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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鯊魚和冒險者的數學】

上午十點的陽光在落棘城折線型的斜坡式紅木屋頂之間跳蕩,映照在粗糙耐用的白石磚墻上。

磚墻與紅木屋頂上都有坑坑洼洼的粗糙侵蝕痕跡。

這是喀納平原腐土塵埃氣候的杰作,風蝕像是手持雕鑿工具的魔法小妖怪,幾乎無孔不入,在人們的臉上和每一座建筑上都留下了蝕刻般的粗糙。

落棘城的聯盟法陣雖然對腐塵有相當的防護效果,但也僅限于平時。

在極端的魔域氣候下,即使是十二位聯盟法師同時拼力協作庇護法陣,也無法做到完全防護。在腐塵暴中,腐塵仍然會狂嘯著侵入庇護法陣,如惡鬼般拍打著家家戶戶緊閉的門窗,在墻壁上和屋頂上留下蝕刻的痕跡。

喀納平原的腐塵暴頻發,每一次腐塵暴都足以將沒有恰當防具與藏身處的城外冒險者活生生嗆死。

也是因此,全覆蓋式的頭盔、面罩、厚重的圍巾或者魔質蒙面紗巾等防具對于喀納荒原的冒險者來說幾乎必不可少。

朗達爾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經歷腐塵暴的時候,謝天謝地沒有出任務,大家都躲在落棘城的冒險者兵舍里,緊鎖的門窗被狂風刮得哐啷作響,窗外的萬物都是一片癲狂的赤褐色,好像世界末日。

隊伍里的學徒法師瑟莉娜說,在荒蕪之地,即使是塵埃中都蘊含了魔質。這不是普通的風蝕,而是“魔蝕”,即使是法陣與魔質材料建造的城池也很難抵抗腐塵的侵蝕……除非,像魔族一樣生活在地下。

畢竟,這里終究不是宜居帶。愿意在這里生活的人,都是懷揣著“風浪越大,魚越貴”的想法,敢于與世界的惡意拼力搏殺的勇者。

朗達爾·瑞斯卡從屋頂與白墻上的蝕刻痕跡中收回思緒。

這是他的習慣,時刻觀察周圍環境,尋求每一點有效的信息,思考每一處異樣的來歷。

他一邊翻看著手中小筆記本的內容,一邊習慣性啃著筆頭,穿過落棘城的街道,朝聯盟的大廳而去。

羅賓大叔和卡萊爾大叔說,要針對土匪這樣的兇悍人類敵人,需要正面的近戰單位,最好是重甲……他整理著思路。

隊伍里如果再多一位近戰的戰士單位,分配戰利品與收入的時候,人均配額又要降低一截,隊友們會同意嗎?他頭疼地想。

那就……從我的那份配額里扣吧。他下定決心,把“自愿放棄一部分懸賞與戰利品,邀請近戰單位入隊”的字樣寫在筆記本上。

少拿一點,多雇傭一位戰士,總比死在剿匪任務中要好。

還需要什么?

路上的食物和干糧,13金幣5銀幣,買五人份?不,還要加上那位戰士的額外分量……

火油彈,30金幣一個,買5個。火攻是攻克固定營地最佳的選擇,要進攻強盜營地,必須要有……那就是150金幣。

魔化生物驅逐火把,15金幣一個,買20個夠嗎?——不,當然不夠,去獸骨丘陵的路程太遙遠,半路在荒野中扎營幾乎不可避免,夜間獸群尤其兇險,也許要25個……375金幣。這種東西寧可買了用不上,也不能需要用的時候手邊沒有。

治愈魔藥,市場價13金幣一管——不過隊里的學徒魔藥師露比會配制治愈魔藥,只買素材的話只需要4金幣……真是暴利的行業。

當然,露比配制的魔藥品質比市面上的低很多,而且治愈過程會有巨痛的副作用。朗達爾的隊伍里沒有職業的神殿祭司、治療師與精靈祝魔師,因此只能靠露比的治愈魔藥和瑟莉娜的一兩個治療法術勉強維持續航狀態。受傷是家常便飯,根據經驗,一次中型任務,每人至少需要22管,單人的話就是……88金幣。

強力止痛劑,市場價5金幣一管……搭配露比的超疼副作用治愈魔藥使用的,在戰斗與療傷中使用,防止劇痛影響了行動。因此也要每人22管。換算下來,和市面上的其實也沒便宜多少。

