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這是我會做的事。
即使在我們跌跌撞撞地走出那個奇異的空間后,星輪烙印的灼熱仍在我的皮膚上跳動。
隧道里的空氣突然變得寒冷、潮濕,彌漫著泥土的氣息。
我們身后那扇緊閉的門……謝珣試圖撬開它,但它像山一樣堅固,巖石完美無縫。
被困住了。
當我們還在慢慢理解剛剛所看到的事情的含義時,一團霧氣在我們面前凝聚,形成了陸沉的樣子。
他的面容似乎幾乎……超凡脫俗,然后他來得快,去得也快。
但他的話……“三日之內,謝家本宗的巡礦使,會到斷龍嶺。”他警告的嚴重性如泰山壓頂,形勢緊迫。
我能感覺到藏在我長袍里的信,它比星輪烙印還要燙。
我已經耽擱太久了。
我必須行動起來。
世界的命運……可以先等等。
這個請求……這件事……需要立即處理。
這段旅程感覺像是過了漫長的永恒,但我們終于到達了村莊,空氣中彌漫著絕望的氣息。
老村正滿臉憂慮,皺紋密布,在我們面前顫抖著,聲音沙啞。
他說起從礦里傳來的“悶雷”聲,“搖晃的絞車”,還有牲畜的恐慌。
他解釋說周癩子聲稱發現了“新的富礦脈”,而且已經得到了當地官員的正式認可。
我能看到村民們的恐懼。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我必須知道。
礦洞的入口赫然在目,像一個張開大嘴的黑影。
里面的空氣沉重、潮濕,冷得刺骨。
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這就是他們建造的地獄。
我走了進去,拿出一把銅錘,閉上眼睛。
這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耳朵聽。
我集中精力,三種不同的聲音從嗡嗡聲中凸顯出來。
第一種,“渾濁而凝滯”,就像濃稠的泥漿。
接著,第二種,“尖銳而刺耳,像蜘蛛網的裂縫”。
最后,第三種,“清晰而洪亮,帶著悠長、顫抖的回聲”。
我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相關的知識。
這……這是“靈脈喘息”。
礦石即將成熟。
如果他們開采不當,一切都將毀滅,礦洞被摧毀,人也會死亡。
在縣衙,周癩子得意洋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他呈給縣令的礦石樣本閃爍著不自然的光芒,顯然是假的。
我試圖爭辯,解釋其中的危險。
但縣令妄自尊大,打斷了我。
“程序已定!”他厲聲說道,駁回了我的擔憂。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謝珣向來足智多謀,沒有閑著。
他聲稱在“記錄溫度波動”。
與此同時,他已經放出了一只機關麻雀。
他用“銅律儀”收集聲波數據,結果是一張聲波印記地圖。
他安靜而專注;紙上布滿了復雜的線條,是一幅礦洞的地圖。
這是一個充滿潛在危險的戰場。
一股洶涌的靈能之河,隱藏在地表之下。
房間里的緊張氣氛顯而易見。周癩子冷笑。人群低聲議論。
然后,謝珣展示了他的成果。
“這才是真正的礦脈構成。”大廳里一片寂靜。
接著,輪到我了。
我在法庭上敲擊地面。
第一下,“咔”!
像撕裂絲綢的聲音。
我解釋說是表層風化。
然后,“咚”。
像沉悶的鐘聲。
是斷層,破碎的巖石。
我說這才剛剛開始。
最后,“叮——”清脆如泉水。
“這是主軸線!”我權威地說完,宣布了我的結論。
“禁采區下方三十丈……一步走錯,整座山都會崩塌!”
縣令臉色煞白,立刻改變了決定。
我接管開采行動的決定是最終的,他無法反駁。
“明白!”他說,聲音顫抖著,轉向周癩子,臉上帶著命令的神情。
那天晚上,賬房里濃煙滾滾。
村民阿牛踉蹌著跑出來,臉上沾滿了煤灰。
起火了。
情況一目了然。
謝珣總是有備無患,并不驚訝。
他已經放出了一只機關獵犬。
當周癩子試圖逃跑時,那只機關狗——我在心里稱它為“正義獵犬”——抓住了他,把他絆倒了。
村民們看到他的褲子被撕破,機關狗的機械 jaws里叼著燒焦的賄賂收據殘骸,都哈哈大笑起來。
他當場被抓了個正著。
這簡直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后來,火光在我們眼中閃爍,映照出我們上方飄蕩的煙霧。
我盯著星輪烙印,那個奇異世界的景象在我腦海中閃現。
“他們只是為了石頭爭斗……但我們已經開始觸及真相了。”這次在當地的勝利,讓人松了一口氣,但外面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我們。
周癩子被抓住了,感到屈辱……但他“你會后悔的,”他咬牙切齒地說,聲音因壓抑的憤怒而緊繃。
“你根本不知道你得罪了誰。”
謝珣總是警覺,輕聲說道:“困獸猶斗,但這只……這只似乎以為它的主人還在看著。”
巖壁上的青銅巨門徹底合攏,最后一道縫隙也被巖石的紋理吞噬,仿佛亙古以來便是一整塊山體,從未有過開啟的痕跡。
冷風從洞口倒灌而入,吹得人骨頭發寒。
謝珣踉蹌一步,伸手按在那片冰冷的巖石上,指尖傳來的堅硬觸感是如此真實,與方才那宏偉而虛幻的星辰空間形成了撕裂般的反差。
他不死心地催動內息,指尖迸發出一縷微光,然而那光芒觸及巖壁,便如泥牛入海,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沒用的,”身后傳來一個壓得極低,仿佛與山間霧氣融為一體的聲音,“‘門’只為‘鑰匙’開啟一次。”
兩人猛然回頭,只見陸沉不知何時已站在他們身后數步之遙,身形在稀薄的霧靄中若隱若現,像是從未離開,又像是剛剛踏出虛空。
“三日之內,謝家本宗的巡礦使,會到斷龍嶺。”陸沉的目光落在謝珣手腕的星輪烙印上,眼神復雜難明,他沒有解釋更多,只留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警告,身形便向后一退,徹底融入了濃得化不開的夜霧之中,再無蹤跡。
謝家巡礦使!
