，“所有人輕裝，重物全留。彈藥優(yōu)先，傷員走中間。”

他沒動，“你真要走？剛才那一槍，他們肯定記住了位置。”

“所以不能等。”我擰緊槍管接口，“他們記住了，就得讓他們追。”

他明白了，喉結(jié)動了一下，“你要引他們進(jìn)雷區(qū)？”

我沒回答，從腰帶夾層抽出一塊折疊的油布，攤開。上面是昨夜用炭筆畫的路線圖——從現(xiàn)陣地向西三百米，繞過塌樓，沿廢棄鐵軌下行至洼地。那片地早被炮火翻過三遍，表面坑洼，底下松軟，履帶一壓就陷。更重要的是，那里有我們前天埋的四枚手榴彈，引信串了鐵絲，等著觸發(fā)。

“你什么時候布的？”他聲音壓低。

“你睡著的時候。”我收起圖，“現(xiàn)在，再加一道餌。”

我從懷里取出軍牌，用刺刀在背面刻了個“陳”字。刀尖劃過金屬，發(fā)出短促的刮響。然后，我咬破手指，抹上血，按在刻痕上。紅得發(fā)黑，像燒焦的印記。

“這太明顯了。”他說。

“就是要明顯。”我收起軍牌，“他們會以為我受了傷，慌著逃。一個排長，帶著殘部潰退，留下帶血的身份牌——多標(biāo)準(zhǔn)的敗兵痕跡。”

他盯著我，忽然問：“你要他們死多少？”

“一輛裝甲車，兩個班。”我說，“多了，他們就不敢追了。”

他沒再說話，起身走了。腳步很輕，但每一步都踩得實。

天黑前，隊伍撤離完畢。我最后一個離開陣地，在岔路口停下。蹲下，把軍牌塞進(jìn)一塊碎磚縫里，露出一角血痕。然后折斷一枚空彈殼，斜插在土中，指向西邊。

做完這些，我沿著河床低處前進(jìn)。泥濕，但不打滑。隊伍在前方五十米處緩行，沒人回頭。

雷區(qū)邊緣，我們埋伏在斷墻后。百米外，那片洼地靜得像死水。鐵軌歪斜，半截埋在土里，像一條僵死的蛇。

等了四十分鐘。

遠(yuǎn)處傳來引擎聲。低沉，斷續(xù)。九四式輕裝甲車的柴油機，老毛病，冷啟動總卡頓。

兩輛車，呈前后縱隊，沿街口駛來。履帶碾過碎石，發(fā)出嘎吱聲。車燈沒開，但炮塔上的探照燈掃了一圈，停在我們舊陣地的方向。

他們發(fā)現(xiàn)了空營。

一輛車停下，步兵下車，五人小組，呈扇形搜索。另一輛繼續(xù)前進(jìn)，沿著我們故意留下的腳印痕跡，慢慢駛向洼地。

就是現(xiàn)在。

我抬手，掌心向下。周志武趴在我右側(cè)，手里握著拉火繩，指節(jié)發(fā)白。

裝甲車駛?cè)肜讌^(qū)中心，前輪壓上第一枚改裝地雷。

我抬手，翻掌。

周志武拉火。

轟——！

地面猛地一抖，火光從車底炸開。履帶瞬間斷裂，車體側(cè)傾，卡在彈坑邊緣。第二枚雷被震動觸發(fā)，緊跟著爆。火焰沖天，把整片洼地照得通亮。

車?yán)锏娜藳]出來。火舌卷進(jìn)去，只傳出一聲短促的慘叫。

剩下那輛裝甲車立刻倒車，速度快得幾乎打滑。步兵也慌了，四散尋找掩體。有兩人往我們這邊跑，端著槍，頭盔歪斜。

我沒下令開火。

“讓他們跑。”我低聲說。

周志武愣了一下，“你不補槍？”

“補了，他們就知道我們在哪。”我盯著那輛逃走的裝甲車，“現(xiàn)在，他們只以為挨了埋伏。只要沒看見人，就會猜我們已經(jīng)遠(yuǎn)撤。”