魔質解毒劑,市場價13金幣一瓶。喀納荒原的有毒動植物太多太多了,露比也還不會配置這種較高級的魔藥。保險起見要3瓶……

保養長劍用的研磨油和保養長弓用的發酵褐木油,市場價5金幣。

石膚魔藥,82金幣一瓶。如果要近戰打土匪,想要活命的話,這種東西幾乎必不可少。怎么也得買三瓶吧……

上次狩獵任務把箭也用得差不多了,箭矢也需要再購買一批。任務單上說土匪大約50人,換算下來,大約要50支淬魔箭頭和50支穿甲箭頭……

……

心算了個七七八八,朗達爾忍不住嘆了口氣。

也許輕易搶下這筆單子確實有點草率了。朗達爾想。

冒險者就是一個朝不保夕的燒錢職業,靠著任務金額、采集物和戰利品的銷售掙錢,不接單子不做探索就沒有錢拿。

清剿土匪的5332厄德里克金幣懸賞,終究是一筆大錢。

五人小隊,每人能分一千多金幣,可是仔細算下來,減去成本也沒多少。

很多外行人都眼饞地看著聯盟任務單上的大額數字,半是嫉妒半是不忿地說冒險者是暴利,好像做一天工就能掙夠足以玩三天的錢似的。朗達爾的內心深處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人,聽說可以做一休三就很開心。

再加上他從小就愛到處跑,東戳戳西摸摸,拽馬尾巴險些被踢死,左額頭上一塊被馬蹄尖尖擦傷的痕跡現在還有疤痕印子,十里八鄉都人厭狗嫌的。聽說當冒險者可以到處戳到處摸還有錢拿,于是就被這樣的話騙來當了冒險者。

但是……根本不是這樣的。如果你信了什么做一休三的鬼話,那你只能在荒蕪之地活四天。

裝備保養,治愈魔藥,各種消耗道具……如果不想死在荒蕪之地,無論新手老手,每次出發之前都要準備很多東西,以確保萬無一失。

如果想要更進一步,讓自己變得更強,又需要攢錢買更多昂貴的強化魔藥與鍛體素材,買更多更好的武器和裝備。

所有物資很貴,一來一去,戰利品的那點錢根本不夠用。

如果沒有一個條理而詳盡的統籌規劃與清晰的資源管理意識,冒險者不但無法前進和成長,甚至很多時候都是付錢工作。朗達爾沉思著。

像傳聞中描述的那種,富有而強大的冒險者確實存在,但都是經驗豐富的高級冒險者。

絕大多數中低級冒險者不但買不起讓自己成長與變得更強的魔藥,甚至都沒有存款,一天不接工作,就會餓一天。

按照守衛大叔與聯盟大廳前臺小姐的說法,來荒蕪之地追夢的冒險者新人,有百分之四十都在一年內發覺現實的殘酷,灰溜溜地回去了。

還有百分之四十,尸骨永遠留在了喀納平原,被野獸吃掉,被魔化植物吸收,運氣好一點的話,也許會被魔力溢流扭曲成死靈造物,殘骸在地平線上朦朧的荒原腐塵中永恒徘徊。

剩下的那百分之二十,成為了冒險者。有些原地踏步,有些成為了中低級冒險者。只有極少數中的極少數,靠著魔藥素材的實力精進與經驗積累,跨越到了五級以上——大約百分之二。

跟隨六級冒險者【風劍】諾曼的那一年里,朗達爾沒有學到強大的風暴劍技,沒有學到魔法和魔藥配方,甚至連戰利品都沒分到多少。

但他屁顛屁顛跟著諾曼,給諾曼端茶倒水搬賬本獻殷勤,主動放棄一部分戰利品分配額,只希望能在諾曼房間書桌旁的賬本邊上多看一會兒,這樣的厚臉皮和不恥下問,終究是讓大名鼎鼎【風劍】諾曼注意到了這個出于聯盟高級冒險者的教學義務而隨手帶在隊伍里的年輕人掛件。

在確認朗達爾獻殷勤只是為了學習知識,而不是同性戀或者有什么別的奇怪想法之后,諾曼終究是同意了讓他旁觀自己做冒險計劃,甚至于,出于對后輩的欣賞,主動教了他很多。

在那一年里,他在諾曼的書桌旁學到了來自十四年資深老冒險者的統籌規劃知識。從零碎的省錢經驗到任務準備的收入支出計算,從衣食住行日常開銷到武器保養的技巧。

書桌前的諾曼并不像傳說中冷漠而兇狠的【風劍】那樣凌厲,反而更像是一位賬房先生、一位勤儉持家的老媽子,或者一位嚴厲的大哥。

“我來自臨海的西方弗洛倫王國,朗達爾·瑞斯卡。那是一個海洋與航運貿易的國度。”有一天,諾曼做完了規劃,在書桌旁閑著沒事,喝著茶水,像一位兄長一樣,和朗達爾對坐著聊天,“我的故鄉在海邊,濕漉漉的海風總是把我珍藏的書本吹得軟趴趴的,窗外林立著白帆與桅桿的叢林。”

