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叫頭遍時，林妙妙被一陣焦香饞醒了。她猛地睜開眼，看見小祿子蹲在灶膛前，手里拿著根燒得通紅的鐵鉗，正小心翼翼地翻動著灰堆里的東西。青煙順著灶膛口往上飄，帶著股甜絲絲的焦糊味，勾得她肚子“咕嚕”直叫。“醒了？”小祿子回頭，臉上沾著黑灰，像只剛從煙囪里鉆出來的貓，“奴婢把昨天井邊的紅薯埋在熱灰里了，聞著味兒快熟了。”林妙妙這才發現，昨夜從井邊撿來的油紙包里，除了桂花糕，還有幾塊拳頭大的紅薯，表皮沾著泥，卻透著新鮮的潮氣。她翻身下床，也顧不上冷了，湊到灶膛邊蹲下，鼻尖使勁嗅著：“你還會這手？”“在御膳房當差時學的。”小祿子笑得一臉得意，皺紋里都沾著灰，“那時候給貴妃烤栗子，得用松木灰慢慢烘，急了就會糊。”他突然壓低聲音，“娘娘，那梅花佩……真的是先皇后的？”林妙妙沒直接回答，反而從草堆里翻出那副刻了一半的麻將，挑出塊“紅中”往灶膛邊一放：“你說，要是用這木牌當賭注，能贏來多少烤紅薯？”小祿子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了。他盯著那塊“紅中”，又看了看灶膛里漸漸鼓起來的紅薯，喉結滾了滾：“至少……至少三斤？”“沒出息。”林妙妙敲了敲他的腦袋，“要是能讓淑昭儀來打牌，贏的就不是紅薯了，是御膳房的肘子。”她故意說得眉飛色舞，眼尾的淚痣隨著笑容跳動，“聽說德妃宮里的小廚房比御膳房還齊全，要是能讓她來，咱們天天能吃桂花糕。”小祿子的眼睛亮得像兩顆元寶。他這輩子沒什么大志向，就想吃口熱乎的，可皇家規矩大，在御膳房當差時連掉在地上的米粒都不敢撿，哪敢奢望天天吃桂花糕。“可……可她們怎么會來冷宮？”他還是有些猶豫。“這你就不懂了。”林妙妙笑得像只偷腥的狐貍，“越是不讓去的地方，她們越想去。咱們就說這冷宮的麻將能招財，能招桃花，保管她們擠破頭想來。”她突然湊近，聲音壓得更低，“再說了，有我這張臉在，還怕招不來人？”小祿子看著她明艷的臉蛋，突然覺得這話很有道理。這姑娘雖然穿著粗布衣裳，可那股子鮮活氣，比宮里那些養在深閨的嬌貴人好看多了。說不定真能吸引些年輕的王爺公子來……“那……那要是被皇后知道了怎么辦？”他最擔心的還是這個。皇后娘娘手段狠辣，要是知道她們在冷宮聚眾賭博，怕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笨。”林妙妙伸手敲了敲他的腦袋，“咱們不說這是賭博，說這是‘祈福牌’。贏了是神明保佑，輸了是心不誠，不就行了？”她拿起塊“發財”牌，在小祿子面前晃了晃，“你看這‘發財’，多吉利，皇后娘娘見了說不定還得夸咱們會辦事呢。”小祿子被她說得暈頭轉向，只覺得這主意天衣無縫。他看著灶膛里漸漸冒油的紅薯，突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頭磕得像搗蒜：“娘娘，您要是不嫌棄，奴婢愿……愿為您效犬馬之勞！”林妙妙心里樂開了花，臉上卻故作驚訝地扶起他：“公公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快起來。”她拍了拍小祿子的胳膊，笑得格外真誠，“以后咱們就是自己人了，有福同享，有難……”她頓了頓，眼里閃過絲算計，“有難我先扛著。”小祿子被感動得老淚縱橫，握著她的手哽咽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肝腦涂地，在所不辭！”他這輩子沒被誰這么信任過，哪怕只是句口頭承諾，也覺得比圣旨還金貴。“行了行了，快把紅薯扒出來。”林妙妙笑著推開他，“再烤下去就成炭了。”“哎！哎！”小祿子連連點頭，手忙腳亂地用鐵鉗扒開熱灰。金黃的紅薯滾了出來，表皮焦黑，裂開的地方淌著蜜糖似的汁水，甜香瞬間灌滿了整個破屋。林妙妙拿起塊最大的，剛要咬，突然想起什么，把紅薯往小祿子手里一塞：“你先吃。”老太監愣住了：“娘娘……”“吃吧。”林妙妙挑眉，“以后還得靠你去御膳房偷炭呢。”小祿子這才反應過來，感動得熱淚盈眶，捧著紅薯小口小口地吃起來，邊吃邊說：“娘娘放心，奴婢這就去打聽，看看哪些娘娘愛新鮮玩意兒，咱們好對癥下藥……”“這就對了。”林妙妙拿起塊“紅中”，在手里拋了拋，“記住，嘴要嚴，眼要尖，看見帥哥……哦不，看見可疑的人要及時報信。”小祿子連連點頭，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說不出話來。林妙妙看著他吃得香甜的樣子，嘴角的笑容漸漸深了。她知道，收服小祿子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她要刻完這副麻將，找出先皇后死亡的真相，讓那些害了原主的人付出代價。而這副粗糙的木牌，就是她最好的武器。她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紅中”，又摸了摸懷里的梅花佩，突然覺得這冷宮的日子，沒那么難熬了。至少此刻，有烤紅薯的甜香，有可以信任的伙伴，還有一副充滿希望的麻將牌。窗外的天色徹底亮了，陽光透過破窗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妙妙拿起銀簪，在新的木片上刻下“白板”兩個字，心里暗暗發誓：這局麻將，她贏定了。而井邊的水面上，不知何時漂著片新鮮的桂花，隨著水波輕輕晃動，像是在無聲地應和著她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