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乾那雙清亮的眸子忽然閃過一絲奇異的微光,他右手五指翻飛,以一種古老而繁復的指訣在左掌心飛快地掐算了幾下,動作流暢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隨即,他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看著游清然:“方才心有所感,順勢起了一課。卦象顯示,你我命星在此刻交匯,氣機相引,當結伴同行,共探此迷局。如何?”
游清然審視著他——那身帶著古韻的衣著,那神出鬼沒的身手,還有剛才那番關于“困龍絕地”的斷言。雖然這家伙有點神神叨叨,但直覺告訴她,他確實身負一些超乎常理的手段。單打獨斗風險太大,有個懂“門道”的盟友或許真是明智之選。“可以呀!”她爽快應下,眼中閃爍著探險者的光芒,“既然如此,我們就是探查鐘樓的盟友了!有什么發現,無論多小多怪,務必互通有無,不準藏著掖著!”
“那是自然!”容乾挺直腰板,右手撫胸,神情竟是難得的莊重,隱隱透出幾分玄門弟子的氣度,“玄門中人,重諾守信。既結盟契,自當坦誠相待,絕不負己,更不負人!”
呵呵,但愿你這“玄門中人”的招牌夠硬。游清然心里嘀咕,面上卻只是挑了挑眉。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座高聳入云、沉默得令人心悸的無門鐘樓,眉頭緊鎖:“最詭異的就是這個,為什么……連一扇門都沒有?這根本不合常理!”一個念頭閃過,她眼睛一亮,帶著點促狹看向容乾:“哎,那什么…錢…。你不是玄門正宗嗎?快,掏張金光閃閃的符箓出來,往這墻上‘啪’地一貼!說不定就破開什么障眼法,露出隱藏的門戶了?電視劇里不都這么演?”
容乾被她這跳躍性的想法和再次叫錯的姓氏噎得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糾正:“第一,是容乾,乾坤的乾!第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指了指那渾然一體的巨大石壁,“生病還講究望聞問切、對癥下藥呢。玄門術法豈是兒戲?符箓千種,效用各異,需觀其氣,辨其煞,方能擇其法。更何況…”他臉上的無奈轉為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與沉重,“當世靈氣凋敝,道統衰微,多少真法妙訣早已湮滅在時光長河之中。我之所學,不過是先輩遺澤的零星碎片罷了,說是半吊子…都算抬舉了。”
游清然臉上的促狹瞬間僵住,瞪大了眼睛:“……?不是吧?看你剛才起卦那么溜,我還以為你是個深藏不露的大佬呢!”巨大的心理落差讓她差點咬到舌頭。
看著游清然瞬間垮下來的表情,容乾反而覺得有點好笑,他聳聳肩,語氣倒是輕松了些:“嗐,大佬不敢當。不過嘛…”他話鋒一轉,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孤星易墜,群星可耀夜空!一個人的力量或許有限,但只要我們同心協力,總能找到突破口。實在不行,就再拉幾個志同道合、身負‘異稟’的家伙入伙!這學院里,藏著秘密的人可不少。”
午休的尾聲在徒勞無功的搜尋中悄然流逝。“唉…”游清然泄氣地靠在一棵老槐樹上,目光死死釘在鐘樓那渾然一體的石壁上,仿佛要用意念在上面灼出一個洞來,“到頭來還是一無所獲,連條縫都沒找著!”
與她截然相反,容乾倒是一派輕松寫意,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鐘樓在午后斜陽下拉長的、宛如巨獸匍匐的陰影。“游同學,稍安勿躁啊。”他悠哉地開口,“一座能在這詭譎學院中心矗立百年不倒的巨塔,其秘密豈是我等初來乍到者三兩日就能勘破的?須得有些耐心才是。”
“ε=(′ο`*)))唉…”游清然長嘆一聲,認命地看了眼時間,“快上課了,先回班上吧!對了,容道友,你是哪個班的?以后好聯系。”
“哦,二十五班。你呢?”“二十四班!就在隔壁!太巧了!”游清然眼睛一亮,“記住了啊,以后有什么新發現或者‘靈感’,記得第一時間來找我!”“一定,一定。”容乾含笑應下。
回到二十四班教室,離上課還有十幾分鐘。游清然沒有猶豫,徑直走向走廊盡頭的三十班。她在門口略一躊躇,攔住一個正要進教室的學生:“同學,麻煩找一下你們班的亓官凌,可以嗎?”