“十三歲時,我跟隨父親出海捕魚,海里有巨大的蒼白鯊魚游來游去,獵殺著海豹。它們有密密麻麻的鋼牙,一口就能把海豹咬成兩截,把海水也染成紅色。年少時的我跟著父親出海捕魚,我扶著船舷,曾經很害怕鯊魚會吃人。”

他笑了笑。

“但我的父親告訴我,大部分鯊魚都很討厭吃人。”諾曼當時這樣說,“因為人類太瘦了,全是骨頭,沒有多少脂肪和肉。吃掉人類獲得的能量,比追上人類和進食過程中消耗的能量還要少。如果鯊魚只吃人,那它反而會越來越瘦,最終餓死。”

“鯊魚是很聰明的動物。它清楚,看似豐饒的海洋其實是一片殘忍而艱難的藍色荒蕪,每一次游動都需要消耗能量。所以它會優先捕食海豹等脂肪量大的生物。至于人類……投入與收獲是完全不劃算的,它才不會做虧本生意。”

“冒險者也是一樣的。荒蕪之地和海洋一樣看似繁茂,資源豐富,實際上卻是殘忍而艱難的地方。”

“人們曾經說,荒蕪之地充滿魔化素材,薅一把草都能賣錢。”諾曼喝了口茶水,“是,當然了,確實如此。但是,朗達爾,你見過只靠采集任務能活過半年的冒險者嗎?”

朗達爾搖了搖頭。

“因為簡單計算就可以知道,即使是最簡單的采集任務,也需要投入三天左右的時間與精力,但掙的那點錢還不夠你兩天的飯錢與住宿錢。荒蕪之地的魔化素材大多都無法給人類食用,又地處偏僻,遠離糧食與生活物資出產地,所有物資都要從遙遠的地方運送過來,帶有車隊運輸的附加成本,在這里,一切都很昂貴。”諾曼笑了笑。

“很多大型任務也是如此,看似回報金額很大,但你為了完成任務所需的必要投入很可能是大于回報的。”

“生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們與鯊魚也沒有多少不同,需要花費大量心力,去計算與權衡每一件事的收益與成本,才能在陸上的荒蕪之地求得一線生機。多思考,多計算。”

“如果見到什么任務都饑不擇食,即使每一次任務都順利完成,最終也會餓死。只是遲早的問題。這就是冒險者的數學。”

……

也許不該接下這一單危險的剿匪任務。

朗達爾回憶著,咂摸著記憶中的諾曼前輩留給自己的話。

自己終究還是被看似大額度的數字沖昏了頭腦。

這個任務根本就是不明智的。看似高回報,想要完成它,卻需要比回報金額更高的投入。

難怪當時有兩位五級的冒險者站在任務墻前看了幾分鐘就離開了,這才讓自己在一群兩三級冒險者的爭搶中撿了漏……

但是現在已經無法退掉了。聯盟的規矩,接受任務之后中途放棄或者胡亂違約都要付罰金的。一位合格的冒險者必須有契約精神。他嘆了口氣。

學到教訓了。

但是該掏的錢還是得掏。

往好處想的話,能在荒蕪之地生存的土匪往往也都是有兩把刷子的。也許土匪營地里能有少量高級戰利品,如果成功清剿匪徒,將其盡力收集起來轉賣掉,至少能回本——

朗達爾又嘆了口氣,準備邁入冒險者聯盟大廳碰碰運氣,看看有沒有空閑的戰士可以拉入隊伍。

下一刻,他聽到來自羅賓大叔的熟悉聲音:

“喂,朗達爾!小子!回來!”

他扭頭,望著守衛一號穿過街道,大步朝他的方向而來。

“動作快點,跟我來,去城門口。”守衛一號招呼著,不由分說,一把拉著他的胳膊朝城門口而去,“我們給你找到兩個完美的新成員,很不錯的戰士,可比你隊伍里那個二愣子劍士強多啦!只要帶上他們倆,雖然不敢保證說一定能輕松剿滅土匪,但是你們隊伍絕對能完完整整回來!”

“……什么?”朗達爾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半拖半扛著走了一大段路。

隔得老遠,他就望見了城門口兩位高大的身影。

那是兩位全甲騎士。黑甲的背著錘矛,拖著暗紅披風。銅甲的身負劍盾,外罩著破舊的灰色兜帽斗篷。

“看吶!朗達爾,看到他們的甲了嗎?形態完好,但都是舊的,骯臟而破敗的。”守衛一號輕聲指點著。

“盔甲形態完好,說明他們對裝備保養得很好。”

“裝備不是全新的,不是光鮮亮麗的,說明不是新手花架子的炫耀外殼,而是真的經歷過很多戰斗。”

“尤其是黑甲的那個,甲上有劍痕與野獸爪痕,還帶著沉重的錘矛。全甲長途跋涉過來,連氣都不喘,這種程度的力量、耐力和體力,很可能是高級魔藥硬生生淬出來的高級戰爭騎士,是對群的破甲專家。”

“注意看,黑甲騎士的手甲是尖爪型的。”守衛一號攬著朗達爾的肩膀,湊近小聲指點著,“注意到了嗎?她一整只左手到小臂的甲上,全都是深色的污漬——那是很久以前干涸的血跡殘留。這意味著,她曾經用爪型手甲直接插進敵人的身軀中,扯出了內臟——這是一位戰術風格相當激進的可怕戰士!我上次見到這種用拳頭砸穿盔甲、撕扯內臟的可怕戰術,還是厄德里克帝國軍中的一位鮮血軍官,這幾乎是【魔石戰士】級別的力量!”

