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夜的冷宮像浸在冰水里，月光把井臺照得發白，井沿的青苔泛著冷光，像裹了層尸布。林妙妙把最后一塊“紅中”牌塞進袖袋，指尖觸到牌面的朱砂，燙得像揣了塊烙鐵。淑昭儀握著劍站在左首，劍穗上的梅花佩與林妙妙懷里的半塊玉隱隱相吸，發出極輕的嗡鳴。德妃懷里揣著三斤烤紅薯，每隔片刻就往嘴里塞一塊，說是“壯膽”。徐才人最離譜，背了個裝滿黃符的布包，嘴里念念有詞：“太上老君快顯靈，別讓女鬼揪我辮子……”“時辰到了。”林妙妙看了眼天邊的圓月，正好懸在井口正上方，“小祿子，把東西扔下去。”老太監哆哆嗦嗦地提起個竹籃，里面裝著徐才人畫的“往生符”、德妃留的桂花糕，還有林妙妙特意刻的“白板”牌——她說這牌像“通行證”。竹籃剛碰到水面，井水突然“咕嘟”冒泡，黑色的水紋里浮出個白影，正是李才人的怨靈。“你倒是比我想的膽兒大。”怨靈的聲音像冰碴子刮過鐵器，長發在月光里飄得筆直，“不怕我拖你當替身？”林妙妙往井邊湊了半步，懷里的梅花佩突然發燙：“怕就不來了。”她掏出那半塊染血的絹布，“‘鳳釵藏冤’，你是想讓我們幫你找鳳釵，對吧？”怨靈的長發猛地繃緊，像被風吹動的蛛網：“你怎么知道？”“猜的。”林妙妙笑得眼尾淚痣發亮，“畢竟誰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想做個餓死鬼——哦不，是淹死鬼。”她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紅中”牌，“聽說你偷胭脂是想畫押狀？可惜鬼畫符沒人認。”淑昭儀突然開口：“先皇后的鳳釵確實在井里。當年我父親查案時，曾查到鳳釵上鑲的夜明珠能照見下毒之人的倒影。”“所以你被滅口了？”林妙妙看向怨靈，“因為你看見是誰毒殺了先皇后？”怨靈的身體劇烈晃動起來，井水跟著翻涌，黑色的水花濺到岸邊，在雪地上燒出一個個小坑。德妃嚇得把紅薯往淑昭儀身后塞，徐才人直接躲到小祿子背后，只敢露出半只眼睛。“是梁婉柔！”怨靈突然尖嘯，聲音刺破夜空，“她用子母蠱害死皇后，嫁禍給我偷鳳釵！那蠱蟲就養在鳳釵的空心簪桿里！”林妙妙心里咯噔一下。皇后梁婉柔是出了名的端莊，竟藏著這么狠的手段？她突然想起原主被推搡打碎玉簪的事，看來那不是意外，是皇后怕這具長得像先皇后的身體查出真相。“我可以幫你。”林妙妙往前邁了步，直視著怨靈空洞的眼眶，“幫你找到鳳釵，揭穿梁婉柔的罪行，還你清白。”她豎起三根手指，“但你得答應我三件事。”怨靈的長發漸漸垂落，像是在認真傾聽。“第一，”林妙妙數著手指，“不準再嚇唬徐才人，她的胭脂我賠你——御膳房的玫瑰膏，管夠。”徐才人從小祿子背后探出頭：“還、還得加兩盒蜜粉！”“第二，”林妙妙沒理她，繼續說道，“告訴我鳳釵具體在哪，別讓我們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找。”“第三，”她頓了頓，眼尾掃過淑昭儀手里的劍，“事成之后，你得乖乖去投胎，別再纏著這口井。冷宮的紅薯快被我們吃光了，養不起鬼。”德妃突然插嘴：“還得保證不偷我的桂花糕！”怨靈沉默了片刻，井水慢慢平靜下來，露出里面隱約的珠光。她緩緩抬起手，指向井底東側：“鳳釵在那里，壓在塊青石板下。找到它，用先皇后的玉佩碰一下，蠱蟲就會顯形。”她的聲音軟了些，“我只求沉冤得雪，不想再做孤魂野鬼。”林妙妙從懷里掏出拼合的梅花佩，月光下，玉佩上的“鳳”字突然亮起紅光。怨靈看見玉佩，竟對著她深深鞠了一躬，長發掃過水面，激起一圈漣漪，像朵瞬間綻放的白蓮花。“明晚子時，我會引開冷宮侍衛。”怨靈的身影漸漸沉入水中，“能不能翻案，就看你們的了。”井水徹底恢復平靜，只剩那枚“紅中”牌漂在水面，像只紅色的眼睛。林妙妙撿起木牌，突然往井里扔了塊烤紅薯：“給你留的，算定金。”回破屋的路上，徐才人還在碎碎念：“子母蠱是什么？會不會像話本里說的，能控制人的心神？”淑昭儀劍穗輕晃：“梁婉柔的母族是南疆土司，養蠱不足為奇。”她看向林妙妙，“你真信她？”“信不信不重要。”林妙妙把“紅中”牌揣好，“重要的是鳳釵里的蠱蟲，那是扳倒皇后的鐵證。”她突然笑了，“再說，有玫瑰膏和紅薯當籌碼，鬼也得講信用。”德妃摸著肚子：“明天挖井得帶夠吃的，我聽說挖寶最費力氣。”小祿子卻皺著眉：“娘娘，挖井得用工具，咱們哪來的鋤頭？”林妙妙往養心殿的方向瞟了眼，月光里似乎有黑影閃過。她勾了勾唇角：“放心，會有人送上門的。”破屋的燭火亮到后半夜，林妙妙在門板上畫了張簡易的挖井圖，標注著“青石板位置”“預計深度”“需準備的繩索和筐”。淑昭儀在一旁磨劍，德妃把紅薯切成塊用炭火烤，徐才人則在寫“挖井安全守則”，小祿子抱著從御膳房“借”來的鐵鏟打盹。天邊泛白時，林妙妙突然按住門板：“記住，挖到鳳釵后，第一時間用梅花佩碰它。”她看向淑昭儀，“尤其是你，別用劍劈，蠱蟲怕鐵器，跑了就麻煩了。”淑昭儀點頭，劍穗上的梅花佩閃了閃，像是在應和。而養心殿的暗處，蕭執捏著暗衛遞來的新密報，指尖在“子母蠱”三個字上停了許久。他突然起身，往冷宮的方向看了眼，墨色的瞳孔里映著月色：“備鋤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