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開始行動。
在最后一刻過去后,我深吸了一口氣,洞穴里的寂靜被朝我們射來的箭那有節(jié)奏的嗡嗡聲所取代。
我父親的話,一段回憶的閃現,一段支離破碎的教導——“面對源頭時,專注于礦石,鎮(zhèn)脈調……使用止戈律……”壓力很大,就像父親教我的那樣,止戈律是最后的手段,絕望之下我舉起了那塊礦石,本能地,我的手指在它的表面舞動起來。
發(fā)出的聲音不只是一聲哨響,它在巖石中回蕩,那聲音我能透過骨頭感覺到,在洞穴中共鳴。
隨后的寂靜震耳欲聾,是一片吞噬聲音的空白。
謝珣的聲音劃破了空氣。
“不可思議……”這可不只是一個程序。
他的表情從漫不經心的好奇變成了專注的震驚。
他的儀器證實了我自己的直覺:機關不是預先設定好的。
它……有記憶。
有內在邏輯。
接著,謝珣那配備了所有現代技術的傀儡,被那扇古老的門擋住了。
謝珣沮喪地繃緊了臉。
這扇門堅不可摧。
我們試了所有辦法。
門上的文字,古老的字符,似乎在嘲笑我們。
“血契未驗證,未識別主人,不會開啟?!?
然后,我恍然大悟。
我父親的那塊青銅片。
我一直當作護身符保存著的那塊。
我用手指順著那冰冷的金屬,撫摸著熟悉的圖案。
難道……?
猶豫變成了堅定,我把那塊青銅片按在了石頭上。
一股輕微的暖意涌上我的手掌,一種釋放的感覺……接著,門呻吟著打開了,壓力釋放了。
一股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金屬和苔蘚的味道,還有眼前的景象……簡直難以置信。
一個球形的房間,懸浮在黑暗中。
在房間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雕像,托著一個巨大的球體。
謝珣迅速掃描了那塊礦石。
“能量密度……前所未有的高。它……在生長。它有脈動?!彼鴼猓瑤缀跽f不出話來。
被某種沖動驅使著,我朝雕像走去,當我觸摸到它的表面時……一些話語在我腦海中回響。
一個威嚴的聲音,古老而強大。
“歸者持星輪而來……啟門者承擔星火之責?!蔽业挠白臃至蚜?,出現了一個穿著長袍的身影,拿著一個像哨子的東西。
我感覺自己與自身分離了,某種我不理解的事情開始了。
“這個波形……我以前見過,”謝珣說,他的聲音不穩(wěn)定。
他似乎在回憶一個夢。
一個穿著銀色長袍的女人,“當你聽到礦石的心跳時就回來。”他看著我,目光中帶著一種奇怪的理解,“我們的相遇不是巧合?!?
雕像的眼睛閃耀著光芒。
房間里亮起了一幅星圖,顯示出三個點。
“斷龍嶺,謝家祖宅,北方雪原……”
一個冰冷、機械的聲音回蕩著,充滿了整個空間,“三個陣列未對齊,拒絕訪問。檢測到雙主人同步率為73%。啟動預喚醒程序?!?
一道光束擊中了我們緊握的雙手。
疼痛難忍。
我的皮膚,我的肉,都被一股強烈的熱浪灼燒著,我們的手被烙上了印記。
星輪。
雕像隆隆作響:“歡迎回家,守門人?!?
接著,在外面,我看到陸沉出現了。
他拿著一塊一模一樣的青銅片。
“原來……我也曾發(fā)過誓?!彼吐曊f,聲音中帶著一種不祥的回響。
我們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間,四肢沉重而顫抖。
我手腕上的烙印還在發(fā)燙。
門已經嚴嚴實實地關上了。
我們變了。
世界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死亡的嗡鳴被一聲尖銳而古樸的哨音撕裂。
林昭的腦海一片空白,身體卻遵循著某種被刻入血脈的本能。
她猛地將那塊流光溢彩的礦石舉至唇邊,用盡全身力氣,吹響了父親曾哼唱過的、鎮(zhèn)脈調中最晦澀難懂的古老旋律——“止戈律”。
那哨音并非凡俗之聲,它不靠空氣震動,而是直接與山體、與金屬產生了某種詭異的共鳴。
懸停在半空、蓄勢待發(fā)的無數箭矢,其金屬機括的嗡鳴聲竟瞬間一滯。
緊接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一幕發(fā)生了,那些致命的箭頭仿佛活了過來,金屬關節(jié)摩擦著,發(fā)出一連串類似嘆息的輕響,竟逐一縮回了墻壁的暗孔之中。
死寂降臨。
“這……這不可能……”謝珣的呼吸幾乎停滯,他死死盯著銅律儀上瞬間歸零的能量讀數,鏡片后的雙眼充滿了狂熱與不可思議,“它識別了音律指令!林昭,這些機關不是預設的死程序,它們……它們有記憶!”
