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是被凍醒的，卻不是冷宮里的寒氣，是小祿子用井水給她擦額頭的冰碴子。“娘娘醒了？”老太監眼里的紅血絲比她刻的“九條”還密，手里攥著本翻爛的《醫宗金鑒》，“奴婢給你熬了姜湯，喝了就不燒了。”她掙扎著坐起來，喉嚨里像塞了團棉花，啞得發疼。窗外的天灰蒙蒙的，井邊的雪地上，那個“鳳”字被新雪蓋了大半，只剩個模糊的輪廓。“她們怎么樣了？”林妙妙接過姜湯，指尖觸到碗壁的溫熱，突然想起淑昭儀劍穗上的梅花佩——那玉佩發光時，怨靈明顯退縮了。“小祿子剛從墻頭上看了，”小祿子往灶膛里添柴，“德妃娘娘宮里飄著藥味，淑昭儀的侍衛在冷宮墻外站了一夜，徐才人那邊……好像請了道士做法。”林妙妙喝完姜湯，腦子清醒了些。她找出塊炭筆，在門板背面畫了張表格，標題寫著“怨靈出沒記錄”，下面分了“日期”“時辰”“天氣”“事件”幾欄。“娘娘這是……”小祿子湊過來看，“記賬呢？”“差不多。”林妙妙在第一欄寫下“初七”，“那天我們撒糯米招了餓死鬼，是戌時，陰。”她筆尖頓了頓，“那天井里的水泛著綠光。”第二欄寫“初十”，也就是昨天，“亥時，雪，怨靈現形，我們在打麻將，用紅薯當賭注。”她盯著“紅薯”兩個字，突然想起什么，“那天蒸紅薯用的水，是從井里打的。”小祿子突然一拍大腿：“對了！陳美人當年病倒前，也總去井邊打水！說那水甜，煮茶好喝！”林妙妙的眼睛亮了。她在第三欄畫了個問號，筆尖在“事件”欄重重畫了圈：“怨靈不是隨便出來的，她在等某個條件。”接下來的三天，林妙妙沒再組織牌局。她讓小祿子每天記錄井水的顏色、氣溫、風向，甚至算準了月亮升起的時間。德妃派人送來了桂花糕，說“病好了再戰”；淑昭儀托侍衛捎來包驅寒的草藥，包裝上畫著朵梅花；徐才人最離譜，讓人送了本《周公解夢》，扉頁寫著“夢見紅中牌主大吉”。第四天頭上，林妙妙把記錄的紙條鋪滿門板，突然指著其中一張喊：“找到了！”小祿子湊過去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初七戌時，月在井正上方，水綠，有紅薯香”；“初十亥時，月在井偏東，水黑，有麻將聲”；“三年前陳美人病倒那日，也是月圓，她在井邊燒過先皇后的舊衣”。“共同點是月亮和……”林妙妙的指尖劃過“先皇后”三個字，“與先皇后有關的東西。”她突然想起那塊染血的絹布，掏出懷里的梅花佩：“先皇后的鳳釵在井里，怨靈是想讓我們幫她拿出來。”話音剛落，院門外傳來淑昭儀的聲音，比平時清亮了不少：“你在說什么鳳釵？”林妙妙抬頭，看見三位娘娘站在門口，氣色好了大半。淑昭儀手里拿著個錦盒，打開一看，里面是半塊梅花佩，正好能和林妙妙的那塊拼在一起。“這是先皇后臨終前給我的。”淑昭儀把玉佩放在桌上，兩塊玉合二為一，中間露出個“鳳”字，“她說若遇危難，可憑此玉尋她留在世間的東西。”徐才人突然尖叫：“我知道了！話本里說，先皇后的鳳釵上鑲著顆夜明珠，月圓時會發光！”德妃摸著下巴：“所以怨靈在等月圓，好讓我們看見鳳釵的光？”林妙妙看著拼合的玉佩，突然在門板上寫下“十五”兩個字：“后天是月圓夜，我們去井邊擺牌局。”“什么？”小祿子嚇得臉都白了，“還要去招惹怨靈？”“不是招惹。”林妙妙拿起塊“紅中”牌，在玉佩上蹭了蹭，“是赴約。她想要紅中牌，說不定是想告訴我們鳳釵在哪。”淑昭儀的劍穗輕輕晃動：“本宮陪你去。”德妃拍著胸脯：“我帶夠紅薯，餓了好墊墊。”徐才人掏出新的話本：“我準備了紙筆，要把過程記下來！”林妙妙看著眼前的牌友們，突然覺得這冷宮的寒夜也沒那么難熬了。她在門板的表格最后畫了個笑臉，筆尖在“十五亥時”后面寫了行小字：“帶足紅中牌，備好烤紅薯——赴約。”灶膛里的火噼啪作響，映得門板上的字跡忽明忽暗，像串跳動的音符。井邊的積雪下，那枚“紅中”牌還插在原地，牌面的朱砂在月光下隱隱發亮，像只眨動的眼睛。而養心殿里，蕭執正看著暗衛送來的新密報，指尖在“月圓夜”三個字上反復摩挲。他突然拿起那枚龍紋玉佩，貼在掌心，玉質傳來熟悉的暖意。“擺駕冷宮。”他對著窗外的月色說，“朕倒要看看，這月圓之夜，能打出什么好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