謝珣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這絕不是什么好消息。
本宗的巡-礦使權力極大,名為巡查礦脈,實則監察旁支,生殺予奪。
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到訪,目標不言而喻。
然而,林昭卻無暇去思考謝家的內部紛爭。
她攥緊了懷中那個用油布包裹的聽音哨,鄰村求援的信箋仿佛也在同時發燙,其溫度甚至蓋過了手腕上星輪烙/印的余溫。
星空彼岸的“守門人”使命太過宏大遙遠,眼下,她必須先守護好身邊的這一方水土,這些活生生的人。
“我們走!”她斬釘截鐵地對謝珣道。
鄰村,與其說是村,不如說是一個依附著一座古老礦洞而生的聚落。
當林昭與謝珣趕到時,整個村子都籠罩在一片惶恐不安的氣氛中。
須發皆白的老村正拄著拐杖,渾濁的眼中滿是血絲,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林家姑娘,你可算來了!我們這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礦洞,最近不知怎的,每到半夜,洞里就傳出悶雷一樣的響聲,整個地面都在抖,連井架子都晃得要散架了!欄里的牲口更是嚇得一夜沒合眼,有好幾頭都掙斷了韁繩跑進了山里……”
他話音未落,一個尖利的聲音便插了進來:“老東西,胡說什么!那哪是異響,那是礦脈活躍的吉兆!是老天爺賞飯吃!”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顴骨高聳、眼小無神,臉上帶著幾塊癩瘡疤的漢子正領著兩名官差,滿臉得意地走了過來。
正是村里的地痞,周癩子。
周癩子晃了晃手里的一紙公文,唾沫橫飛地嚷道:“縣衙的官爺都來看過了,說我發現的是‘富礦露頭’,百年不遇!縣尊大人已經批了,這礦洞的獨采權,歸我了!”
村民們聞言,臉上血色盡褪。
這礦洞是全村的命根子,雖產出不多,卻養活了幾代人。
如今被周癩子一人獨占,無異于斷了所有人的活路。
林昭沒有理會周癩子的叫囂,她徑直走向黑漆漆的礦洞口,只對老村正道:“村正,借銅錘一用。”
礦洞內陰冷潮濕,帶著一股土石的腥氣。
林昭僅深入百步,便停下了腳步。
她從村正手里接過那柄磨得光滑的銅錘,輕輕掂了掂,隨即深吸一口氣,閉上了雙眼。
她揮錘,輕巧地敲在左側的巖壁上。
錘音落下,傳入耳中的回聲沉悶而渾濁,仿佛敲在了一團浸水的爛泥上,后勁全無。
“此為表層淤積,土石混雜。”她心中默念。
第二錘,她敲向右側稍高一點的位置。
這一次,回聲尖銳刺耳,帶著一絲“咔嚓”的碎裂感,如同敲擊一塊布滿裂紋的朽木。
“此為斷層碎帶,內里中空。”
村民們屏息凝神,看不懂她在做什么,只覺得氣氛越發凝重。
周癩子則抱著臂膀,在一旁嗤笑不已,只當她在裝神弄鬼。
林昭置若罔聞,她調整呼吸,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都凝聚在了錘尖。
隨即,她身形微沉,第三錘敲在了兩點之間,正對著洞壁中央。
叮——
一聲清越至極的鳴響驟然在洞中炸開!
那聲音不似金石,反倒像山泉滴落深潭,清脆、綿長,余音裊裊,帶著一種奇異的、富有生命力的輕微顫動,久久不散。
就是這個!
林昭猛然睜開雙眼,眸中精光一閃。
這正是家族古籍中記載的,一種極為罕見的征兆——“靈脈喘息”!
這預示著地下深處,有一條高純度的靈樞礦脈即將結晶成熟。
此刻的礦脈就像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脆弱而敏感,任何劇烈的震動都可能導致靈能紊亂,輕則礦脈崩毀,化為凡石,重則能量逆沖,引發塌方,整座山都可能被夷為平地!