火還在燒，裝甲車像一只被烤焦的鐵殼蟲。尸體從車?yán)餄L出來，燒得蜷縮。風(fēng)把焦臭味吹過來，混著火藥和機油。

我們原地等了十分鐘，確認(rèn)再無動靜，才開始轉(zhuǎn)移。

新?lián)c在河對岸一處廢棄倉庫。屋頂塌了半邊，但四面墻還在，能擋子彈。隊伍進(jìn)去后立刻分散警戒，傷員安置在角落。

我站在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雷區(qū)方向。火光漸弱，但黑煙還在升。

“你真不擔(dān)心他們再派兵？”周志武靠過來，手里拎著一把繳獲的三八大蓋。

“會派。”我說，“但不會馬上。”

“為什么？”

“因為他們現(xiàn)在不知道我們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我們有沒有重武器。”我走進(jìn)倉庫，蹲下，從地上撿起一塊彈片。邊緣卷曲，是手榴彈破片。又撿起一段鐵絲，銹得發(fā)紅。

“他們會先派偵察兵。”我用彈片刮著鐵絲，“等天亮前，最多兩小時。”

“那我們怎么辦？”

我站起身，把彈片和鐵絲放在一張破桌上，“做點聲音。”

“什么？”

“陷阱。”我說，“不是炸的，是響的。”

我讓他帶人去搜戰(zhàn)場遺留物——日軍鋼盔、斷刺刀、空糧袋、繃帶。半小時后，東西湊齊。我把鋼盔倒扣在營地舊址周圍，每隔五米一個，底下墊著松動的石塊。再用鐵絲穿過刺刀柄，固定在鋼盔邊緣，另一頭綁在更遠(yuǎn)的石樁上。只要有人踩到鐵絲，刺刀就會撞上鋼盔，發(fā)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第一道警戒線，完成。

第二道，用空糧袋裝土，堆成半人高土堆，表面鋪上破布和繃帶，偽裝成有人臥伏的痕跡。再在周圍撒上彈殼，制造交火假象。

第三道，最簡單——把幾枚空彈匣扔在泥里，位置散亂，像倉促撤退時掉落。

做完這些，我讓隊伍全員繞行河床，從下游潛入新?lián)c。我自己最后走。

凌晨兩點，我回到雷區(qū)邊緣。

火已熄，只剩余燼在冒煙。裝甲車殘骸歪在坑里，像一頭死獸。兩具日軍尸體趴在車外，臉朝下。空氣中還有焦肉味。

我站定，閉眼。

mental簽到。

【高威脅戰(zhàn)場節(jié)點確認(rèn)，簽到成功——獎勵【簡易陷阱制作手冊】已存入戰(zhàn)爭背包】

我睜開眼，調(diào)出戰(zhàn)爭背包。

界面浮現(xiàn)，一張泛著灰光的圖譜緩緩展開。六種結(jié)構(gòu)：絆發(fā)響鈴、壓發(fā)塵揚、懸石墜擊、偽尸誘爆、聲源偏移、連環(huán)陷坑。每一種都有三維分解圖，標(biāo)注材料、受力點、觸發(fā)角度。

我盯著“聲源偏移”那一頁。原理很簡單——用金屬片和空罐組成共振裝置，聲音從A點發(fā)出，卻讓敵人以為來自B點。適合夜間誤導(dǎo)。

嘴角動了一下。

下次，不用我引，他們自己就會走進(jìn)去。

我收起手冊，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剛走兩步，停下。

回頭看向裝甲車殘骸。

有一具尸體，右手還卡在車門縫里。左手伸向腰間，似乎想掏什么。

我走過去，蹲下。

尸體穿著日軍軍服，肩章破損，看不清軍銜。但腰帶上掛著一個金屬盒，蓋子半開，露出一角紙。

我伸手，把盒子取下。

打開。

里面是一張手繪地圖，標(biāo)注了三條路線，終點都指向我們舊陣地。其中一條用紅筆圈了圈，寫著“裝甲通行可行”。

不是偵察圖。是進(jìn)攻預(yù)案。

我盯著那張圖，忽然意識到什么。

他們不是偶然追來的。

他們是計劃好的。

我刻軍牌、留彈殼，以為在設(shè)局。

可他們，早就準(zhǔn)備好了反擊路線。

是誰？誰在指揮這支追擊隊？

我捏緊地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這局，到底是我在誘敵，還是他們在等我設(shè)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