“哦,亓官凌啊?稍等!”那同學朝里喊了一嗓子,“亓官凌!有人找——!”
話音落下不久,一個身影慢悠悠地晃了出來。少年頂著一頭略顯凌亂的黑色碎發,其中一綹囂張地挑染成火焰般的紅色。他身上看似隨意搭配的休閑裝,細看之下無一不是低調奢華的頂級品牌。他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慵懶地開口:“同學,你找我?”陽光落在他腕間一塊限量版機械表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呵,這撲面而來的、該死的金錢芬芳…游清然內心的小人瘋狂恰檸檬,面上卻維持著禮貌的微笑:“是這樣,我聽說你對維爾德哈文的各種…‘奇聞異事’特別有研究?我對此也很感興趣,想向你請教請教。”
“奇聞異事?!”亓官凌那雙原本還帶著睡意的眼睛瞬間爆發出驚人的亮光,整個人像被通了電一樣瞬間挺直,慵懶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你找對人了!絕對找對人了!!”他激動地拍了下手,“我亓官凌敢放話,論收集整理這所‘怪談學院’的秘聞軼事,我認第二,沒人敢坐第一把交椅!還沒踏進校門,我就開始搜集這里的每一個詭異傳說了!你也感覺到了,對吧?這地方,從根子上就透著股邪乎勁兒!”他語速快得像連珠炮,身體微微前傾,帶著極強的感染力,“說吧,同學!你想了解哪里的‘故事’?宿舍樓的低語?教室里的第十三把空椅子?還是教師辦公樓那間永不打開的檔案室?我這里應有盡有!”
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風暴讓游清然有些招架不住,她連忙切入主題:“那個…我想知道關于中心那座鐘樓的怪談。”
“鐘樓?”亓官凌的熱情稍稍收斂,眉頭微蹙,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探究與忌憚的神情,“鐘樓的怪談…說實話,數量反而不算多。但正因為少,才更顯得它邪門!一座沒有入口的鐘塔?本身就夠詭異的了!”他摸著下巴,眼神飄向窗外鐘樓的方向,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幾秒鐘后,他才壓低聲音,帶著一種分享絕密檔案的神秘感,緩緩開口:
“據我所知,明確指向鐘樓的怪談,只有兩個。”“第一個,是‘午夜回響’。這個你應該聽說過吧?流傳度最廣的那個——在真正的午夜零點,聽到非人之聲者,歸于沉寂。”他看向游清然。
“這個我知道。”游清然點點頭,心有余悸。
“那好,重點說第二個,”亓官凌的聲音壓得更低,仿佛怕驚擾了什么,“這個被稱為‘門與歌謠的指引’,或者更直白點——‘第五夜之約’。”“傳言說,在連續第五個午夜十二點,當那無聲的‘回響’(如果能感知到的話)再次彌漫之時,鐘樓會展現出它隱藏的一面。有人說,那晚的鐘聲…或者說某種指引性的‘律動’…會變得不同,它不再是為了吞噬,而是為了…揭示。”“揭示什么?”游清然屏住呼吸。“揭示真正的門!”亓官凌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據極少數模糊不清的‘記錄’(如果那些語焉不詳的囈語能算記錄的話)稱,當第五夜的午夜降臨,若你身處鐘樓附近,可能會‘聽’到一種…難以形容的聲音。有時被描述為詭異的、不成調的童謠,斷斷續續,仿佛從另一個時空飄來。”“然后呢?”游清然急切地問。“然后?”亓官凌攤了攤手,表情既神秘又帶著一絲無奈,“傳言說,若能保持神智清醒,不被恐懼吞噬,并遵循那童謠的指引——比如跟隨某個特定的音節、旋律的轉折,或者它暗示的方向——就有可能,僅僅是可能,在原本無門的塔身上,看到或者觸碰到那扇隱藏的、通往鐘樓內部的‘真正的門’!當然,這只是傳說之一。另一個更黑暗的版本說,聽到童謠本身就是被選中的信號,而找到門的代價…無人知曉。”他聳聳肩,“不過嘛,這些都是些虛無縹緲的碎片,真實性嘛…你懂的。”
“第五個午夜…童謠…真正的門…”游清然喃喃重復著這幾個關鍵詞,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謝子顏的遭遇,仿佛與這個“第五夜之約”的傳說,產生了某種令人不安的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