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后門關上，車燈亮起，碾過積水的路面。我貼在墻根，盯著它往南拐，車輪壓碎一塊玻璃，聲音刺耳。不能跟太近，巡捕和日軍都在街上走動，一個苦力在深夜亂跑，活不過三個路口。

我退回巷子深處，從背囊夾層抽出改裝三八大蓋的槍管，擰下消音罩，用布條纏緊一截鐵釘塞進導槽——這是臨時做的標記工具。剛才那輛車的左后輪有一道劃痕，深得不自然，像是被撬棍刮過。我記下了。

天快亮時，碼頭開始上工。苦力們排成隊，領號牌，扛麻包。我混進隊伍末尾，袖口藏著那枚從改裝槍里取出的彈殼，編號8742，關東軍制式，帶一道斜磨痕——只有老鬼知道這編號是抗聯炸毀山本運輸隊時留下的標記。

領工頭是個塌鼻子的中年人，說話帶蘇北口音。我故意把號牌拿反了，他罵了一句，伸手來奪。我低頭哈腰，順勢把彈殼塞進他褲兜。他沒察覺，揮揮手讓我去三號倉。

三號倉堆著從江北運來的鐵皮箱，外貼“棉紗”標簽。我一邊搬貨一邊掃視四周，巡捕在遠處抽煙，日軍憲兵騎著摩托來回巡邏。視線掃到卡車停靠的裝卸區，那輛紅十字車正卸下最后一只鐵箱，箱角刻著“H-7舊紡廠”。

我記住了。

中午收工，我在碼頭邊的茶攤坐下，要了碗劣茶。茶客大多是苦力，也有穿長衫的掮客來回走動。我用剛激活的【語言精通】聽著他們說話，上海話夾著寧波腔，偶爾蹦出日語詞。一個戴圓框眼鏡的男人坐到我旁邊，指甲縫里有墨跡。

“新來的？”他問。

我點頭，嗓音壓得沙啞：“剛從浦東過來，沒熟路。”

他盯著我手上的假裂口看了兩秒，“想換點消息？”

我從懷里摸出通訊殘片的一角，放在桌上。他眼睛一縮，迅速用茶碗蓋住。

“哪來的？”

“車上搶的。”我說，“H-7廠，他們運的不是棉紗。”

他沒接話，手指在桌沿敲了三下。兩分鐘后，一個穿灰布衫的老頭端著托盤經過，放下一碗面，多放了個荷包蛋。老頭沒看我，轉身走了。

戴眼鏡的男人夾起蛋，咬開，黃漿流出來。他低聲說：“東亞物資公司租的廠，白天沒人，夜里車進車出。守衛穿便衣，用的是南部十四式。”

我點頭，把殘片收回。他臨走前說：“別再去三號倉，工頭認出你了。”

我起身，往巷子走。走到拐角，mental簽到。【簽到成功。地點：租界苦力集散點。獎勵：【語言精通·上海話+日語基礎】已存入戰爭背包】。我閉眼三秒，腦子里多了兩套語音模型，像程序加載完畢。

傍晚，我去了老廣東茶樓。二樓靠窗的位置坐著個穿馬甲的胖子，面前擺著一壺龍井。我走過去，把半張殘片放在他茶杯旁。

“換一條實信。”我說。

胖子眼皮都沒抬：“什么信？”

“H-7廠，今晚有沒有車進？”

他端起茶，吹了口氣，“五百法幣。”

我沒錢。我從背囊里取出一塊日軍皮帶扣，刻著“第11軍后勤部”。這是上次繳獲的戰利品。

他掂了掂，點頭，“有。兩輛卡車，九點后進，天亮前出。運的東西比棉紗重。”

我正要走，系統突然在腦中提示：【簽到成功。地點：租界地下情報點。獎勵：戰場洞察·初級（可識別可疑行為模式）】。

我停下腳步，借著茶樓昏光掃視四周。一樓散座有三個穿長衫的，動作一致地端茶、放下、摸懷表——太整齊了。二樓樓梯口，一根柱子后露出半截煙頭，火光一閃即滅。還有，對面街角的裁縫鋪，二樓窗戶開著，玻璃反光角度不對——有人在用望遠鏡。

我記下了反光點的位置，轉身下樓。

走出茶樓五十米，我拐進一條窄巷，故意在墻角留下那枚8742彈殼，讓它滾到排水溝邊。然后繞到對面屋頂，趴下。

十分鐘，沒人來撿。十二分鐘，一個穿灰布衫的男人路過，腳步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彈殼，繼續走。十七分鐘，另一個戴鴨舌帽的走近，彎腰，又直起，沒撿。