周癩子那種不顧一切的開采方式,無疑是在催命!
縣衙驗礦當日,公堂之上,周癩子志得意滿地獻上了一個木匣。
匣子打開,里面是幾塊晶光閃爍、靈氣逼人的礦石。
堂上的縣令看得連連點頭,贊不絕口。
“大人!”林昭出列,朗聲道,“礦樣可偽,礦脈不可欺!草民請求當場敲測主脈巖芯,以辨真偽!”
縣令眉頭一皺,不耐煩地一拍驚堂木:“放肆!周癩子獻礦有功,證據確鑿,豈容你在此胡攪蠻纏!此事程序已定,退下!”
林昭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謝珣,袖口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
一只通體烏黑、僅有麻雀大小的機關鳥悄無聲息地從他袖中飛出,貼著陰影,閃電般掠入了一旁的礦洞之中。
他則從容地取出一個巴掌大的便攜銅律儀,對縣令拱手道:“大人息怒。在下只是對這礦脈的溫度變化有些好奇,可否容在下在此稍作記錄?”
縣令看他衣著不凡,氣質出眾,便不耐地揮了揮手,算是默許。
無人知曉,那銅律儀看似在記錄溫度,實則正在接收機關雀從礦洞深處傳回的一道道微弱的聲波數據。
當夜,謝珣的房中燈火通明。
他將白天收集到的無數聲波數據,以一種極為復雜的“聲紋拓印法”,在巨大的圖紙上一點點描繪出來。
油燈下,一幅驚人的地下礦層圖逐漸成型。
圖中,一條粗壯如江河奔涌的能量脈絡清晰可見,它蜿蜒曲折,完全繞過了周癩子所上報的“富礦”區域,最終直指礦洞深處,那片被明令禁止開采的禁區之下!
次日,公堂再審。
周癩子得意洋洋,等待著縣令正式授予他采掘文書。
就在此時,謝珣突然上前一步,將手中那幅巨大的拓印圖猛然展開!
嘩——
全場一片嘩然!
圖上那條清晰無比的礦脈走勢,與縣衙存檔的地志圖截然不同,卻又透著一種無可辯駁的真實感。
“這、這是什么?”縣令驚得站了起來。
不等謝珣解釋,林昭已手持銅錘,走到堂外,對著衙門口的幾處地標巖點,悍然揮錘!
“第一錘!”她聲如裂帛,“此為表層風化殼,其聲悶濁!”
錘落,一聲沉悶的“噗”聲,與她所言分毫不差!
“第二錘!”她身形一轉,“此為斷層碎帶,其音尖利!”
錘落,一聲刺耳的“咔”響,讓眾人心頭一緊!
“第三錘!”林昭氣貫周身,猛擊最后一處!
“這,才是靈脈主軸的延伸點!其音清越如泉!”
清鳴回蕩,與昨日洞中之聲如出一轍!
她霍然轉身,目光灼灼地盯著縣令,一字一句道:“真正的高純度靈樞礦,在禁采區正下方三十丈!周癩子獻上的不過是伴生的碎晶,他若按他所說的方式胡亂開采,靈能一旦逆沖,別說這座礦山,就連您這縣衙,都可能被震成齏粉!”
縣令嚇得一屁股坐回椅中,冷汗瞬間浸透了官服。
他再不敢有絲毫猶豫,當即拍案怒吼:“撤銷許可!來人,將這險些釀成大禍的周癩子……”
話音未落,當夜,村中賬房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走水啦!快救火啊!”阿牛等村民嘶吼著提水撲救。
混亂中,他們卻發現,火源竟是來自堆放著采掘文書的柜子底下,幾塊浸了油的破布還在燃燒——這分明是人為縱火,意圖銷毀證據!
火光中,謝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手指微動,啟動了預先埋設在村口的機關。
黑暗中,一只半人高的機關犬雙耳猛然轉動,鎖定了遠處草叢中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
下一刻,它四肢發力,如一道黑色閃電猛撲而出!
“哎喲!”
一聲慘叫,周癩子被掀翻在地,褲腿被機關犬死死咬住。
更讓村民們哄堂大笑的是,那機關犬的嘴里,還叼著半張被燒得焦黑,卻依然能看清“賄賂憑證”字樣的紙張!
人贓并獲,周癩子面如死灰,癱在地上。
林昭立于跳動的火光之前,夜風吹拂著她的發絲。
她緩緩抬起手,掌心那尚未完全消退的星輪烙印在火光下若隱若現,帶著一絲神秘的溫熱。
她望著眼前這場由貪婪引發的鬧劇,低聲對身旁的謝珣說道:“他們搶的只是石頭……可我們,已經開始碰觸真相了。”
謝珣的目光越過癱軟如泥的周癩子,望向縣城的方向,眼神深邃。
他注意到,即便是在如此鐵證如山的情況下,周癩子的眼中除了驚恐,更多的竟是一種怨毒和不甘,仿佛篤定自己不會就此了結。
“一條只會狂吠的狗并不可怕,”謝珣的聲音同樣很輕,卻帶著一絲寒意,“可怕的是,它以為自己脖子上的鏈子,足夠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