他迅速從背后取出一個巴掌大小、形如蜘蛛的巡嶺者傀儡,熟練地操控它探向那扇青銅巨門。
然而,就在傀儡的金屬探足觸及門縫的剎那,一股無形的、宛如實質的力場猛然爆發(fā)!
“砰!”
巡嶺者傀儡被狠狠彈飛,在空中翻滾著砸落在地,核心部件迸射出幾縷電火花。
更詭異的是,傀儡外殼的核心位置,竟被那股力場憑空蝕刻出了一行扭曲的古篆:“血契未驗,識主不啟。”
血契?識主?
林昭盯著那行散發(fā)著淡淡能量余暉的古文字,心臟猛地一縮。
一個被她遺忘許久的畫面閃過腦海——父親臨終前,氣息奄奄地將一片冰涼的青銅片塞進她掌心,只說了一句“貼身帶著,別丟了”。
多年來,她一直將它當作護身符,用紅繩穿著掛在頸間,藏在衣領之內。
她顫抖著伸手入懷,指尖觸及那片熟悉的冰涼。
當她取出那枚早已被體溫捂熱的青銅片時,呼吸都為之一窒。
青銅片不過半個巴掌大,正面是繁復的星辰圖紋,而它的背面,赫然烙印著與傀儡身上一模一樣的古篆!
是巧合嗎?還是……宿命?
林昭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謝珣,一咬牙,邁步上前。
她深吸一口氣,試探性地將那枚青銅片,緩緩按向巨門正中的那道縫隙。
嚴絲合縫。
“嗡——”
青銅巨門發(fā)出了劇烈的震顫,仿佛一頭沉睡萬年的巨獸被喚醒。
門扉之內,傳來層層疊疊、令人牙酸的齒輪解鎖聲,那聲音由遠及近,由沉悶到清脆,最終,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厚重無比的青銅門向內轟然開啟了一道三尺寬的縫隙。
一股混雜著金屬、苔蘚與萬年塵埃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讓兩人精神為之一振。
門后,并非他們想象中的幽深洞窟,而是一片超乎想象的奇景。
那是一個懸浮于山體巖心之中的巨大球形空間,四周的巖壁上流動著幽藍色的礦脈光華,如同夜空中的星河。
而在空間的正中央,靜靜矗立著一尊高達三丈的巨大石像。
石像呈人形,面目模糊,雙目緊閉,雙手交疊于胸前,掌心之中,竟托著一塊巨大無比的靈樞母礦!
那母礦通體晶瑩,內部有無數光流如江河般奔涌,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夢似幻。
“我的天……”謝珣迅速架設好便攜式銅律儀,對準了那尊石像,“能量密度……超出現有記錄的任何礦石千倍以上!結構分析……非天然結晶體,它的晶格結構……是在‘生長’!”
他將儀器捕捉到的影像放大,投射在空氣中。
畫面上,那塊巨大的靈樞母礦內部,竟然真的有無數細微如蛛網的脈絡在有規(guī)律地跳動,像一顆緩慢而有力的心臟!
林昭不受控制地向前走了幾步,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的召喚。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在冰冷的石像底座上。
就在指尖觸碰的瞬間,一個空靈、古老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她腦海中直接響起——那聲音并非通過耳朵傳入,而是像烙印一樣,憑空浮現。
“歸者,持星輪而來……”
“啟門者,承星火之責?!?
林昭渾身一顫,如同觸電般猛地后退,心神巨震。
她驚恐地看向自己的影子,在母礦的幽藍光芒映照下,她的影子竟詭異地分裂成了兩個!
