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九霄，而神霄為最高，其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長子，號長生大帝，陛下是也?！?

吳曄跪在地上，報(bào)出宋徽宗的【前世今生】，他嚎啕大哭：

“微臣找了陛下好久，微臣轉(zhuǎn)生之后，苦修道法，方回憶起前世種種。

陛下乃是下世普度眾生之圣人，臣卻蹉跎歲月，不能助力陛下一二，臣罪該萬死……”

吳曄越演越入戲，這份劇本，他排練了好幾年？

幾年練習(xí)下來，就算是面癱也有了幾分演技，更何況他沉浸其中，仿佛真的就是一個(gè)跌落人間的謫仙，尋到長生大帝的模樣。

宋徽宗被他左一個(gè)仙人，右一個(gè)長生大帝，說得心花怒放。

他越看越覺得吳曄面熟，這可太好了。

原來他真的就是神霄天上的仙人，所以才會夢見自己夢游九霄。

“先生，辛苦了！”

宋徽宗從龍椅上走下來，親自下去扶吳曄起來。

君臣之間，越看越順眼，仿佛目視雙方的眼神都能拉絲了……

這一番表演，只是看的蔡京等人目瞪口呆，他們也不是沒有推舉過道士給宋徽宗，并且得到宋徽宗信任。

從劉混康到王老志再到王仔昔，這三人中有兩人就是蔡京推薦給皇帝的，可是他們也沒見過皇帝如此對待一個(gè)道人。

“徐知常這小子，有福氣啊！”

王黼低聲，陰陽怪氣，對身邊的蔡攸說道。

他對吳曄十分不滿，因?yàn)閷Ψ降某霈F(xiàn)破壞了他和蔡攸等人精心準(zhǔn)備的，對付蔡京的局。

他們以宋官場七十至仕的潛規(guī)則，逼著蔡京辭官。

這老狐貍一直拖著，絕不可能離開這從政和二年重新得來的相位，可是耐不住連他親生兒子都希望他走，這讓蔡京變得十分被動。

明明今日只要再推一把，就能將這老頭趕走，可吳曄卻打斷了這場逼宮，自然不會讓王黼，蔡攸等人高興。

只可惜吳曄并不知曉這其中的暗流涌動，他只是專注演戲，獲得宋徽宗的信任。

“來人啊，給吳先生賜座！”

宋徽宗將吳曄扶起來后，趕緊讓人看座……

在這百官都站著的關(guān)口，他的行為十分惹人側(cè)目。

宦官趕緊抬著一把椅子下來，宋徽宗蹙眉：“多抬一張，朕要和先生一起探討大道……”

他這番說辭，更讓眾人心驚。

這可是在議事的過程中啊，蔡攸首先有些不滿，徑自站出來：

“陛下，國事為重！”

他話音剛落，就看到皇帝的臉色垮下來，蔡攸才意識到自己說錯(cuò)話了。

反而，自己的老爹蔡京，卻低眉順眼什么都不說。

蔡攸才明白自己的修為還是太淺，觸了皇帝的霉頭。

“今日之事就說到這，你們都回去吧！”

宋徽宗拂袖，開始趕人。

眾人沉默，吳曄則是低下頭，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已經(jīng)將宋徽宗所期望的劇本送給他。

自己應(yīng)有的香火與榮華富貴，觸手可及，此時(shí)沒必要強(qiáng)調(diào)自己的存在，招人記恨。

……

蔡京首先站出來，大聲喊：“臣告退！”

他一說要走，其他人自然也只能磕頭謝恩。

等到百官魚貫而出，蔡攸臉上還出現(xiàn)憤憤不平之色。

只是他和蔡京對視一眼，兩人形同陌路。

若非眾人都知道二人的關(guān)系，誰能想到他們其實(shí)是親生父子？

只見蔡京嗤笑，嘆了一口氣，負(fù)手離開。

面對老父親赤裸裸的挑釁，和已經(jīng)略顯佝僂的背影，

蔡攸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這輩子都想走出蔡京的陰影，可他的老父親卻用一個(gè)笑容告訴他，他還嫩著呢。

一想到被他看不起，心頭便有萬千仇恨。

有時(shí)候父子反目，仇怨比一般政敵更甚。

……

蔡京過延福門，轉(zhuǎn)從東華門出宮。

在門吏驗(yàn)過“魚符”，并高呼“太師出宮”以示回避的聲音中，他走出皇宮。

皇宮門口，等待蔡京的是一個(gè)朱漆金頂?shù)霓I子，還有數(shù)十個(gè)親衛(wèi)。

他正要上轎子，卻見一人高喊：“父親大人。”

蔡京回頭，卻見一個(gè)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正在一輛馬車前恭候。

他認(rèn)出對方是自己的四字蔡絳，方露出幾分真心的笑容。

蔡京揮揮手，讓轎夫自行回去，然后上了蔡絳準(zhǔn)備好的馬車。

“宮中的消息，我已經(jīng)知曉，可惜了，這次爹爹您要逼宮官家，卻被那可惡的道士給壞了事！”

蔡家權(quán)勢滔天，宮里耳目眾多。

蔡京剛剛上車落座，蔡絳已經(jīng)說出宮里的事。

他看出父親心情不好，畢竟父子反目這種丑聞，放在誰身上都不好受。

不過蔡絳也知道老爹和大哥反目的原因，有大部分跟自己有關(guān)，所以并沒有提！

他只是將矛頭指向那沒有任何跟腳的吳曄身上。

蔡京只是冷冷看著蔡絳，讓蔡絳心里發(fā)毛。

“老四啊，你若只是這點(diǎn)道行，還真不如你大哥……”

蔡絳的臉色，頓時(shí)變得一陣青一陣紅，見四子窘迫，蔡京于心不忍主動點(diǎn)撥。

“我問你，逼我致仕的是誰？”

“是大哥和王黼……”蔡絳脫口而出，但猛然驚覺不對。

他壓低聲音，用只有蔡京能聽到的聲音道：“是官家！”

“你總算不太蠢！”

蔡京頷首，臉上多了一分欣慰。

“既然是官家要我致仕，今日為父逼宮，他為什么不順?biāo)浦鄞饝?yīng)下來？”

“有時(shí)候，沒有答案，就是答案！”

蔡京見蔡絳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所以那個(gè)小道士并沒有壞了我的事，反而讓為父看清楚了官家的心思！”

“那豈不是說，他還幫了您一把？”

“也不算，畢竟如果當(dāng)時(shí)為父能逼官家表態(tài)，更能打壓王黼和你大哥的氣焰，但那時(shí)候局勢未明，官家的想法可能變來變?nèi)?，也有風(fēng)險(xiǎn)！

所以比起為父，你大哥和王黼回過頭想來，說不定更恨那個(gè)道士！”

“哈哈哈，也活該他遭劫！”

蔡絳可不會管吳曄死活，他更樂得看吳曄笑話。

吳曄并非蔡家舉薦的道士，在蔡絳眼中也不算自己人。

如果吳曄被針對，那他樂見其成。

“你是不是瞧不起那道人？”蔡京看清楚了小兒子的居心，只是默默提點(diǎn)。

“那小道人不簡單啊，連為父都沒看清楚陛下想要什么？

他卻一口道出陛下心中所想。

那所謂的長生大帝入世之說，荒唐至極，卻又戳中陛下的癢處。

年紀(jì)輕輕便能看透人心，此子絕對不是一般道人！”