朗達爾注視著黑甲騎士,感到一陣奇異的戰栗。很久之前第一次見到任務戰斗中的【風劍】諾曼時,也是這樣的感覺。

強大,漠然,殘忍而低調。

“你看銅甲的那個。他使用的劍盾,你看出什么特殊之處了嗎?”守衛一號問。

朗達爾搖了搖頭,拿出筆記本。

“哈!他的騎士長劍,形制是不規范不標準的。他的劍自己改造過,長度故意比標準長度要短一截。”守衛一號低笑,“標準長劍是開闊空間的馬戰用的,非常長。他手中騎士劍的這個長度更適合步戰,而且可以在洞窟、室內與城墻等相對狹窄的空間里使用。削減長度后的劍,揮舞時更不容易打到墻壁上被彈開——銅甲的那個流浪騎士大概有過武器打在墻壁上彈刀的經驗,因此自己改造了武器長度。”

朗達爾一驚,回想起自己曾經在荒原白石堆附近戰斗時不慎被石堆彈開長劍,下意識摸出炭筆,飛快地在筆記本上記下了相關注意事項。

“再看他的盾。”守衛一號抓著朗達爾的肩膀,“現在很少有新人帶盾了,因為都覺得挨打很窩囊。但是真正的戰斗中,盾是很有效的東西,哪怕只是小盾也能防護流矢。不僅能防護自己,更能有效地守衛隊友。”

“全甲已經足夠提供相當不錯的防護效果。但他身穿全套重甲,卻仍然帶著盾,這說明盾牌大概率是為了守護他身邊的人而準備的——什么樣的人就會使用什么樣的武器,從武器選擇中可以看出人。他的戰術風格相當穩重,而且是一位喜歡照顧別人的善良年輕騎士。”

“羅賓大叔,你喝多啦!這樣的冒險者,再怎么說也有五六級了吧?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們隊伍呢?”朗達爾咽了口唾沫,“我們只是個新手隊伍!我也只是剛剛晉升三級的新手!”

“慫什么?他們是旅行過來的苦修騎士,想要成為冒險者,但是還沒注冊冒險者身份。就算注冊也只能從一級開始干。”守衛一號說,“你去帶他們走走流程,幫幫他們,順路拉一拉關系,交個朋友,這不就成了?”

他伸出手,在朗達爾背后重重推了一把。

朗達爾朝兩位騎士的方向踉蹌了兩步,險些撞在銅甲騎士寬闊魁梧的古銅胸甲上。

銅甲騎士伸出手,順手抓住了朗達爾的胳膊,攙扶住了朗達爾。

朗達爾打了個寒戰,感覺好像有一只在冰水里浸泡過的鐵鉗握住了自己的胳膊。

銅甲騎士的銅盔甲表面很冰冷,身軀散發著奇異的寒意。

他的手甲上纏著布條綁帶以隔絕銅甲的寒意,但仍然無法完全遮掩住這股未知的冰冷。

銅甲騎士微微低頭,斗篷兜帽下銅盔狹窄的眼縫陰影注視著朗達爾,像是某種藏在暗處的甲胄巨獸,在黑暗的陰影中饒有興致地窺視著獵物。

朗達爾腦補著喀納平原骨白色巨巖下隱藏的重甲魔蝎,諾曼前輩曾經提到的惡海巨蟹,或者傳說中的魔王御駕噬地魔蟲,被自己的想象力搞得有點呼吸不暢。

下一秒,銅甲騎士冷冰冰的手甲熱情地握住了朗達爾的手,大力上下搖晃著:

“你一定就是大叔提到的朗達爾·瑞斯卡,對吧!很高興認識你,朗達爾,朋友!”銹跡斑斑的古銅頭盔里響起一個相當年輕的聲音,聽起來居然和自己年齡相差無幾,“我是薩摩,是戰爭騎士,來自遠方的修道院。”

“啊……是,很高興認識你,薩摩……修士。”朗達爾感到自己的雙手好像浸泡在一桶冷水里。

冷冰冰的甲胄與面前此人無比熱情親切的自來熟形成了一種相當割裂的不現實感。

割裂得簡直就像來自異世界。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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