其中一個,穿著她從未見過的繁復古袍,手中似乎還握著一個與她剛剛吹響的礦石類似的聽音哨!
“找到了!”謝珣此刻卻發(fā)出一聲驚呼,他沒有注意到林昭的異狀,而是激動地指著銅律儀的屏幕,“波形完全一致!林昭,你剛才觸碰底座時產生的能量波形,和我童年時……和我夢里反復出現的‘星鳴曲’,完全一致!”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看向林昭的眼神充滿了震撼:“我七歲那年發(fā)了場高燒,昏迷了三天三夜。在夢里,我一直夢見一個穿著銀色長袍的女人,她看不清臉,只是對我說:‘等你聽見礦石的心跳,就回來?!乙恢币詾槟侵皇歉邿鸬幕糜X……可就在剛剛,通過銅律儀的共振增幅,我聽見了!我真的聽見了!”
他猛地望向林昭,目光灼灼:“林昭,我們不是偶然相遇的。你的父親讓你成為被選中的‘聽礦人’,而我……我存在的意義,可能就是被設計來協助你的機關師!”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那尊緊閉雙目的石像,眼皮下的位置驟然亮起了兩點刺目的幽藍光芒!
它“睜眼”了!
與此同時,石像掌心托舉的母礦光流開始瘋狂加速奔涌,整個球形空間都開始了輕微的震顫。
他們腳下的地面,浮現出了一副巨大而復雜的星圖,圖上有無數光點閃爍,其中三處標記在瞬間被同時點亮——一處,正是他們所在的斷龍嶺深處;一處,遙遙指向南方,標注著“謝家祖塢”;而最后一處,則在極北的無盡雪原。
一道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機械女聲,在整個空間內回蕩開來:
“三陣未合,門禁不啟。檢測到雙識主同步率百分之七十三,啟動預喚醒協議?!?
“協議”二字落下的瞬間,石像掌心的母礦中心“咔”地裂開一道縫隙,一道凝練如實質的光柱從中爆射而出,不偏不倚,正好照射在因震驚而下意識交握在一起的林昭和謝珣的雙手之上!
“啊!”
兩人同時發(fā)出一聲痛呼,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痛感從手腕內側傳來,仿佛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下。
他們驚駭地低頭看去,只見在光柱的照射下,兩人的手腕內側,一個由星辰與齒輪構成的復雜烙印正在飛速成型,灼熱如燃!
烙印形成的剎那,光柱消失,整個空間恢復了平靜。
那尊巨大的石像,緩緩地、真正地開口了。
它的聲音不再是腦海中的低語,也不是冰冷的機械音,而是混合了金石之聲與遠古回響的宏大共鳴,仿佛穿越了萬古時空,在他們耳邊響起:
“歡迎回家,守門人?!?
而在他們一無所知的門外荒嶺之上,那扇偽裝成巖壁的青銅巨門早已悄然閉合,不留一絲痕跡。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不遠處,正是去而復返的陸沉。
他遙遙望著那片看似平平無奇的巖壁,眼神幽深。
良久,他緩緩從懷中取出一物——那竟是一枚與林昭一模一樣、刻著星辰圖紋的青銅片。
他摩挲著青銅片上冰冷的紋路,低聲自語,聲音被風吹散:
“原來……我也曾發(fā)過誓?!?
山風呼嘯,卷起地上的沙塵,也卷走了那句無人聽見的誓言。
密室之內,當那句“歡迎回家”的余音徹底消散,林昭與謝珣才如夢初醒。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以復加的駭然。
他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踉蹌著退出了那道三尺寬的門縫,仿佛身后有什么無形的恐怖在追趕。
“轟隆——”
在他們退出的瞬間,青銅巨門再次發(fā)出沉重的轟鳴,嚴絲合縫地關閉,將那個懸浮在巖心中的秘密世界,徹底隔絕。
兩人背靠著冰冷的巖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浸透了后背。
周圍又恢復了之前的死寂,只有風聲在狹窄的礦道中穿行。
若非手腕內側那個嶄新的星輪烙印仍在散發(fā)著滾燙的溫度,他們幾乎要以為剛剛經歷的一切,都只是一場荒誕離奇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