但我知道是誰在看。

我繞到制高點，用【戰場洞察·初級】回放剛才的畫面。三個人出現在不同角度，但有一個共同點：左肩微傾，走路時右腳略拖。同一個人，換了三次裝。

他受過傷，舊傷在左肩胛，影響平衡。

我從屋頂下來，走到H區邊緣的電話亭。門鎖壞了，玻璃裂成蛛網。我靠在里面，mental簽到。【簽到成功。地點：租界H區情報樞紐。獎勵：日軍布防情報碎片·1】。

腦中閃過三幅畫面：一座帶鐵門的倉庫，門口有兩個哨兵，站姿呈八字；一張手繪路線圖，標著“夜間巡邏每三十五分鐘換崗”；最后是一道地下通道入口，藏在紡機后面，門上有密碼鎖。

信息零碎，但夠用了。

我從兜里摸出那包發霉軍糧，沒打開，只是攥在手里。它硬得像石頭，表面的霉斑蹭在掌心，發苦。

他們想用紅十字掩護毒氣運輸，想在租界制造混亂，逼列強退讓。可他們不知道，我已經盯上了H-7廠。

我掏出半截鉛筆，在煙盒背面寫下一串數字：3-7-9-1。這是抗聯老鬼和我之間的密語編碼規則。然后我在下面寫了一行字：“閘北火葬場，第三堆灰。”

我把紙條塞進電話亭的投幣口，壓在一塊銹鐵片下。

如果他是敵，會忽略這行字。

如果他是自己人，會記住它。

我離開電話亭，沿著小巷往北走。走到第三個路口，停下，靠墻。

我聽見腳步聲，但不是來自身后。

是頭頂。

我抬頭，三樓陽臺的晾衣繩晃了一下，一件灰衣服還在擺動。

剛才那里沒人。

我站在原地，右手滑進袖口，握住飛刀柄。

刀刃出鞘半寸，寒光一閃即收。

陽臺上的衣服停止晃動。

沒有下文。

也沒有人出現。

我繼續往前走，腳步不變。

但在下一個拐角，我把飛刀換到了左手。

右袖空著，是陷阱。

誰要是以為我習慣右手出刀，就會死。

我走到碼頭接頭點，停下。

一艘貨輪正在卸貨，吊機吱呀作響。

我從背囊里取出一張偽造的勞工證，撕成四片，分別丟進不同的垃圾桶。

然后我走向三號倉。

工頭果然在等我，手里拿著警棍。

他身后站著兩個穿黑衣的男人，袖口有76號的暗扣。

“你不該回來。”他說。

我看著他，沒說話。

右手垂在身側，指尖碰到槍套的扣環。

改裝三八大蓋的扳機護圈我昨晚磨過，一拉就開。

工頭舉起警棍。

我動了。

一個側步，左手飛刀甩出，釘入他右手腕。

他慘叫，警棍落地。

我沖上前，右肘撞向他鼻梁，他仰面倒下。

兩個76號特務拔槍，我已撲向最近的貨箱，翻滾躲入陰影。

槍聲炸響，木箱濺起碎屑。

我摸出第二把飛刀，等他們靠近。

第一個探頭的，眉心開花，倒地。

第二個剛舉槍，我甩出第三刀，刺穿他喉嚨。

他跪下，捂著脖子，血從指縫涌出。

我沖上去，拽下他身上的手槍，是王八盒子。

裝滿，上膛。

工頭在地上喘氣，鼻血糊了滿臉。

我蹲下，把槍頂在他太陽穴上。

“誰讓你盯我的？”

他搖頭。

我扣下扳機，子彈擦過他耳朵，打進地面。

“說。”

“上面……上面下令……所有可疑苦力都得報備……”

“誰是上面？”

“76號行動科……今早接到密報，說有個外來的要查H-7廠……”

我盯著他。

密報？

我剛到租界不到十二小時。

消息是怎么傳出去的？

除非——

從一開始，就有人在盯著我。

我站起身，把兩具尸體拖進箱堆，蓋上麻布。

工頭我留著，綁在柱子上，堵住嘴。

然后我走向碼頭邊緣，mental簽到。

【簽到成功。地點：租界碼頭情報節點。獎勵：日軍布防情報碎片·2】。

畫面閃現：一輛軍用摩托，車牌尾號631；一個穿白大褂的日本人，左耳有疤；H-7廠地下通道的密碼是——7193。

我記住了。

遠處，貨輪鳴笛，準備離港。

我站在岸邊，看著江面。

霧開始升起來，纏住燈塔的光。

我摸了摸右臂的狼頭刺青。

它還在。

像烙進肉里的誓言。

今晚，H-7廠。

我要看看，那扇鐵門后面，到底藏著多少毒氣罐。

還有，那個躲在暗處的人，究竟是誰。

我轉身走向巷子，左手握緊最后一把飛刀。

刀柄上有道刻痕，是上次在閘北留下的。

七道。

七個人。

一個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